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133、第 133 章

　　烛阴殿里的光线微微调亮了些，守在桌台前的国后京墨正一丝不苟的钻研地形图，她对着上面繁复纷杂的线条已经注视许久，也沉思许久了。
　　光之国和月之国历来特别，月之国周围是黑洞般不可靠近的区域，就算出访月之国，各国使者也是小心翼翼走“限定线”之外的安全道路，而光之国，除东南方向水域城连接着菱江海域，其他领土多半都衔接陆地，南部只收了向荣之地，还有临近的双焰城。其余周边地区土质怪异，没有任何价值，各国都懒得觊觎，就算是鼎盛的四代时期，也只耗费时间精力改良了向荣之地这么一部分，其他地区，自古就有“虚无死地”之称，和月之国周围的黑色区一样，被世人渐渐遗忘了。虚无死地，在经历了允帝逻原磁能的荼毒后，更是无可救药。它的面积几乎和菱江海域等同，但地下没有任何水源，没有任何植物，甚至走着走着还会塌陷，并且塌陷一路，因此，很多地方都残留了坑坑洼洼的惨状。一般去那三个小国的，都宁可绕路，也不走这片死地。
　　唯一在这片领域里获得一席生存之地的，只有光之国遥远北方的裳之国、银之国，遥远西南方的发之国。
　　京墨打发红蕉去休息了，很多时候，她更习惯把优昙长若带在身边，长若不同于红蕉的张扬活泼，是个沉静守礼、懂得分寸的人，前者适合帮京墨处理一些琐碎杂事，后者，在京墨眼中，更适于论及一些旁人不便知道的秘事。
　　比如，无灵黑色区。
　　“黑色区在术法界西南的巨大一角里，北边有光之国和菱江海，西北角有发之国，中间包围了月之国，东边毗邻风、雷二国，还有噬血森林。”京墨描绘地图上部分国家地区的位置关系，同时讲到了整个世界的面积比例：“术法界四分之三是海域，四分之一是陆地，加上黑色区以后，就变成三分之二是海洋，三分之一是陆地了。”
　　“国后大人，在属下面前说说就算了，在外面，后半句话，也千万提不得。”
　　长若慎重的提醒道，京墨闻言，泛起一层笑意：“你这谨慎的性子，倒和传言中优昙的初代族长一样呢，放心吧，在你面前，我才讲这些。”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晓得她们的来历，更不是所有的人都清楚，她们“清楚”无灵黑色区“背后的故事”。
　　“国后大人，最近一直在研究地图，是有什么新的想法了吗？”
　　“与其说是新想法，不如说，我早就有这个打算了。长若，你可知道，术法界里关于浮屠石的传闻？”
　　听到这个罕有名词的长若并未流露出惊讶，早有耳闻一般晃了晃头：“几乎没有，不过，术法界曾经出现过，也是事实。”
　　“哼，你以为，神无月娥凰凭什么进无暗城为妃？”国后眼角眉梢泛起一丝清浅的蔑意。
　　“不是和她背后的神无月家族有关吗？”
　　“那只是表层含义，其实，多亏了她那个刁滑的父亲。”
　　京墨对于神无月娥凰本身没有任何偏见，但她的父亲则不同，这个神无月猎罂神通广大，不知道从哪搞到了京墨梦寐以求的“浮屠岩矿”，只有出自“另一个世界”的少数人知道，浮屠岩矿历来不属于术法界领域，但神无月猎罂似乎就是在术法界的某个位置，找到了这样稀有而名贵的石材，并且真刀真枪的拎了一大箱子，到峥嵘夫妇面前炫耀。
　　而后，他提出交易条件，只要让他的女儿成为国主王妃，他就会源源不断的为六代光国统治供给浮屠石，这对于京墨来说，是个极端庞大的诱惑。
　　因为只有出自“那个世界”的她清楚，这种浮屠岩石，会给光之国带来怎样无法想象的辉煌，甚至在神无月猎罂出现之前，她就已经调派人马，秘密寻找这种岩矿在术法界的所在了。
　　“到目前为止，流入术法界当中的人，依然很少，如果真的要大规模开采这种岩矿，会不会有些困难？”
　　谨慎的人，往往思量的也多，正因为单纯稳妥，京墨对长若才格外放心，她从放置首饰的盒子下方拿出一把打磨精细的纯黑色轻斩：“根据我的观察，它的外观和手感与术法界的寻常岩石没有区别，估计矿坑也不会太迥异，即便不是来自‘彼方’，也不成问题。”
　　“彼方……”对于这个称谓，长若似有无限慨叹：“我和国后大人一样，都忘记彼方的模样了。一旦开采成功，你打算用来做什么呢？”
　　被问到关键所在，京墨的眼神也明亮了许多，所谓“彼方”，正是那个流出了优昙、摩诃少量族人的“无灵黑色区的背后”，那方术法界之人无法涉足的领域，也唯有她们有缘目睹过，正因为谙熟，才更加懂得不可轻易碰触的危险性。
　　如果术法界算做一个世界，那么无灵黑色区的真貌，就是另外一个世界了，京墨命名它为“新世界”。据悉，新世界那边已经开始使用一种叫做“火铳”的兵器了，京墨有幸看过一次，回来照猫画虎，找人拟了个形似的出来，由于没有浮屠石这种材料，她采取了密度和硬度相近的合成金属。
　　已许久未曾“窥探”到新世界的情形了，不过早在来无暗城前，京墨就已经在脑内进行了各种构想，可以确定的是，那里逐步普及这种原始火器了，并且应该是用特殊石料——浮屠岩铸造的，经过长时间的推理和估测，京墨甚至还预断出火铳枪膛里填充物的可能，一种，是不论哪个世界都能挖掘和开采的火药石，术法界这边尽管只有火之国最盛产，可其他地域也并非一无所有。火药石是通过元能点燃的强力火种，种类繁多，力量各式各样，且都强大无比，用它作为武器弹药，结合火铳的爆发射击力，绝对是战场最佳兵器。另一种，应该是直接塞入使用者的塑形元能弹，直接用这种经络里释放的力量，提升火铳的威力。
　　从浮屠岩开始，京墨逐步引进“新世界”的武器锻造构思，她决心悄无声息的，提升光之国的军事力量，并打算在最短的时间里，实行最迅速的领先和超前，除了火铳，也可以根据这类火器的原理，开发出新型的元能武器和火药石武器。
　　寻找浮屠岩和锻造新武器，在并驾齐驱当中，冶炼的金属本可作为主流，不过在京墨眼里，它们的性能和浮屠岩是没法相提并论的，因此她决定，一旦发现浮屠岩矿，就是死，也要把它们牢牢攥在手里，秘密的开采、研发、制造。

　　在秘密进行这些的时候，京墨自然也没忘记北迢界和笑霜一行人失踪的事，她派人多番搜找、打听，连续一个星期，却是毫无音讯。自从这些孩子去了化云城，连同那里的大城主仲萱，五个国府要员，竟就此人间蒸发。
　　京墨向来不会把愁容摆在脸上，最近也禁不住这种精神上的重压，恰在这时，一则喜讯从天而降，在一悲一喜之间，京墨百感交集着。
　　悲伤于大家人间失踪的同时，她也异常惊喜于密探们连日来的调查发现——浮屠岩矿，在术法界的领域点，已经找到并确认了。
　　那里的位置也很特殊，京墨立即推断，是新世界面积缩小造成的，“彼方”的缩小，恰恰让术法界“拥有”了一处本来不属于它的“宝藏”。
　　浮屠岩矿区位于术法界和“无灵黑色区”的临界点，早在很久以前，进入黑色区的术法界中人就再无返还，各国协商后，联手在那方区域架起了数米高的铁丝网围墙，用以阻断人们再入险地的可能。
　　京墨偶尔一次经过那里，发现铁丝网和圈禁线的位置有偏差，她观察了一会儿，又找专人确认，才知道，这里的地层挪动过，全新裸露出来的这方土壤上，有术法界从未有过的新物质。因此她做出了大胆猜想，才命人在这里圈出一块地，盖了个简单的小楼。
　　当时，也没作他想，只是为了在这里留个带有记号的落脚点，怎知，她第一任养母前夫的父亲，那位被京墨视为亲祖父去孝敬的老人，偶然发现了京墨在这里圈地盖房的事，就话里话外透出想要拥有的欲望，京墨当时忙于帮着峥嵘打理重建后的国府，随口就答应了。
　　偏偏，多日过去，那块地的真容暴露了，下方竟然是一整块浮屠岩的矿坑！京墨正在苦苦寻觅这种比钻石还要金贵的“宝矿”，不得不做出一番新决断来。
　　京墨于是决定，要回已经挪到祖父名下的这座房子，这块土地。
　　本来，也无需这么焦急，毕竟除了京墨，没有第二方势力晓得这个秘密，可神无月猎罂非得在这时候给京墨出难题，逼得京墨不得不出了个下下策。
　　对于她来说，要回已经赠予的财物，自然就是个有辱尊严的下下策了。

　　神无月猎罂，在几天前的一个深夜，忽然求见已经打算入眠的京墨国后，京墨以为他有重大的事情，就在烛阴殿前厅接见了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中年男人是专程来出尔反尔的。
　　“你说什么？”京墨披散着长发，身上罩了件厚厚的织锦斗篷，不着粉黛，灯火下却依旧美艳无比：“神无月猎罂，你想言而无信吗？”
　　“没错，我当初是答应你们，只要娶了我女儿，我就告诉你们我发现的浮屠岩矿点，可你们并没有让我的女儿幸福，那我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本身长相要比显露表情帅气得多的中年男子嗤嗤歹笑：“我呢，完全可以把浮屠石交给其他的国家，比如说火之国，我想他们一定非常乐于接手……但我好歹是光之国出去的子民，当然事事要以光国为先啦，所以今天我再来跟国后做个交易。”
　　“女儿的王妃之位，王妃之名，都塞不满你的口，还有什么是你不想要的？”
　　“我如果真这么狠毒，就会让你死在我面前了，国后大人。”
　　“你大胆！”鬼珠大怒抽刀：“居然敢对国后大人说这种话！”
　　“鬼珠，让他说完，我倒想听听，一个贪得无厌的人，还能把舌头抻多长。”
　　面对京墨的讥讽，神无月猎罂不甚介怀的一笑：“我要你让出国后之位，并且把东陆的管理权交给娥凰，只要你做到这两点，浮屠岩矿就是你的了，火之国那边，我也会打消念头的，怎么样？很划算吧？”
　　“不论国后之位，还是东陆领土，都是我摩诃京墨凭借自己的本事拿到的，你想坐享其成？痴人说梦！”
　　“别这么急嘛，我女儿可不像你，她单纯的很，掌权之初，不还是得处处靠你帮忙？说到底也没有差别，你还能白白得到一个浮屠岩矿，何乐不为呢？”
　　京墨忍住了，没有抬起黑色羽毛扇抽他一下子，尽管，神无月猎罂的谄媚与狡诈表情，令她十分厌恶：“你女儿单纯？或许吧，不过，你可不单纯，我固然知道神无月娥凰的斤两，还不足以驾驭东陆，甚至是国后之位，不过，你也掩饰不住你自己的野心呢，看上去，是让你的女儿合理拥有掌控权，实际上还不是希望做个幕后主脑？想要不劳而获，白白做东陆之主，你还不配。”
　　被京墨狠狠奚落一番的神无月猎罂撂下“你会后悔的”威胁之言，愤怒离开了，据说，他没有立刻出无暗城，而是趁着太阳还没升起，急匆匆跑到女儿那边去絮絮叨叨了。
　　闻讯起身的长若和红蕉住在烛阴殿偏殿，披衣服出来时，京墨已经调暗了灯光：“吵醒你们了。”
　　“国后大人，发生什么事了？”
　　开采事宜即将提上日程，也就无需隐瞒红蕉了，毕竟对于她，京墨付诸的信赖也绝不算少：“神无月猎罂跑来威胁我，要我交出后位和东陆，不然，他就要把浮屠岩矿转赠给火之国。”
　　“简直岂有此理，他这是得寸进尺！”长若听罢，都鲜有的震怒了。
　　红蕉也是面露不爽：“这个男人真是粗鄙，那国后，你预备怎么办？”
　　“随他去，我才不会再受这种威胁，这次是东陆，下次是不是要篡位做本土之主了？”越说越觉得反胃，京墨干脆差红蕉去取青梅子来给她解恶心。
　　“国后大人，万一神无月猎罂真的把岩矿赠给火之国，那怎么办？”
　　“就算没有他赠，将来或许某一天，火之国，其他诸国，也不是没有可能得到这种石料，况且，我已经找到了自己的浮屠岩矿，又怎么可能为了区区的材料，舍弃整个东陆呢！”
　　“也对，就算火之国拿到了，他们也未必有火铳等新武器的制作技术，神无月猎罂这么贪得无厌，将来如果不断的威逼火之国出让利益，不晓得那位少年暴君，会怎么对待他。”
　　长若的话正中京墨下怀，一国之后冷声发笑：“我还真是期待呢，这种表面刚直，内里阴险的家伙，会一个个落得什么样的下场。”
　　“要我说，你对那个娥凰也不必再容忍了。”红蕉取了新腌制的青梅，顺便发表自己的看法：“当初是受她父亲的胁迫，现在撕破了脸，什么王妃夫人，通通去她的！”
　　“我从未把这朵温室娇花当成阻碍，所谓的交易，中心点也始终在她父亲身上。”国后用小筷子拾起一颗翠绿的酸梅子，含入口中慢慢品味：“况且，她也是个可怜人，神无月猎罂从头到尾，都是在为了自己的野心铺路，这次愤然离去，也全然不顾及女儿的安危，若我和君皇真的是心狠手辣之人，他就要承受一下失去女儿的结果了。”
　　烛阴殿里一时沉默安静，因为京墨的面容渐渐冷了下去，似乎是想到了其他不妙的事情：“鬼白，你马上加派人手，到东陆去进行地质秘密探测，所有被我把控在手里的领土，都必须细细盘查，不能放过任何浮屠石存在的可能！”
　　“属下领命！”

　　本土和东陆，已经在“双陆同治”的道路上越走越远了，本土的政策推行一星期后，东陆也会按部就班，陆续执行，即便中间隔着辽阔的海域，也分毫不构成影响。
　　东陆地广人密，光是城主就有近六十人，少主设立了“双管职衔”，即每个国府总部都有两个并列的首领。加上有四亲王操持大局，局面安稳无虞。
　　东陆那边，主要还是京墨亲自打理，倚华城也和平安逸，不似无暗城，偶尔会鸡飞狗跳、乌烟瘴气，红蕉总是唠叨，问京墨为何容忍跳梁派到今时今日，长若虽然话少，鲜有问题，可内心的疑惑也是非常显然的。
　　京墨当初能狠心的处决亚心心，自然不会是对跳梁派之流另眼相看，恰恰相反，她愿意容忍，正是和浮屠石有关，她在进入无暗城的伊始，就无意间发现了，这些跳梁小丑的聚居区里，出现了此类矿物，可又担心直截了当的调查，会给跳梁小丑们趾高气昂的资本，故，一切只能暗中调查进行，她会限制跳梁派的活动区域，下达了限足令，也不能排除这种用意。
　　一切，都是为了把控住浮屠岩矿，这次，她成功了，如此费尽心机寻到的“宝藏”，她又怎会甘于平白的让给旁人？
　　因此，尊严也好，原则也罢，该丢就丢，那块地，她一定要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