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篇·倾斜的王冠》红发女主控

134、第 134 章

　　京墨并不否认，她面对“拿回土地”时，流露出来的犯难，远超于她处理国家大事的时候，对于她来讲，千军万马、万里疆域，都不算难以驾驭的事物，但是这一家子“亲人”，她很多时候，是要搔头的。
　　想要从祖父手里拿回这块地，还不能让他和他身边的这些人起疑，注意到浮屠岩的存在，京墨细心部署了一番，最后决定，在无暗城的扶摇台设家宴，招待她的众多“亲戚”。
　　自幼年被生父弗瑞森抛弃开始，她就一直跟在第一任养母夏而怠的身边，亲眼看着养母和有养父之名的男人离异，再嫁，产女，亲眼看着她唯一珍视的没有血缘关系的知奈妹妹悲惨的死去，京墨最后选择离开夏而怠，踏上了流浪之途。
　　夏而怠的前夫叫做永辉，是个三心二意、见钱眼开又脾气暴躁的男人，他基本没有尽到作为丈夫和父亲的义务责任，除了向妻子索要钱财，就是无端殴打女儿，结婚另组家庭后，又和现任妻子生了孩子，也不顾及年迈的老父，甚至曾作出将老父赶出家门的事。
　　老父不仅有一个儿子，死掉的那个还留下了妻女，等于是京墨的大伯母和大堂姐，京墨离开夏而怠后，更是和这一家子人断了多年联系，第二任养母青葙，也是拖家带口，她有一个嫂子，嫁给她哥哥不久，哥哥就死掉了，这嫂子迫不及待的改嫁，可惜又嫁给一个短命鬼，不过这次，嫂子生了个女儿，就是今天的亦朱了。
　　第二任养母曾经拜托京墨，有机会提携亦朱一下，因此在开医馆期间，京墨就聘用了毫无专业经验的亦朱，允许她领取高薪，在医馆做工。

　　这次扶摇台的家宴，来的亲戚也无非这些人，最是尊贵的要属年逾八十的老爷子，其次是夏而怠和青葙，以及夏而怠的小女儿淑窈，大伯母和大堂姐婧纡，再就是亦朱和晴裳了。独独，那位许久未见的养父没有到场。
　　扶摇台里的装潢陈设虽算不上奢侈名贵，但也是简洁大方，瑰丽不俗，加上来时一路，目睹了无暗城的规模，亦朱此刻的内心是无法平静的，当母亲告诉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姑母青葙邀请她一起参加国后聚会时，她整个人都懵住了，做梦也没想到，自己有这样的福气。
　　可当她看到主座上国后大人的尊容时，她又一度目瞪口呆，她只认识含睇，却从来不知道，含睇就是国后京墨，此前，还做着陪姑母一起入住无暗城美梦的她，忽然间觉得，噩梦降临了。
　　满桌子的珍馐美食，一向喜欢享嗟来之食的亦朱，却再也咽不下去。当她看到，英俊的国主也莅临现场，并坐在含睇身边同她恩爱有加的对视后，她心里发焦，这个含睇，如今的穿戴，显赫的地位，早已不是她亦朱能够相比的，她的心里，满满的不是滋味。
　　亦朱也搞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了，大概是害怕吧，毕竟她曾经不止一次，对后位上的女人出言不逊，什么“咱俩都是一样没能耐的人”、“咱俩都是一样的丑”、“你说我是草包我也觉得你是废物”之类云云，她可是没少对含睇说。
　　但就现状来看，完全不是这么回事。
　　“亦朱，快打招呼啊，快啊。”青葙小声提醒亦朱，不要失了礼数，更不要让国后没有面子。
　　亦朱才反应过来，端杯敬酒，一顿干笑：“啊呵呵呵呵，含睇……”
　　“含睇是谁？从坐上国后之位开始，我便恢复本名，叫京墨了，亦朱，我知道你记性差，可唯有这点，不可记错哦。”
　　“啊，那个亦朱她有点紧张，不是有心的。”青葙连忙帮着解释。
　　京墨对于这位养母，尊敬的心一点不比对老爷子差：“妈妈放心吧，你之前要我给亦朱安排工作机会，已经有眉目了，明天就让她来试试。”
　　“那我替嫂子和亦朱谢谢你了！”
　　“妈妈无需跟我客气，我永远都是您的女儿。”
　　本来这话也不是故意针对谁，但夏而怠听了，脸色就是格外的难看，如果不是场合制约，她大概已经咆哮起来了：“哎呀，我养你和知奈这么多年，你俩花了我几个亿国币，可别忘了啊！”
　　她旁边长相犹如耗子的少女一脸的毒笑：“不止吧，妈妈？她这辈子就算用命还，也还不起呢，毕竟，养恩大于生恩啊！”
　　“对对，所以呢，你找个时间，能还多少还多少吧！”
　　京墨在心里耻笑夏而怠，不愧是那位“养父”生活多年的前妻啊，连要钱的德行都如出一辙，当年，养父就总是暴打妻女，逼迫她们还钱，最后还是仗着自己不算丑陋的脸，找了个富家小姐，才狠心同夏而怠离异的呢。
　　京墨对于夏而怠本身的感觉，也是复杂到了极点，她感激她，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把她抚养到成活状态，可她也恨这个女人，连自己的亲女儿都能舍弃，对待淑窈和对待知奈有着云泥之别，明明都是自己的女儿，却厚此薄彼到令人心寒。
　　很多时候，京墨会故意避开夏而怠这张面孔，因为每次看见，她都出于本能的回想到，她和知奈过去受到的苦楚，夏而怠特别喜欢吃新鲜的东西，六月的冰虾冻鱼，腊月的极品西瓜，当然，也就把那些不新鲜、甚至发馊的东西施舍给了京墨姐俩，臭的咸鸭蛋？那是最慈悲的时候。
　　馊饭馊饺子，夏而怠一口不碰，舍不得扔就留给一对女儿吃，起初京墨宽恕这件事，以为这是夏而怠女儿享有的特权，怎知，对于幼女淑窈，夏而怠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宁可自己饿着，也要把新鲜的鱼虾和西瓜留给孩子吃。
　　在书里，京墨就提过这点，只是当时很多尖酸卑鄙之流，反污蔑京墨刻意抹黑养母罢了。

　　每次想起这些，京墨都忍不住五指捏紧，加上夏而怠一向强势，开了口就不打算停下了：“什么态度，京墨，你离开我你能行？不还得指我给你送这送那？你当国后这些日子，我给你送了多少钱！”
　　京墨实在不想当众揭穿夏而怠的谎言，况且，是为了区区钱财，她尽管很多时候睚眦必报，但也不至于穷酸小气到这个份上，于是应了两声，才举杯回敬在座的“各位家人”，感谢他们肯来赴宴捧场。
　　夏而怠把随身携带的菜盒子打开，将里面压制成块的咸味豆干呼啦啦倾倒在桌上，并且把音量提高：“京墨，你可多吃点，这个你没吃过！”
　　峥嵘看到以后随和的笑了笑：“阿墨，我记得这东西，好像是……”
　　“对啊，是我们夫妻两个，平日里喂狗用的，没想到，居然有人爱吃啊。”
　　夏而怠面色极度难看，虽然是夫妻两个合伙挤兑她，但她看峥嵘的时候与京墨不同，只有浓浓的喜爱之情，这下，更是索性摊开来讲，毫不避讳：“你这个xx，根本配不上君皇！”
　　“那就没人能配我了，毕竟，我只爱她一个。”峥嵘的脸色也有些挂不住，本来开场时段还好好的，怎么忽然间夏而怠养母就剑拔弩张了？这时候，爱妻在桌下握了握他的手，他知道，退场的时间到了，就随便找了个理由起身离席：“亲爱的，别喝太多酒，我忽然想起还有公文没批完，晚点我再过来接你。”
　　“好的，你快去吧。”
　　这样的恩爱，折射到夏而怠之流眼里，就是无比刺眼的辣意了，她见君皇已然走远，自是更不顾忌：“呵呵，君皇都忍受不了你，不想看你这张未老先衰的脸，所以先离席了！可见，他有多恶心你，多厌恶你！”
　　“养母大人真是有趣，酒还没喝几口，梦先做的起劲了。”
　　晴裳也适时出声，她对于京墨来说，和亦朱差不多都算个“预计之外”，和亦朱不一样的是，晴裳和青葙是有血缘关系的，她是青葙妹妹的女儿，青葙妹妹在跟丈夫离异后，就改嫁到另外一户人家了，多年来不曾看过晴裳一眼，这次是见姐姐的养女显贵了，才“良心发现”，拜托京墨多多提携她的第一个孩子。往日里多半不与人争执的晴裳，这回倒比亦朱还不怯场：“京墨姐，听说你小时候也是很纯良的，那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你这些年究竟经历了啥？”
　　京墨对她展露一笑：“经历了不断把蟑螂踩在脚底下啊。”
　　“至于吗你，好歹是自己的养母，也是半个母亲，你这样当众忤逆，也太不孝顺太难看了吧！想当年，那相夫光子都不得不对母亲低声下气，你算老几？竟然敢这么嚣张！”
　　“相夫光子是我京墨这辈子最佩服的女人，唯有一点，我不能苟同，那就是她在恶父恶母面前无休止的退让，没有原则的容忍，我对这样的软弱是嗤之以鼻的，自然不可能做第二个她，就算是我的亲生父母，我也不可能任由对方欺辱，更别提，被以‘生过养过’为由，随随便便的拿走生命！”
　　晴裳听了，却噗嗤一声，愉快取乐：“人家相夫光子那是对父母爱得深沉~”
　　单是话也就罢了，偏偏还充满了极端的讽刺意味，京墨这一刻的愤怒是显然的，晴裳侮辱了她心里的憧憬对象，侮辱了那个对白辰霞相夫洋没有半点亏欠的相夫光子：“讽刺一个和你无冤无仇已经过世的人毫无意义，不过你这个人，本身的存在就没有什么意义，我也就见怪不怪了。”

　　京墨发誓，她不会再招待那几个当众令她难堪的“家人”，扶摇台里面的设施也被她扔了个干干净净，如果不是看在爷爷和青葙养母的份上，她一定把某些人赶出去。
　　这一晚，她原计划是找爷爷商量拿回土地的事，结果发现，婧纡大堂姐母女一直缠在爷爷身边，尤其大堂姐，谄媚的围绕在老人身边，腻在那里不断的咬耳朵说小话。
　　不论是在外面，还是爷爷住进了无暗城，婧纡都从未探望过老人，这次，也并非京墨主动提起的，反而是爷爷，主动写信邀请婧纡母女，让她们来无暗城“领钱”。
　　“我想你了，你来吧，我给你和你女儿钱。”
　　不论京墨怎样懂事孝顺，天天嘘寒问暖无微不至，老人家还是会思念另一个，对他不闻不问的亲生孙女，早在扶摇台设宴前，婧纡和她的母亲，以及她五岁的女儿，就已经到无暗城爷爷的住所了，平日里不露面，对于亲祖父一毛不拔，这次听闻有钱拿，才飞一样的火速抵达，接着，就是整日里围绕在爷爷身边听悄悄话。
　　更让京墨寒心的是，年迈的老爷爷，似乎很喜欢打听一些京墨的隐秘活动，并且在很多个晚上，将这些如数告知婧纡。京墨的眼线遍布整座无暗城，就算是无心插柳，也能就此成荫了。
　　很晚了，爷爷住处的灯还亮着，手下来报，婧纡母女还呆在里面，并未出来，眼看着凌晨都要过去了，京墨只好作罢。
　　第二任养母青葙总是很关心京墨，发现她愁眉不展，就主动提出，要她提拔亦朱，做她的左膀右臂，京墨想，现在在“亲戚”之中，她确实也缺少类似的帮手，养母一个不成器，一个腿脚不好，亦朱是成年人，可不最适合了么。
　　“亦朱，给你安排的新工作，可还适应？”
　　“听说，你爷爷让你给你大堂姐安排工作，你办了没啊？”
　　“还没呢。”
　　“你爷还是喜欢你姐呗！”亦朱嘲笑她，颇为得意。
　　说老实话，京墨并不想管婧纡的事，因为她心里有些许的不平衡，自己和婧纡，对老爷子的态度天差地远，可老爷子还是替那样的孙女求取好处，现在亦朱还没深没浅的挖苦她，念及青葙养母，她也就不和大大咧咧的亦朱计较了。
　　从前在含睇医馆，亦朱就很粗心大意，性格爽朗，说话直接，因为这样，京墨一度以为她是个直肠子没心眼，也就没多加观察什么，也就看在她算单纯的份上包容了她工作方面的缺陷。
　　加上如今亦朱又到了身边，京墨很想继续善待她，就交给她一个任务。
　　任务内容很简单，但也有一定的难度，那就是，她需要亦朱帮她出面，去做说客，让老爷子心甘情愿交出产权证。
　　亦朱曾经做过销售，嘴上功夫还算一流，除了任务本身，京墨也想看看她有没有口才天赋。
　　结果亦朱回来说，老爷子打算把房子给婧纡，似乎还没等她劝，那边就已经板上钉钉了。
　　京墨的焦灼在这一刻有点显而易见，当然，亦朱不清楚她真正在意的，是这块地下面隐藏的浮屠岩：“房子是我给爷爷的，爷爷当初也说过，继承人依旧是我，我没怎么留心，想不到，竟然恶变到这种地步。婧纡她到底想做什么？”
　　“你傻啊你，当然是想要房子啊！”
　　“我才是唯一继承人，她休想。”
　　亦朱听了，竟然大为藐视的耻笑出来：“那可不一定~你堂姐比你大，她才是第一继承人！轮也先轮到你堂姐，轮不到你头上！”
　　“那块地的钱，可是我出的，房子也是我注资盖的。”
　　“可房子原来就有你爷爷的份，你爷爷想给你堂姐，你堂姐就是上告第一调查局，也至少能分到三分之一~”
　　“打官司也改变不了我才是唯一继承人的事实，法律当然以谁是户主的第一继承人为裁决依据。”京墨给她科普了一下法律知识，这种各国都通用的准则：“如果房子和土地最初就只属于祖父一个人，他当然有权给任何一个继承者，但现在，依照法律，我才是……”
　　“你别跟我说这些没用的！都是废话！既然你知道你堂姐得不到，你还介意你爷给她钱不给你钱干什么？还什么都是你的了？你都得到房子了！还不让人捞钱啊？你想要钱也学你堂姐用嘴呗！”
　　不知怎么就忽然暴怒起来的亦朱，让京墨顷刻间又联想到一些问题，她笑了，笑得非常愉快：“不好意思呢，这种技能我不会，也不屑于使用。”
　　“那就是你没本事没能力了，那就没办法了！”
　　京墨不想让青葙失望，所以没有凭借本能，秒秒钟诛了亦朱的这颗玻璃心，她那点小心思，怎会逃过京墨的法眼？
　　亦朱的母亲患有严重的精神抑郁症，唯二的两个舅舅，霸占了家里的所有财产，分毫不顾及这个寡居的妹妹，根本就没有人给亦朱留房子和财产，她到现在，都和母亲挤在一个廉价漏雨的出租屋里，靠不上患病的母亲，她就动辄打骂泄愤，本想靠自己，但亦朱又能力不济、貌不出众，自己自身难保，自然能从婧纡的身上，找到共鸣感。
　　想到这里，京墨对她的不满意之中，就多了几分同情和哀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