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二候》荔波

7、 残灯孤枕梦

　　休整两日，人足马饱，南下去往琉璃球国。
　　越是南下温湿度相差越大，从山里出来到现在已步入金秋九月光景，这里还是热的难受，如今不用故意涂黑脸，这一路上早晒黑了一圈。越过云南行省边界，今晚便能到琉璃球国界内。在城门之外天色未暗，灯火也未点，进城后路边摊位一个不见，三三两两铺子、酒家慢慢随脚步亮起，有些安静没落。
　　人流量大些的地方都贴了告示，走近瞧才知道这国公主得了重病，招才纳贤，只要懂医术救过人都可进宫与宫内太医们共商对策。本着一颗医者之心，应该去看看。想了想那么多太医及慕名有备而来的人都没治好，自己去少不得要留人希望却根治不了，更是罪过，况且事关后宫女眷内密更是公主万金之躯，不管治好治不好出来都要掉层皮，深思之后还是罢了。
　　随便找了一家客栈住了下来。早早吹烛上塌，却久久不能安睡。辗转到了半宿，忽听到细微之声，又敛声听了一会，好似有人想要翻窗进来。一个娇小纤细的身影笨拙的攀上窗沿，“咯吱”一声脆响在夜里格外清晰，那人惊吓得僵直身体不敢再动，竖耳警惕一番，碎碎念到：“半夜了，肯定睡着了，我要轻声点”。然后躬着腰进来了。进来又小声嘀咕到：“我不会打搅你休息，我就偷偷地在这呆一宿，天不亮就走”。说完朝床榻方向拘了个礼表达一下歉意和谢意。
　　江真觉得好玩，忍不住了开口：“住半宿也是要付银两的”。“哎，你没睡着啊”？“嗯，没睡着。你是谁，怎么半夜出来是躲逃什么人”？“对的，我生病了，我家里人要抓我回去治病，可是我想在……嗯反正就是想出来看看，我还未出过门呢。对了，你叫我密蒲就是。江真起塌点起了房内燃烛。“哎呀，你做甚么点灯，快灭了，灭了！”“要想逃过今晚，就信我，这是一步险棋”。
　　外面已有脚步声，开始有咒骂声、开门声、呵欠声。江真让密蒲躲到桌案置脚小柜里然后自己手捧一本医书开始念叨：子曰……不会，就到江真这，领头进来的是一翩翩公子，江真注意到了他的衣饰及佩戴之物，电光石火间想到了什么。“打扰了公子温书，只是府中一小厮盗了家里真传宝，不知公子可曾看到那小儿”？“喔，原来是这事，我半时辰前好像听到有人气喘吁吁往东南方向跑去，不知是不是你们要找的人”？领头之人眼光在房内逡巡，一会便收回了目光。江真笑着随他目光而去：被子整齐叠放在塌上，门正中对着椅凳，书桌巴掌大点地站着江真。那人才回应：“好，谢谢公子，我这就去看看”。说完带着人走了。江真关上门，那厢爬出人来，“地也太小，亏你想得出来，让本…我躲这，可把我累坏了”！“公主，您坐下，我替您把把脉”，江真一脸严肃。“什么，什么公主”，话未完，便被打断，“你说你病了，家里人来找你，可刚刚来的人不是旁人，是皇室里人吧。我看衣饰上所佩之物是琉璃球国皇家特有，是身份象征之物，我在列国传记上看过。且你说是家里人来找，可来找之人却说是找盗窃的小厮，应是不想此事引人注意遐想从而泄露出去吧”。
　　“公主，公主，我不想要当这劳什子公主！从小我就有疾，可是这么多年都未被重视，如今国家需要和亲，父皇想起我的病，想要为我治了，可是这么多年了，还治得好吗？治不好了！我是一国唯一的公主，哥哥也是唯一的太子，正是父皇子嗣单薄，他才越是想要皇子，却越是不遂人愿，唯一的哥哥成了父皇的重心，一切的爱都给了他，但我从不怨墨脱哥哥，他是母妃走后唯一真心待我之人。若说上天真想带我走，他是唯一一个让我想留下的牵绊……”
　　江真看着这个与自己一般大小的女孩子，心没由来的有些疼。伤心她有亲人却与自己无亲人相似的身世，还有那至高尊贵的位置，把那份悲凉呈现的愈加露骨！伸手环住她的肩，拍拍背安慰她，她全身一僵，推开了江真，脸红了遍。江真愣了会，看着她红霞纷飞，才明白“我也是女子，同你亦是男装打扮”。密蒲惊讶瞪着江真的脸，绕着转了一圈，看着表情，像是敬佩之情。
　　江真趁着她发愣之际，搭上她脉。沉细脉，寒则凝滞，气血运行缓慢，多年之疾，身体早已亏空，已然回天乏术。收回手，低头垂眸，密蒲见江真神色就知与从前所切相差无二，释然笑说：“你我一面之缘，你便如此舍不得我，看来我真是人见人爱的好姑娘”。江真无力调笑：“公主还是早日回宫去吧”。“我回宫也可以，你明天先带我玩一天，然后再进宫陪我住上一些时日，你知道的我除了太子哥哥，都没有人陪我的”。江真看着她明媚笑颜，点头同意了。
　　次日江真帮着密蒲调整面部眉眼肤色，两人依旧是扮着男装出去。今日相较昨进城时热闹许多，摊位排满，多是香案，发饰，还有甜饼等吃食。江真想到在大明国和秀秀在女儿节会下山玩，街道铺子也是卖的这些。环顾一周确实有不少年轻闺阁姑娘揽着面纱帷帽，一步一生莲。密蒲好奇的左顾右盼，来到一面食摊子前，虽说糕点没有宫内做的精致，可胜在新奇可爱，把没出过门的小公主看的兴致盎然，小贩看面前的小公子就明了，忙生动有趣的介绍起来，说是今个晚间就能看到银盘样的圆月，若是好运气，说不定能被月上仙子邀上天宫，运气差点也能遇上自己心仪的姑娘……“公子看这个小兔月饼，是我梦中被嫦娥仙子渡上天界，却没能一睹仙子神容，但好运气窥见仙子爱宠，梦醒来就照着兔仙捏的样模样”。密蒲听得津津有味，听到最后，忙让小贩包上兔形月饼，准备入眠放在枕间也渡自己上仙界涨涨见识，到时说于墨脱哥哥听，羡煞极他。江真则想若是自己放在枕旁，怕是要被香味馋醒，半夜起身把它们全都吃掉。小贩喜笑颜开的招呼江真他们下年再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