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心亦昭昭》歌未晞

2、第二章

　　五月份，树木葱茏。
　　二丫在病床上躺了一个多月，医生说还有五天才能下床。可怜活泼好动的二丫，只能透过一扇小小的窗户看到窗外的一点绿色。不过这样的日子也不是特别糟糕，平时见不到的江哥哥可以经常来看她。
　　“哥哥”，二丫今天看起来有点沮丧，江介尘给她削好的苹果还一直放在桌子上。
　　“二丫怎么了？”江介尘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她旁边。一年前第一次见到二丫，也是在医院里，那时她梳着两条又粗又黑的辫子，一颦一笑，都像极了某个人。从那一刻起，在他心里，二丫就是他在这世界上必须要保护的人。至于其他某些人，已经与他无关了。
　　他的思绪回到眼前，二丫低着头，说她可能不能去上学了。因为泥石流，很多人家的生活都遭受重创……
　　他笑着摸摸二丫的头，“傻丫头，不是还有江哥哥吗？”
　　下午江介尘便去找了村长，说明了要资助二丫读书的想法。村长知道二丫爱读书，可他们实在欠这个年轻人太多了，说了很久，村长还是在犹豫。
　　“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只是来通知你一声。”江介尘起身，只丢下这句话。
　　记得半年前，一次地震，村长断了右腿，是江介尘冒着余震的危险把他从废墟里背了出来。当时情况很复杂，墙体随时都有可能二次坍塌，一个余震，两个人都有可能被掩埋。如果不是江介尘的坚持，恐怕现在二丫也成了……
　　村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一口一口地吸着旱烟。
　　方圆几十里，只有c村有一所小学，几个村子的孩子都会去那里读书。
　　登上山头，极目望去，隐藏在青山绿树中的那一座白白的小房子就是当地唯一的学校。校长姓蔡，是个戴眼镜的中年女人，身材微胖，已经在c村任教二十年了。江介尘迈着有力的步伐，走进这所阔别了一年的旧学校。
　　校长看到他，先是一愣，然后笑着迎上来，很亲切地跟他握手。
　　“好久没来了小江。”
　　“是啊，蔡老师。”跟校长已经是旧识，但江介尘还是习惯叫她“蔡老师”。
　　学校能招的老师很少，穷山僻壤的，没几个年轻人愿意在那里长待。蔡老师身兼数职，虽然有两个亲戚帮忙照顾着，但上课的事还得蔡老师亲自来。
　　江介尘走进教室，黑板刷成了墨绿色，窗户还是老样子，几块破布袋糊在木框上，风一吹，便“呼啦啦”地响。他走上讲台，拿起一个白色粉笔头，对着黑板，却迟迟没有写下一个字。他扭过头，发现蔡老师正一动不动的盯着自己。他感觉得到，那玻璃镜片后的眼神，藏着深深的理解和悲哀。
　　“又想起笑笑了吧？”他们站在教室门口，对面山坡上的一大片葱茏尽收眼底。
　　他燃起一根烟，眼睛望着远方。
　　“那个女孩，很像她。”校长继续说。
　　他点点头。不知是肯定校长的第一个问题，还是赞赏校长的眼力不错——二丫的确很像她。
　　“她得有个学名，二丫这个名字恐怕……”
　　“一笑，洛一笑。”二丫姓洛。
　　校长的脸微微颤抖着，她忍住痛苦，“小江，你要慢慢忘记，毕竟——”
　　他看着校长，“我做不到。”
　　校长拂去眼角的泪水，“你放心，我会像待笑笑那样待她。”
　　“谢谢您。”
　　他转身走了，挺拔的身姿在树影中闪动。校长低头看看身边的空地，一片灰白的烟屑在风中瑟瑟发抖。
　　她回头望了一眼二丫天使一般的笑容。
　　是时候让她来了。

　　晚饭过后，苏韵卿坐在电脑前审阅一篇作者发来的稿子。那是一个关于暗恋的故事，讲述青春里的两个人，互相喜欢了好多年，但在男主鼓起勇气向女主告白并且两人即将迎来幸福的时候，女主患上了绝症……苏韵卿抿嘴笑笑，好看的眉毛在电脑屏幕上跳动——又是狗血的剧情，故事最后呢，女主来个大变活人？要么更荒唐一点，男主在酒吧里碰见跟女主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苏韵卿耐着性子往下看。故事的最后，女主安然离世，男主抱着女主的骨灰盒，来到他们第一次遇见的地方。故事戛然而止，苏韵卿愣在电脑旁，心里泛起潮湿的伤痛。
　　自从在杂志社做了编辑，她每天都会收到上百封邮件。每一封邮件，都是一个故事。只是有的作者文笔还很稚嫩，将故事搬到纸上，效果难免差强人意。也有一些成熟的写手，可以将一个个爱情故事写得唯美动人。说到这，苏韵卿想到，每天都在看别人的文章，读别人文章里的故事，她自己已经好久不再写文章了。杂志社的同事都说她的文字最刺人，一个平凡的爱情故事，经过她的手，都能刺到人心里最不愿触碰的部分。
　　她不敢写。刺伤别人事小，刺伤自己事大。
　　改完稿子，伸了伸懒腰，抬头一看钟表，八点半了。她收拾一下残稿，关了电脑，感觉肚子在“咕咕”抗议。
　　刚装好钥匙、零钱，准备出门，“嘟嘟嘟……”
　　“咦，什么在震动？”苏韵卿一拍脑门儿，“啊，手机！”
　　看到屏幕上亮着的来电显示，她皱了一下眉头，手指一滑。
　　“韵卿，”手机里传来一个女人的声音。那一刻，苏韵卿好像失了声，想张口说话却怎么也发不出声，她握着手机，豆大的颗粒从眼眶坠落，狠狠地砸向地板。过了好久，她才从喉咙里挤出一丝声音：
　　“蔡姐。”

作者有话说

　　好久没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