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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5、第五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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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
淳于胄坐在那至尊的龙椅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底下那帮大臣争论,前些日子东宫出事,被抓的人咬定了瑞王,瑞王这边自是不认。
……
“是非黑白,把人拉到刑部一查不就清楚了?”
“李大人说得轻巧,刑部倒是想查可这人都没了,您让刑部怎么查?”
“太子殿下说那宫人咬定了瑞王,可现在死无对证,人都没了……”
“王大人您这意思是太子殿下随口胡诌?”
“臣不敢,只是咱们大理寺凡事只看证据,人证、物证不说齐全,可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吧?”
“王大人此言有理。”
……
淳于胄将视线落到正并排站在最前头的二人身上,这二人倒是沉得住气,任凭后头的那群大臣如何说道都不开口辩驳半句,就连视线都不曾游移半分。
这俩小崽子!指不定又在心里想着怎么阴对方!
淳于胄哪里会不清楚他们之间那些小手段,这两人明里暗里争这么久以来倒是每一次都把他们自个儿摘的干净。
好像这些事儿真跟他们没关系一般,面上看着是被害的被害、被冤枉的被冤枉,他们半点手段都没使。
淳于胄将目光收了回来,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再废别的心。
“既然当时是镜音司的人在,那何不问上一问?”
争来争去便有一官员说了这么一句,很快就有人附和了。
“这话有理。”
“就是就是。”
“宗大人,不妨您说说看?”
宗秉文本来就在一旁认真地看戏,突然被点到也是从容不迫的很。
“各位大人也知道前些日子我随了陛下去围场狩猎了,这宫里的事情我也确实不太清楚啊。”
“这么说来大巫祝是没什么可与我们说的了?”
问话的是礼部的刘大人,此人一向对宗秉文颇有微词,奈何镜音司处处压着礼部一头他也只能忍着。
“刘大人别急。”宗秉文面上挂着他一贯的笑,“我不清楚的是宫里之事,可这与镜音司有关的事我自然是清楚的。”
言下之意,能告诉各位的就是表面大家都知道的东西,更深的就不行了。
这表面的情形大家都知道,无非就是镜音司里的人去东宫送东西,还用你说?一时之间众大臣皆沉默了,刚才是谁一时没过脑去撬宗秉文的嘴?
“诸位同僚可还想再听一次?”
众大臣:……
“宗大人。”一直也在旁看戏的娄余突然开口了,“我记得当时陪同靳易过去的还有一人,名叫‘梁书’?”
“正是。”宗秉文颔首,“这人是在司里做事还算细致,为人也机灵,靳易便把人一同带过去了。”
“毕竟是去太子那里,也算是为他引荐一番了。”
“大巫祝说这人细致,我看也不尽然吧。”
娄余向前移了半步,他微垂着头叹了口气,状似随意的说道,“身为巫祝却连星图都看护不住,这位梁大人恐是有失职之罪。”
“太师说的对。”宗秉文笑着颔首,“所以本官已经严惩了这位巫祝,算是镜音司给东宫的一个交代。”
“敢问宗大人如何处置的?”娄余身后的刑部尚书李廷站了出来,“不知是否还能请梁大人协同刑部做一番调查,毕竟事关东宫,臣等实在不敢马虎。”
“不能。”宗秉文否定的斩钉截铁,“很不巧,本官已与昨日命人将其处死,李大人怕是只能带具尸体回刑部了。”
“这……”
李廷一时语噎,他望了一眼站在他前边的娄余,一众大臣听到宗秉文这番回答亦开始窃窃私语,议论纷纷。
娄余抬眼,他的言语之中带着些讥诮,“宗大人好生魄力。”
如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事八成是贼喊捉贼,只是这宗秉文和太子向来不对付,为何镜音司会突然倒向东宫?
“本官也是无奈之举,这等大罪唯有让他以命来抵,本官也很是不舍啊。”宗秉文语气中带着些遗憾,可他依旧是笑容满面,一双墨色的眼不显半点温度。
“宗大人真是铁面无私。”
娄余正对上宗秉文的双眼,他母亲祝寿宗秉文不请自来,在他去皇帝那里请旨当日宗秉文便邀了太子前往镜音司,后头宗秉文还又到了他府上……
若说这里面没有诈,娄余不信。
“宗秉文,你真当镜音司是你自己的了?”
淳于承突然说了这么一句,他一开口整个朝堂内顿时凝了一层冰,一来是瑞王殿下自带的冷气,二来便是这人说的话太过直接,半点官腔也无。
“好好的一介官吏,你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给弄死了,你们镜音司什么时候开始管杀人了?”
淳于承今日穿着的是朝服,往常一直挂在腰间的佩剑也取了下来换上了一块玉珏,他摩挲着玉珏光滑的表面仿佛就是抓着他的剑柄。
“不如,这仗也由你们镜音司帮着本王打了?”
淳于承是个在正统礼教里养起来的王爷,可他身上却总是带着些莫名的匪气,官场里的东西他不是不懂而是根本不在意。
瑞王殿下肩上扛着爵位,脚下踩着无数的军功,这些琐事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瑞王殿下教训的是。”宗秉文倒是恭恭敬敬地回道,“虽说此事已禀报过圣上,但微臣确实行事莽撞了一些,该骂该罚。”
淳于承望向龙椅,淳于胄朝他点了下头,皇冠上垂着的珠帘跟着轻微晃动了下。
淳于胄:“梁书一事朕已知晓,虽说情有可原但大巫祝确实做得不妥,朕已罚其抄佛经百遍送往佛堂请大师诵读了。”
“瑞王就不必再在此事上纠缠了。”
淳于承嗤了一声,“既然那梁书被处死了,那同去的靳易你是怎么处置的?”
“宗秉文?宗大人?”
“皇兄。”淳于佑转过身面向了淳于承,“当时靳易也就差那么一点,亏得皇弟及时赶到才留了一命。”
“靳易的本事你我都清楚,何须为此丢了命。”
淳于承眼神锐利,“皇弟什么时候开始心疼镜音司的人了?”
“本宫只是就事论事。”
“呵……”淳于承冷哼一声,“好一个‘就事论事’。”
“既然如此,本王就说明白点。你们这顶帽子不够好看,本王嫌弃。”
“哪儿拿来的送回哪儿去吧!”
淳于佑和宗秉文本就不是打算着让淳于承认了这事儿,此前种种不过是走个过场,如今该说正事了。
“皇兄误会了,弟弟我也是觉得奇怪才奏请陛下在早朝一议,毕竟我东宫掌事一职接连出事,我也是惶恐得很啊。”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
淳于承和淳于佑的“你来我往”一众大臣一般情况下都是不会掺和的,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被套了进去,只有娄余会时不时地接上一句话。
“娄爱卿,这事太子之前也与朕说了,刚巧大巫祝在旁边便提了一句嘴,朕觉着这提议甚好,但总是要与你商量一下。”
“陛下言重了。”
淳于胄:“东宫掌事一职空缺,但事故连发朕也不能再让内务府随意选人,正巧这次冬猎朕就觉着你家穆清不错,可以一用。”
淳于胄指了指宗秉文,“大巫祝已经算过了,与东宫合得来。”
娄余顺着淳于胄的指向看了眼宗秉文,后者对他歪头一笑,挑了下细长的眉。
“娄爱卿,你意下如何?”
“这……”
娄余本不打算让自家与东宫有何牵扯,皇帝一句不明不白的“与东宫合得来”引人遐思,别说在旁人眼里就他自己看来,皇帝都有在帮娄余选人的意思。
再加上皇帝之前大张旗鼓地命宗秉文给娄穆清推命,娄余的心越发沉了。
说是恩宠其实是“催命符”。
“陛下。”
淳于承的目光在淳于佑和宗秉文间游移了半瞬,“娄穆清可是娄太师的长女,而那掌事说到底也就是个宫女,不太妥吧?”
淳于承的眼神暗了些,这两人兜兜转转竟是在打娄府的主意。
“瑞王殿下此言有理。”
“陛下,那到底是太师的嫡长女啊,岂能招为宫女?”
“陈大人,这可是东宫,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福气。”
“这东宫掌事与宫女还是有区别的,哪能混为一谈?”
“这都归内务府管了,还不是宫女?刘大人莫要说笑!”
……
“行了!”淳于胄低声呵斥了一句,“朕问的是娄太师,问你们了吗?”
此话一出,众大臣倒都止住了嘴。
淳于承双手紧握成拳,面上更冷了,“还望陛下能略微考虑太师的心情,切勿伤了君臣和气。”
“皇兄慎言!”
淳于佑对着娄余拱着手,他道,“太师放心,本宫定不会为难穆清,她只需帮本宫看着点人,其余的皆无需她过多忧心。”
“娄太师,这也是陛下对娄家的一种看重。”宗秉文接过了话,“毕竟是东宫啊。”
宗秉文特意在“东宫”二字上加重了音,其中意味,溢于言表。
“还望陛下三思!”
在众人眼里淳于承很少有明显的情绪波动,成天都是板着一张脸,如今倒是难得一见他说话中带了些别的情绪。
诸位大臣都纷纷在心底记了一笔,娄府果真重要。这太子和瑞王抢的哪里是人,分明抢的是太师的支持啊!
“瑞王所言不无道理。”淳于胄帽上的珠帘挡住了他的半张脸,模模糊糊地让人看不真切。
“如此便授予娄穆清从三品的官阶,档案调归吏部掌管。”
“娄爱卿,你看这样如何?”淳于胄的身子往前倾了半分,陡然间增加了一股压迫。
这般在旁人看来,娄余根本没得选。
不答应也得答应了。
“陛下。”
娄余走到淳于胄正对着的地方跪了下来,“这是臣与穆清的福气,臣叩谢圣恩。”
语毕,是一记贴地的响头。
他人眼中的无可选择对于娄余来说正是恰好,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觉着他娄府是处在被动的,不过是皇位之争中的一枚微不足道的棋子。
皇帝心中的属意娄余看的明白,所以他才会一开始想用娄穆清搭蒋齐琛的船,表面不动声色暗地里投着太子。而他与宗秉文不过是真真假假,掩人耳目罢了。
本以为宗秉文不会那么快亲自下水,看来那位说的没错,是自己错算了。
“甚好!”
淳于胄的声音愉悦了不少,“年后便进宫来吧,吏部那边也准备一下。”
“是。”
“谢陛下隆恩。”
娄余又叩了个响头,他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一个踉跄,淳于承赶紧一把拉住他。
“多谢瑞王。”
“不必。”
宗秉文在一边看着,嘴角的笑意味不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