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出门无心撞酒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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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年，骆宅已从里仁坊一间三合院扩展成一座三进三出的院落。陈晚带着阿兰绕过影壁墙，经由抄手游廊越过垂花门进入二层院，就见糊涂蹲坐在东厢房门口石阶上，手里拿着块东西不知在比划些什么。
阿兰贴着房檐边蹑手蹑脚走过去，轻拍下糊涂的肩头，“你干什么呐？”
糊涂一激灵，手里的的东西好悬掉在地上。他回头发现是阿兰，伸出手道：“你看。”
阿兰这才看清，他手里拿的是一小截木头，像是从哪根树枝上劈下来的。阿兰笑道：“我们大老远就看你一个人连说带比划，闹半天是块木头呀。”
糊涂解释道：“昨天我和三郎出门，在路边见到一棵被雷劈过的桃树。三郎说雷劈桃木能辟邪，我想着你怕鬼，就拾回来一段，想给你做把小桃木剑。伱戴在身上，以后半夜醒了也不用害怕。”
阿兰听完不说话，低头拿眼睛偷瞟陈晚，嘴角上翘掩饰不住笑意。
陈晚打趣道：“投桃报李，等明年李子熟了兰丫头可记得送几个给糊涂尝尝。”
“晚晚姐。”阿兰扯住陈晚衣角撒娇。
“好啦，好啦。”陈晚拍拍阿兰肩膀以示安慰。她冲屋子努努嘴道：“三郎一个人待多久了？”每次骆佳言遇上烦心事就喜欢一个人在书房里。
糊涂答道：“今早你们出去没多久我便随三郎去抵当所，在那遇到田官人，两人嘀咕一会，三郎一回来就进了书房，打发我出来在门口守着，现在能有一个时辰了。”
陈晚点点头，自己闷一个钟头，看来这回事真有点麻烦。她推门进屋，骆佳言听见响动抬起头，见是陈晚赶紧起身道：“怎么样，累坏了吧？”
“我们的千里流香是今年的酒魁。”陈晚故意捡高兴的事哄骆佳言开心。
“你没日没夜守在酒库，总算没白费你一番苦心。“骆佳言笑着刮下陈晚的鼻子，”那我就先恭喜晚晚今年新酒大卖喽。“
“那是自然，今天有人付下一锭金子直接预订十坛流香酒。”陈晚很是得意，她本来还想把品酒会上的乐子讲给骆佳言听，可见他神色倦怠便搁下话头。
骆佳言伸手揽过陈晚，下颌在陈晚头顶轻轻摩挲，轻声道：“你身子弱脾气又犟，劝你多少次别累着自己你也不听，这回石头落地好好歇几天吧。”
“嗯。”陈晚乖巧地应了，转而问道：“你又发的哪门子愁？”
“没什么。”
“少来，没事你能把糊涂撵到外面去？”
骆佳言知道瞒不过，长叹一声：“缺钱呗。”
“这倒是奇了。”陈晚不解道：“论私不算丝茶，光是酒库和醉仙楼一年入账少说也有三五万贯之数；论公抵当所可支配银钱不下几十万贯，哪里就缺钱了。”
“缺钱的正是公家。今日便钱务田大人跟我说，每日拿会子兑铜钱的多，拿铜钱换会子的却寥寥无几。如今市面上铜钱短缺，七百铜钱便可换出面值一贯的会子，再这样下去非闹出乱子不可。”
不同于明清两代银本位制，宋朝是铜本位制，自宋高宗南渡后江南缺少铜矿，制钱能力急遽下降。再加上出海贸易和进贡给金的岁币，导致宋朝境内铜钱奇缺，朝廷只好发行纸币会子。可钱这个东西一印起来就很容没完没了，市面上会子贬值严重，老百姓把铜钱藏在家里保值，通货膨胀速度惊人，简直成了一个打不开的死结。
南宋当铺分为三种，民营质库，官营抵当所，以及寺院开的长生库。抵当所掌以官钱每年春季减免利钱供农户买种耕种，秋季收粮做抵，平日听民质取而济其缓急。一年前骆佳言由当时的知府胡大人保荐做了抵当所掌事，替朝廷打理公使钱，铜钱紧缺的麻烦事自然落在他身上。
刚摸出点自己赚钱的门道又要操心皇帝家的钱，陈晚苦着脸道“是贫亦忧，富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
“晚晚若是指闺房之乐，我现在就能让你乐不思蜀。”骆佳言无赖道。
陈晚急道：“你从来没个正经，我满心为你发愁你还敢嘲笑我，就不该理你。”
两年多来两人早已心意相通，对方眨个眼就能明白想说什么，可唯独嫁娶这件事，陈晚一直没有松口。骆佳言也不逼她，反正认定了的，余生都是她，便是多等些时日又何妨？
看陈晚满面倦容，骆佳言心疼道：“熬这些日子眼框都凹了，赶紧去睡吧，这点小事我自会处理好。”
要真那么容易解决，铜钱短缺问题也不会一直延续到南宋灭亡了。陈晚知道骆佳言不欲她太过操劳，加之这几日着实费神，脑子马力不足转起来费力，她打算先睡一觉再说。她打个哈欠道：“你也别太心烦，等我睡醒了咱们一起想。”
“嗯。”骆佳言送陈晚出门，嘱咐阿兰好好照顾陈晚休息。
这一觉陈晚睡得很踏实，直到第二日天光大亮才起床。她拾掇整齐叫阿兰跟她出门，才走出没多远阿兰就道：“晚晚姐这不是去醉仙楼的路。”
陈晚笑道：“我们今天不去醉仙楼，我带你去西湖逛逛。酒库和醉仙楼伙计杂役们忙活大半年，我想预先订下几条船，等中秋节的时候让他们带上家人一起来湖中吃酒赏月，算是对他们的犒赏。”
“那我爹娘也能来吗？”阿兰满眼期待。
“再叫上你弟弟，你们一家子好好热闹热闹。”
“耶，晚晚姐最好了。”阿兰喜出望外，拍着手叫到。
到了西湖边上，大船都被订得差不多了，问了七八家才凑够3条大船，陈晚算算人数觉得差不多，爽快地付了定钱。看看天色已接近傍晚，她带着阿兰走进西湖边一家脚店。
脚店不大内里归置得却很整齐，伙计见有客人进店忙取下肩上搭的白毛巾，手脚麻利地为陈晚二人擦拭桌案，笑问道：“小店有下午才送过来的鲈鱼，小娘子要不要尝尝？”
陈晚道：“一尾鲈鱼清蒸，一碟桂花糖藕，再捡两个你们店里拿手菜来。”
伙计满脸堆笑：“小店鱼圆做得最好，一会给您上道莼菜鱼丸汤，再来个红烧狮子头。”
陈晚道：“狮子头太腻了，换成杭三鲜。”
“得嘞，清蒸鲈鱼一尾、桂花糖藕一碟、鱼丸莼菜汤一碗再加杭三鲜一盘。”伙计高声唱菜完毕又殷勤问道：“小娘子想喝点什么？”
陈晚指指阿兰：“给她来一碗桂花甜酒酿。”又问道：“你们这都有什么酒？”
伙计答道：“别看我们店小酒水倒也齐全，像有名的瑶光、眉寿、流香我们都有，小娘子要不要来一壶千里流香，这可是今年新选的酒魁，紧俏得很呐。”
陈晚听有人夸赞自己的酒心里高兴，“那就热一壶千里流香吧。”
不多时伙计先端上一盘桂花糖藕，又送上一壶烫好的流香酒，很有眼色地为陈晚斟满一杯。等她饮下后说道：“流香酒绵厚回甘，小娘子觉得滋味如何？”
陈晚悠悠道：“扬子江心过行船。”
伙计一愣，随即赔笑道：“北方壬葵实愧多。”
陈晚面露不豫：“有钱不买金生丽。”
伙计笑指对面的脚店道：“对面青山绿更多”
陈晚冷哼一声，丢下一张会子，带着阿兰拂袖而去。
走出一段距离后阿兰问道：“刚才晚晚姐和酒店掌柜打得什么哑谜，我怎么一句都没听懂？”
陈晚问阿兰：“你说扬子江心最多的是什么？”
“水呀。”阿兰恍然大悟道：“噢，他们家的酒里兑水了。”
“哪是酒里兑水，水里兑酒还差不多。”陈晚哼了一声，“被我拆穿，掌柜还厚着一张脸皮说自己这次不小心水掺得稍微了多了点。”
阿兰继续问：“那后面两句什么意思？”
陈晚解释道：“千字文里不是有一句‘金生丽水，玉出昆冈’，我告诉他不买兑水的酒。”
阿兰低头想想，拍手道：“青山绿水，不用说，伙计意思是对面那家店比他家水掺得还多。”
“就是，树大招风，千里流香名声在外打主意的店家自然多起来，长此以往下去必然影响流香酒的名声。”
“那怎么办？”阿兰有些发急。
“还好我早料到有这么一出，”陈晚很是得意：“对策我早就想好啦，我上个月订的那批坛子马上要到货了。”
作者有话说
第54章 出门无心撞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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