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一只猫》元不止

12、故人来见

　　窗外隐约传来槐桑与妇人的对话声。

　　“孩子已经没事了，烧也已经退下去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还需要细心照料。”

　　妇人抱着孩子先是满脸惊喜，旋即戚身跪了下来，“谢谢恩人救了我的孩子，多谢恩人。”刚刚从房间出来后她并未离去，而是一直守在外面，那时的心情当真是五味杂陈。

　　连年征战，为保家国，她的夫君奔赴战场，不久前战死沙场。消息连同他的遗物一起被送回时，她只觉得天都要塌了，生活也彻底没了希望，只记得当时想要寻死的念头都有了。

　　可是看看蹒跚学步的儿子，她知道自己还是得坚强起来，一个妇人带着孩子已经活得很艰辛了。只是祸不单行，失去夫君的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还弥散在心头，城中突发疫症，唯一的精神支柱也感染了。

　　带着儿子跑出去时，她想着只要能救他，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走了好远的路，敲开好多扇门，都没人能救她的孩子。

　　在巷口遇到这两个小姑娘时，她只是不停地重复着救救她的孩子，没想到下意识的行为竟然得到她们的回复。起初，她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信，只是如今的他们已经走投无路了，也别无选择了。

　　没想到，奇迹出现了，上天眷顾，她的孩子没事了！

　　槐桑显然被她磕头的动作吓到，手脚慌乱地将人扶了起来，“我姐姐是大夫，治病救人是应该的，夫人不必如此。只是有个不情之请，我姐姐刚刚耗费了极大的精力，现下疲惫至极，不知今夜能否在您这儿借住一晚？”

　　“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你们还需要些什么，我等下送过来。”如此大恩，她无以为报，留宿一晚又有何难。

　　听到她说还要来，槐桑吓得直摇头，“不用不用，我姐姐累极，恐怕已经歇下了。再说了，孩子大病初愈，您得守着不是。”

　　妇人生怕照顾不周，怎么也不听她的。槐桑好一顿劝，她才一步三回头、千恩万谢地抱着孩子走了。

　　见她进了旁边的房间，槐桑这才舒了口气，转身走回屋内。

　　果然，阿玄化为本体，伏在床榻上，陷入沉睡。。。

　　第二日早晨，当槐桑被外面的喧哗声吵醒时，阿玄已经坐一边喝茶了。于是动作异常敏捷地翻身下床，凑到近前，“哎呀，金色隐掉了哎，担心得我一晚没睡好。”

　　阿玄扯着嘴角将桌上的另一杯水递到她嘴边，“你还是别说话了，来，喝水。”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啊！”这对能言好动的槐桑而言，实在是惩罚。

　　“今天早晨，我就是被你的呼噜声吵醒的。”阿玄握着杯子换了个方向，实现不想见到这个人。

　　槐桑有些不好意思地扯了扯衣角，突然想到什么似的，“说到被吵醒，现在外面那是什么声音？”

　　是啊，她醒来也是因为外面的喧嚣声，凭着猫天生敏锐的听觉，她早已弄清楚外面那群人的来意。所以她才一直没有出去，她清楚自己的能力所在，也很清楚自己的无能为力。

　　正想跟槐桑说，外面传来敲门声，“两位姑娘起床了吗？”

　　两个人下意识地对视了一眼，在阿玄的点头示意下槐桑走过去打开门。

　　来人正是昨晚那妇人，“是这样，早上我跟对门的大婶儿说起昨晚的事情，不过半个时辰我家外面的街巷中就挤满了人，都是来求医的，还请姑娘发发善心，也救救他们吧。”妇人不知实情，只当于这疫病中救人是何等容易之事呢。

　　这城中感染的范围昨天槐桑也是看到的，只是阿玄的修为有限，凭她一己之力，如何救得了这么多。

　　面色凝重地看向阿玄，她却一脸平静地望向东南方，吵嚷声传来的方向，“然后呢？”

　　然后？槐桑有些不解地看了看她，又转头去看那妇人。

　　那妇人也是一脸茫然，顺着她视线的方向看去，还是弄不懂她在问什么。

　　阿玄也不着急，好像得不到回答便不开口似的，一时陷入僵持。

　　不过半刻，原先躲在一侧的男子走了出来，一身戎装，颇有气概，“在下太子殿下麾下仲柏，奉太子殿下之命，请二位姑娘前去一叙。”

　　槐桑被来人的气势吓到，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下阿玄。阿玄仍旧没有回头，却问道，“太子殿下？”

　　“是，姜陆国的太子殿下。”

　　“姬无风？”阿玄像是自言自语般，声音极低。

　　可还是被仲柏听到，这姑娘竟敢直呼太子殿下的名字，又好像是旧相识的样子，思虑片刻，恭敬地答道，“正是。”

　　堂堂太子，竟然置身于这混乱疫区，他是嫌自己命太大还是不要命了！虽然已经过去六年，她却清晰地记得，当年那个温润如玉的、尔雅不凡的姬无风，六年不见，不知是否还是当年那般温和模样。

　　思及此，跳出回忆问来人，“不知阁下此番前来所为何事？”

　　“早间殿下听闻姑娘治愈一名感染疫症的孩子，殿下心系百姓，特邀姑娘前去，授予良方。”仲柏将姿态放得极低，太子殿下不顾陛下的多道圣旨，不顾疫病的可怕，执意留在这疫区之中。作为臣子，他自然要竭尽所能为君上分忧，倘若这名女子真能解城中之困，就算让他跪求又有何妨！

　　槐桑有些害怕地退回到阿玄身边，根本就没有什么良方，这可怎么办？

　　阿玄自然也知道，去，只怕无从应对；不去，只怕也无退路。

　　门外，仲柏始终弯着腰，恭敬非常。

　　松开皱了的衣角，站起来走到门边，“还请带路。”

　　门外是不肯离去的求医百姓，仲柏思虑周全，带着她们从后门出去。不多时，又引她们从侧门进了一座府邸。

　　外面是火光、是哀嚎、是混乱，而这座府邸，却像是另一个世界，平静而有序。

　　仲柏带她们进了大厅，里面已经坐了满满一屋。“禀太子殿下，人已带到。”

　　坐在上首喝茶的人这才放下手中的茶盏，朝前面看去，两个年轻小姑娘？平静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诧异，“听说二位姑娘昨夜救治了一名感染疫病的孩子，不知是否确有其事？”

　　再见他，阿玄突然生出些莫名的紧张，眼前的人一如从前，温和中多了从容，时间将他的气质打磨得更出色了。

　　“阿玄~”身后的槐桑扯了扯她的衣袖，小声提醒她答话。

　　这一扯，扯掉了六年前的一幕幕，“只是巧合罢了。”

　　“巧合？”那人嗤笑一声，很明显的不信。

　　“是。”阿玄回答得没有丝毫犹疑，除了巧合她没有更好的回答。

　　不待那人反应，旁边已经有人坐不住，出声质疑，“巧合？莫不是骗人的吧。”

　　“是啊，整个姜陆的名医此刻大多都在府里，历经数日都束手无策，你一小姑娘不过一晚就能治好一个人？我不信！”

　　“对啊，人命关天，姑娘你怎可儿戏！”

　　一时间屋内众人都议论开来，槐桑毕竟年纪小，沉不住气，“我姐姐学医多年，医术高超，你们不要诬陷人！”

　　“既然医术高超，又何故说是巧合呢？”

　　“就是就是。”

　　槐桑辩不过，红着眼睛气得直跺脚。

　　上首那人及时制止了这场争论，然后盯着阿玄问，“姑娘作何解释？”

　　上前两步，掏出一张纸递给他，“根据病症，我确实拟好了一张药方，只是医好昨天那孩子也确属巧合，这个药方并未在其他病人身上用过，而每个个体都有其特殊性，因此我也不确定这方子对其他人是否同样有效。”一口气解释清楚，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接受这样的说辞。

　　只见他捏着折好的纸，丝毫没有要展开的意思，“这方子，姑娘能否让在下抄录一份？”

　　“不必麻烦，这份你留着便是。”治好众人都束手无策的疫症，这个消息能引发的轩然大波她早就料到，如何解释是最大的问题。所以早晨醒来后，紧急想好了这个方子，一份她没有丝毫把握方子。现在看来，幸好自己早有预料。

　　“如此就多谢姑娘了，你们二位应该不是本地人吧，我这府中怕是全城最安全的所在了。如果不嫌弃，还请二位在府中住下，关于这张方子，后面应该还需要向姑娘请教。”

　　她跟槐桑在这里确实需要落脚的地方，能住在这里无疑是最好的选择。这里有最丰富的资源、最及时的消息、最强大的保护，虽然怀疑他的目的是不是确实这般单纯，思索片刻，还是点头应道，“那就叨扰了。”

　　似乎料定她会答应，朝她轻轻一笑，“来人，带两位姑娘去休息。”

　　正在她们转身离开时，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阿玄愣在原地，没有回头。

　　对于她的异常反应，众人又轻声地交头接耳起来。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再看看上首的殿下，立在一边的仲柏赶忙上前答话，“禀殿下，这位是阿玄姑娘。”从军多年的习惯，下意识地，在刚刚来的路上，他已经从槐桑那里套到些信息。
　　“阿玄？”

　　“是。”

　　“哪个玄？”

　　这个。。。仲柏倒是没问。。。

　　一阵沉默后，他听到轻柔的女声说，“玄色的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