《关关雎鸠》白依山

13、笑靥

　　瀑布如同一道白练悬挂在山崖上，潭水飞溅，深不见底。绿树掩映着小潭，近岸乱石翻卷，沿着崎岖不平的石头过去，秦雎看到青莲跟孙畅俩人正站在岸边说话。
　　青莲穿了一件玄色骑装，袖口、裤腿都束起来了，狂放不羁的长发随意束在脑后，黑巾遮面。
　　他一般都是戴着金或皮质的面具，遮盖脸的上半部，骤然换成只露出眼睛的打扮，乍一看到秦雎，有点心虚的捂了下脸。
　　我怕他干什么？青莲想。于是他又干咳两下，抱臂而立，看起来十分的不自然！
　　早已偷偷看过青莲小脸儿的秦雎假装没有看到他的窘样，离好远就叫他：“来拉我一把。”
　　孙畅惊异的看着他师父飞身几下跃去，抓住秦雎摇摇欲坠的身子，拎小猫一样把他拎过来了。
　　一夜没见感情升温？
　　师娘难道不是绑架来的据说是仇人的吗？
　　不是要囚禁他慢慢折磨的吗？为什么会突然变得像是老夫老夫？！
　　“没给你搭帐篷吗？”
　　“搭好了啊，厨子正在做饭呢。”
　　“你乱跑什么，在帐篷好好呆着，这儿荒郊野岭的，狮子老虎特别多！”
　　“区区野兽，奈何不了我。”
　　孙畅目瞪狗呆，看着俩人站在一块儿石头上亲亲密密地小声说了几句话。
　　秦雎伸手拽了下青莲脸上黑色三角巾的边边，吓得他一跳三尺远，斥道：“别闹！”
　　“国师大人，你上半脸跟下半脸我都见过了，你长得又不丑，为何遮遮掩掩？”秦雎笑眯眯地说。
　　青莲：“……”
　　孙畅：师娘从冷峻娇贵小白花变成了笑容灿烂的太阳花！
　　还有自诩论美貌能排进江湖前五的师父为什么一直戴着面具？！
　　见青莲无话可说，秦雎也不再追问，揭过此题，说道：“国师大人，咱们来此地做什么？”
　　“与你说过了，找人。”青莲仔仔细细系紧了面巾。
　　“可有什么我能帮忙的？”
　　“没有，你别添乱就是帮忙了。”青莲毫不客气的怼他，然后给了孙畅一个眼色，示意他把秦雎弄走。
　　孙畅：师父什么意思？嫌我碍事了？
　　真的，站在两人旁边看他们谈情说爱太别扭了啊！
　　于是孙畅微微点头，嗖嗖嗖地几下用轻功跳走了。
　　秦雎若有所思的看着孙畅的身法，说：“他的轻功是你教的吧？”
　　青莲：“……”
　　此时晴光大好，流水淙淙，潭边林木蒙络摇坠，幽静安宁，秦雎的心绪也被美丽的景色感染了，他坐在石头上，说：“我知道你将我绑走是为了什么，国师大人。”
　　青莲垂头看着他的脑袋顶儿，他比十年前弱质多了，瘦了许多，身体不好，脸色总是苍白，可是他的身形依然能够看出之前矫矫少年挺拔的样子。
　　青莲心想：连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你如何知道。
　　秦雎：“你不是心悦于我，而是想要折磨我，欺辱我，摧残我，来使你心情舒畅，对吧？”
　　青莲：“……”
　　秦雎笑着回头：“这是你自己对我说的，你就是欺我辱我，让我生不如死。”
　　“知道这样你还笑得出来。”
　　“当然。”秦雎说完，似乎还想说什么，却没有开口了。
　　两人一站一坐，在水潭边呆了很久。

　　吃过中饭之后，青莲他们准备顺着之前人挖的洞下去，秦雎非要跟着，大言不惭：“带我去，我能帮你。”
　　青莲气笑了，抬头问他：“你这个病秧子，如何帮我？”
　　“我这十年来吃过无数的药，我的血可以解毒。”
　　孙畅目瞪狗呆！
　　血液可以解毒而且师娘说了一句超过十个字的话！简直可以说是非常给面子了！
　　青莲用四个字回复了他：“胡几把说。”
　　一辈子连个脏字都没说过的秦雎：“……”
　　“是真的。”
　　“你为何吃那么多药？你身子到底怎么回事？”青莲脱口问了出来，刚问完就后悔了，管他那个干什么？他死了才好呢。
　　秦雎愣了一下，这时候他开始信口胡说了：“因为家里有钱，我们有钱人家的孩子，从小就用各种珍贵药材补身体，久而久之，我的身体就有了药性。”
　　所有人：“……”
　　秦雎说完脸一红，想着自己现在病体残躯，确实也帮不上他什么，于是退而求其次，问：“有玉瓶吗？”
　　孙畅从怀里摸出来一个小玉瓶：“这里头是金创药，将将用完了，可能连个小口子都糊不住。”
　　秦雎在手心里倒了倒，果然只有指甲盖大小的一撮粉末了。他咬破手指，把血滴进瓶子里。他这一套动作太快了，青莲根本来不及阻止。
　　小瓶子一会儿就滴满了，秦雎把手指在那一撮金创药上沾了沾，血即刻止住了。他一抬起头，就对上了青莲阴沉的脸色。
　　“谁让你这么做的！”青莲几乎是咬着牙说出的这句话，额角上都显出了暴怒的青筋。
　　“我自愿的。”秦雎低声回答，看样子还挺轻松，根本不把青莲的脸色当回事。他把小玉瓶用塞子堵好了，递给青莲，“万事小心。”
　　青莲不接，一把拽住他的手腕，撕下内衫的布料，又细细的撕成小条，沉着脸一言不发，看起来就像是要杀人，然后给他包手指。
　　所有围观的人都感觉眼睛快要被灼伤了！

　　最后青莲还是将那一小瓶血贴身收好了，并且决定无论谁中毒快要死了，都不会拿出来共享！

　　多少知道一些内情的孙畅目光复杂地看着他俩。
　　连他一根手指都不舍得伤，还谈什么报仇雪恨？
　　就在当初师父指着马车说“那里头是你师娘”时，孙畅就从他按捺着高兴的眼神里预知了结局。
　　师父爱此人极深。
　　可是前尘往事恩怨情仇先撇开不谈，这个人怎么看都是害了大病，命不久矣。

　　过了约莫两个时辰，秦雎正在帐篷里倚着靠枕玩小木鸟，突然听到一声巨大的声响，如雷击如万千巨石滚落，直震得大地都颤巍巍的摇动。
　　秦雎从帐篷里跑出来，坐在树荫下休憩的侍从们也都站起来了，远远望着不远的山巅，只见那处冒着滚滚浓烟并黑红的火光，无数的石块沙土滚落下来，山崩了。
　　“是地动吗？”有人问。
　　“地确实动了，可是还有火！”
　　秦雎猛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据说之前淮梁大地是由许许多多的小国组成的，前朝开世南征北战，打下幅员辽阔的国土，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靠的是一种杀人攻城的利器。那东西可以猛然爆裂，再厚的城墙都抵挡不住。前朝绵延八百多年，战事渐少，这利器也早已失传，沦为了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