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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Section 5-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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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报仇的欲望
陶公馆里,因为陶恕的事,可是够热闹的。
陶督军这边,却有点焦头烂额。新军这一上台,陶督军这样的军阀一下子就处在了弱势,她手里的那点兵,那点武器,哪够新军瞧的。
她此番来到京里,就是想托人给自己换个头衔,把荷田那地方的大权打实。可她刚到京里,找到以前的故交家,却被告知,那位故交不在府里,去南阳出差,要十天半月才能回来。
她是打定主意要换头衔的,所以这次准备充足,倒是不怕等,也就在故交府的附近找了家旅馆住下了。
没想到刚落脚不到一天,家里就来了电话,自家男人也没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听了个满头雾水。
等再问的时候,却打不通电话。
陶督军坐在自己房间,拿着话筒,心里忽然就想到陶恕的爹。那男人是她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感情不是后来娶的那些男人能比的,就是可惜了他旧伤复发死的早,把孩子扔给她这个娘带。她带兵打仗顾不过来,就给了后来娶的男人管着,那男人是个戏痴,连带着把她儿子也带着对戏着迷。是对孩子的愧疚,让她对着这孩子百依百顺,也就造成了今日这孩子的无法无天。
唉!她放下话筒,叹了口气,这是又因为唱戏出了事吧,还是早点给他找个人家,嫁了吧,也让他收收心。可现在,她又不能不管。
这么一想,她又拿起话筒,给留在家里的副官打了电话,让她看看出了什么事,必要的时候,可以适当出手。
副官接了电话,一一应下了,陶督军才放下了心,继续在京里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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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陶公馆里,一群男人围着陶恕问长问短。
陶恕已经换了衣服,正坐在椅子上沉思,他虽然受了委屈,可也不是那种莽撞的男人。他要报仇,却不急于一时,他得好好筹谋筹谋。
“小恕啊,你倒是说说到底怎么回事,别让小爹着急。”一直将陶恕当自己儿子的许氏坐在椅子上,柔声细语的问,那腔调很有舞台上小生的味道。他人已近中年,只因为保养的好,还是那么风情万种。
也是因为教养陶恕,陶督军对他也格外宠爱,府中没有原配,他的地位却也与正室无异。
也之所以,男人们虽然问长问短,却只有他可以叫陶恕一声“小恕”。
“二爸,不都说了没事,我自有主张么。还有,小爹们,你们都回去吧,我没事了。”陶恕终于从沉思中回神,看到围着自己一圈的男人们,不仅觉得心烦,于是,语气不算好的开口。
许氏看看陶恕,又和另外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众人叹了口气,摇摇头,在许氏默许下,都退了出去。
看看皱着眉头,十分不耐的陶恕,许氏心中有些沮丧,孩子大了,什么都不跟他说了,他从长褂衣襟上拽下帕子,擦了擦眼角,说了声:“小恕……”
见陶恕没回答,才有些尴尴尬尬的续道:“别想那么多,要是,要是受了委屈,就告诉二爸,二爸,二爸帮你想办法。”
这是他唯一能为陶恕做的了,虽然他自己也不知道能想什么办法。毕竟他不过是别人后宅里的男人,早先还年轻时只知道唱唱戏,被督军一顶小轿娶到府上,从此,便成了督军的男人,再没了抛头露面的机会。可毕竟这孩子他从小带大,他自己没孩子,总是当了自己孩子一样,他总是要心疼他十分。
陶恕心不在焉的“嗯”了声,没注意到许氏脸上的悲伤表情。
许氏觉得陶恕已经跟自己不一心了,所以,站了一会儿,就挑了帘子出去了。
屋里终于清静了,陶恕的心反而更烦躁,回想起那个什么团长对自己做的事,他只觉得浑身不得劲儿。
他站起来,又喊了七枚进来。
七枚正在给陶恕整理衣服袜子,鞋子,刚总管事的送来了这一季又新做的衣服。
“去叫厨房给我烧热水,我还要洗澡。”陶恕站在地当间,叉着腰吩咐。
七枚眨巴了几下眼,刚才不是已经洗过了?
“少爷,您刚才不是刚洗过。”都快搓掉一层皮了,还洗?
“刚洗过怎么地?我不能洗了?七枚,连你都不听我的了?”陶恕瞪圆了眼珠子,很有气势的训道,这都是怎么了?一向最听自己话的七枚都要质问自己了?
人在烦躁时,看什么都不顺眼。
七枚脑子忽然想到这么句话,小脑袋立刻摇了摇,讷讷地说:“少爷,七枚不敢,就是……那我,小的就去给您烧热水去。”他家少爷从来没这么大声训过他,这还是头一次。
“七枚,对不住,我这心里……”陶恕吼完,就有些后悔,七枚跟着他这么久了,他从来没这么对他大声训过,他一直拿七枚当兄弟的,真是,他十分歉疚,他喊住要走的七枚。
七枚停下,转过身,看陶恕,听他软了声音,表情也满是歉意,他忽然咧嘴笑了。
“少爷,没啥的,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要是骂我能让你好过,你就骂,我没事。”
陶恕也笑了,七枚比自己小那么多,平时也总是乐呵呵的,好像什么事都不挂心,要不是……他收住笑,说:“去烧水吧,我浑身难受。”
在那个房间里发生的事,他很不想回想,却总是在脑子里转。
七枚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当时看到少爷哭的那么难过,他知道少爷一定受了天大的委屈,也许事关男人清白,他却不能问。
“嗯,我这就去。”七枚点头,转身就跑出了房间。
水汽氤氲的浴房里,陶恕头靠在浴池的边上闭着眼睛,努力的想放空脑子,却无法如愿。
他浸在热水中的身子一阵阵发热,被人压在身下的画面一次次的出现在脑子里,脖子好像还有那种酥麻痒痛的感觉,而身体也好像有了自己的欲望,胀痛难忍。
他的手指好像也有了自己的意识,在急促呼吸的瞬间碰到自己,他猛的睁开眼睛,忽然松开,不,他不是那样的人。
他大大的吸了口气,眼睛透过水面看到了自己的下身,那是……不,他大力的拍向水面,不是的,他不是。
他知道其实后来的烦躁,不安,是因为自己的身体,他被那人看了身体,那样的触碰似乎是点燃了什么。
他抬起眼睛,他的眼通红,他要报仇,一定要报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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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后的清晨,陶公馆客厅。
全副武装的士兵,副官薛曲站在队伍前边,等着陶恕下命令。
陶恕也换了身衣服,不再是长袍马褂,礼帽的打扮,而是将头发整齐梳理,身上则是穿着裁缝新做的西洋运动装,上衣是圆领的,把脖子围的严实,袖口收紧,下身的裤子裤脚也是收紧的,露出一小截光洁的脚踝,鞋子也是按西洋的款式做的,镂空的小麂皮休闲鞋。
陶公子这身打扮很洋气,却也将他个人的特色完全衬托了出来,这不是他自己的设计,而是从一本时尚杂志上看来的,他看到后让裁缝做,昨天才做完。
他这么个打扮倒不像是去报仇,很有种要参加什么宴会的味道,不过,他就是要这么打扮,他不会让人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他要报仇就要彻底赢,所以,他才会这么穿。
“薛副官,是不是都布置妥当了?”陶恕再确认了一下。
他要报仇,却并不是莽撞的一个想法,打五天前,他就让人去打探那个武禾子的所有背景和消息。
果然,功夫不负有心人,那武禾子就算是强龙,也斗不过他这个地头蛇。
哼!她以为欺负完了他,就没事了,想的美。
原来,她还真是土匪出身,一个大老粗。不过,也幸好她是个大老粗,他才能布下这个陷阱。
“是的,少爷。”薛副官点头。
“那就好,我们就等着吧。”陶恕不由得得意一笑。
两天前,他终于确定那武禾子大老粗虽然不喜欢听戏,却喜欢喝酒,这荷田别的没有,就是酒多。
而且,最出酒的地方就是县上的摇甜坊,摇甜坊又不是个寻常去处,那与京里的八大胡同差不多。里面男倌女倌都有,而且名为男儿香的酒最出名。
男儿香,顾名思义,自然与男子有关。而这酒普通酒坊是没有的,因为酒的制作很特别,原材料除了粮食,还有最独特的一味,就是男子的初露,什么是男子的初露,就是处子在动情的那刻挂在柱头的那几滴了。
摇甜坊的男子小时被卖身,在坊中虽未破身,但专有教导他们情事的老师,而动了情,自然就会有初露,坊中的酒师就研究出了这么个法儿,一点没浪费。
后来,有人喝了男儿香,赞其为好酒,这好酒之名传开,摇甜坊竟然因此名声鹊起。
打探的消息是武禾子这几天真的就常去摇甜坊喝酒,不但常去,还是一个人去。
这人是胆大也好,是脑袋太简单也好,反正,都给了他们机会。
陶恕坐在椅子上,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想起那武禾子喝那酒时的丑态,他不由得嘲弄一笑。
哼,男儿香,不就是男人那个东西吗?亏得他们那么得意那个酒,也是该着她栽在他手里。
“少爷!”正在陶恕寻思的功夫,外面负责监视武禾子的人回来了。
小兵背着枪跑进客厅,一个立正,喊:“报告!”
“说!”
“少爷,绿柳说事情办妥了,人就在他房里,没人知道。”小兵挺直着背,报告道。
“好!太好了!”陶恕听到这个消息,拍了一下手,眯起眼睛一笑,他已经派人买通了摇甜坊的一个小倌,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
“走!”陶恕站起来,整了下衣服。
薛副官有些犹豫,那地方,恐怕不是她家少爷该去的地方吧。
“怎么?”陶恕看薛副官似乎有些犹豫,问道。
“少爷,那地方我带人去就好了,您还是留在府里的好。”薛副官想到若是让督军知道自己儿子去了摇甜坊,恐怕就不是打板子的事了。
“那不行,我一定要看着她被咱们抓起来,五花大绑,要不然我这口气出不来。”陶恕拒绝薛曲的建议,他要是不在第一时间确定她被他们抓住,他怎么能放心,他还要将她千刀万剐呢。
“这……”薛曲沉吟,她是真不希望他去。
“这什么这,我妈不是让你听我的么。”陶恕瞪了薛曲,厉声说完,人已经出了客厅。
薛曲叹了口气,这少爷也太能作了。
其他士兵不知道到底走不走,都看薛曲。
“走!”薛曲率先往外走,边下达指令。
士兵们立刻跟上。
早就站在客厅门外的许氏走出来,脸上满是担忧。
6.抓逃犯
摇甜坊早上很少人来,不过,也有一些纯粹为了喝酒的人会在清晨造访。摇甜坊的主人叫夜阑,原本也是这坊中的伎子,早年曾被人赎身,做了别人的外室,可惜好景不长,那人死的早,他就被那人的原配赶了出来。没有什么赚钱技艺的他,只好重操旧业,又回了摇甜坊当了一名伎子,那时候摇甜坊的鸨爹待他不错,后来,鸨爹老了,就把摇甜坊卖给了他。
那男儿香的酒,就是他想出来的,倒是给摇甜坊赚足了名声,他自己也赚了一个荷包满满。如今,他已经是五十岁头上的人了,自己不再卖身,对手底下的倌儿们倒也不错。
那一日,夜阑听说县里来了新军的团长,这新军,他也有耳闻,与那些军阀是不同的,说讲什么民主自由平等,还说是新军在京里还开展解放伎子的运动。他就是靠伎子赚钱呢,要是解放了,他怎么过日子,所以一听说新军的团长到了县里,他立刻就让人准备了厚礼,自然男儿香的酒,他也备了几坛。
带了礼物,他亲自上门,看到那团长时,他就觉得眼前一亮,县里哪有这样的女子。
不过,毕竟是京里来的,他小心翼翼的说话,没想到这新军团长是个豪爽人,说话直来直去,他也放了心。
后来,那新军团长还亲自到了摇甜坊,说是喝男儿香上瘾了,他自然是着人好好招待。
有了新军军团长这个靠山,他还怕什么。
夜阑坐在自己屋里的炕上,正想的出神,外面的小厮进来。
“坊主,咱们陶督军的副官来了,说是要抓一个什么逃犯。外面的知客拦不住,您看怎么办?”小厮站在门口,似乎被吓着了,说话有点急,脸都白了。
陶督军对摇甜坊并没有特别支持,也没管过,而他们该交的税都交,两方算是没什么交集,荷田这地方说治安多好,倒也不尽然,但也没有官差贸然上门来抓逃犯的事啊。
“逃犯?咱们今儿早有什么陌生人来吗?”夜阑边问,边穿鞋下地,掸了掸褂子上没有的灰。
“没有,就是武团长来过,在绿柳房里歇着呢。可就是没有,才,才奇怪。”小厮摇了摇头,他还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兵。
“这,得了,你让知客招呼着,我就来。”夜阑吩咐小厮,等小厮走了,他在屋里的穿衣镜前整理了下头发,又拿衣襟别着的手帕擦了擦嘴,才出了门。
到了前厅,夜阑先是看到薛曲,然后又看到坐在椅子里的陶恕。
陶恕本来长得就好,再加上一身西洋人的打扮,真真是格外吸人眼球。
夜阑看到他,不仅也惊为天人,只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大约这位就是陶督军的公子,他惊奇的是怎么陶公子竟来了这地方。
“呀!薛副官,您怎么有空来我们摇甜坊啊!”惊奇归惊奇,夜阑还是知道就算再怎么出奇的人物,一早上上门来,也是有心要找茬了吧。
夜阑没直接说陶恕,是知道督军公子来这地方不是什么好说出口的,或许他只是来看个新鲜,他还是不要直接说破的好。
“夜老板,昨天我们牢里逃了个犯人,有人说看到她跑你们坊里来了,所以我就带人来看看。”薛副官一本正经的说,好像真有这么回事。
“哎呀!薛副官,你这话可是吓死我了,我们这儿开门做正经生意的,怎么可能收留逃犯。恐怕是有人陷害我们呢。”夜阑拍了拍胸脯,脸上是受到惊吓的表情。
陶恕皱了皱眉,他是真不喜欢这地方,也不喜欢面前这个涂脂抹粉的老男人。
薛曲却是司空见惯了一样,面色严峻。
“夜老板,逃犯这事可非同小可,不是你说一句没有就没有。我们得好好搜查,否则,放走了逃犯,你我都担不起这责任。”
夜阑一改惊吓表情,忽然说:“薛副官,你应该知道我和武团长的关系,我们可是老相识,要是惊动了她,你恐怕负不起这个责任。”
新军如今已是大势所趋,就算是陶督军,只怕也要让人家几分呢。
薛副官倒是笑了,往前走了几步,压低声音说:“夜老板,荷田这地方现在还是督军说了算,那个团长不过是过客。县官不如现管,懂吗?”
夜阑听到这话,面色变了几变,的确,现在还是督军掌握着荷田的命脉。
“这,是啊,是啊。那……”夜阑脸上泛出笑意,说。
“来人,给我搜!”薛副官也不待夜阑继续说完,一挥手,命人进去搜。
士兵得令,立刻分散开去各个房间搜人。
夜阑脸色变得很难看,却不敢再拒绝,只得站在原地,咬牙切齿的看着。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的时间,两个士兵从一个屋子里拖出一个穿了系白色盘口衫子,杏黄色裤子的女人,那人耷拉着脑袋,头发只是松散的束在脑后,被人拖着,头发都散了开来。她浑身酒气,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长官,我们已经找到逃犯了。”其中一个士兵报告。
陶恕走到两人身前,伸手一抓,把女人的头发抓住一提,看到那张脸,陶恕大大的出了口气,还真是她。
“带走!”薛副官等陶恕放了手,命令道。
夜阑也看到了那张脸,他一下子傻了,下一刻,就跑到跟前,挡住人。
“你们不能把她带走,她可是……”薛副官似笑非笑的看着夜阑,说:“她就是逃犯,你们摇甜坊收留逃犯,可是罪加一等,如果你再阻拦,我只能把你一起带走了。我们督军府的牢房,你想试试吗?”
这已经不只是威胁了,而是警告。
夜阑脸色煞白,他们,他们竟然敢。
他愣愣的站在那里,不敢再阻拦,两名士兵把人架走。
薛副官临走前在他耳边说:“记住,我们抓的是逃犯,你什么都不知道,没看见。如果有人走漏风声,后果,你应该明白。”
夜阑下意识的点了点头,等他回过神之后,厅里已经空空荡荡,他心跳的很快,一下子没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