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妹》钟无非

3、第三章

　　被人伺候郑衿倒是没问题，这伺候人倒是大姑娘上轿头一遭。她现在是头重脚轻，面对着眼前的局面不知如何是好。问题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遭逢突如其来的变故，她不得不对命运服服帖帖。
　　“你呀，跟着我去厨房做饭吧。”奶娘笑眯眯道，见郑衿个头小小的，生了一股怜意，道：“会做饭吗？”
　　郑衿摇摇头，奶娘便牵了她的手，两人并肩走去厨房去了。罗循关了门，自去看书。院子里都是奶娘一个人忙活，她做菜时，顺便让郑衿帮着切菜。郑衿哪干过这个，笨手笨脚的学着奶娘的样子切青菜，一不留神便把手指给切到了。她忽然“哇”的一声哭出声来。菜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鲜血汩汩的从指头上流下来，甚至掉到地上。
　　“哎哟，我的娘哎。切个菜都不会切，你年纪是小点吧，但家里这些活也倒应该做过吧？怎么这么毛手毛脚的。啧啧。”奶娘显然对郑衿的行为极为不耐烦。但这气也不是对着郑衿发的。但凡是夫人用心一些，这刚进府的丫鬟都是要先经过调教再用的。这个倒好，见是个丫鬟直接发配到这里来了。
　　“你可别再哭了，当心吵了大少爷读书。”她皱着眉头让郑衿在原地待着，自己在屋里找了块布头便出来了。厨房里还有烧菜用的酒，舀了一勺出来倒在郑衿的伤口上。那烧酒烈得紧，一股钻心的疼瞬间便朝郑衿袭来，她刚刚止住的哭声顿时止不住了，发出一声响亮的啼哭。
　　奶娘担心的朝书房看了一眼，看着郑衿哭得眼红红的样子，那眼泪还在大颗大颗的往下掉。忽然抬起手一巴掌打到郑衿脸上，“再哭一个给我看看？”郑衿被这记响亮的耳光吓坏了，呆呆的看着奶娘。
　　罗循听着这边的动静循声而来，小心翼翼的在厨房门口问道：“奶娘？这是怎么了？可需要我帮忙？”
　　“大少爷，这会儿厨房正乱呢，您也别进来。”奶娘迎出去，将罗循挡在门外，郑衿听到她在说：“菱花这丫头才来，我叫她帮忙切菜，结果不小心把自己手指切到了。疼得直哭呢，我正安慰她。”
　　罗循不放心的朝里看看，点点头道：“那我先回去看书了。”人虽然回去了，心里却静不下来了。他觉得这个院子里冷冷清清的，乍一听到这小丫头的哭声，为什么感觉多了些烟火气息，好像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自己的存在感。他摇摇头，细细听厨房那边的动静，却好像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不敢多问，奶娘特别不喜欢他管这些俗事，只要求他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只有这样才可以从这个窄小的院落走出去，拥有本该属于自己的东西。
　　郑衿老老实实的闭了嘴，奶娘没让她再碰。直到弄好了饭菜，才让她端着菜去饭厅。临着端的时候又嘱咐道：“小心些，打碎了碗碟就用你的俸禄才抵。”桌上只放着简单的四菜一汤，但对于罗循和奶娘来说已经是见怪不怪了。
　　郑衿记得家里的下人吃饭是不能上桌的。她摆好了饭菜碗筷，便转身出去。罗循见她垂着头安安静静的模样，忍不住叫住她，道：“坐过来。”郑衿诧异的回转身子，站在罗循面前没敢坐下。罗循便拉了一下她的衣袖，道：“坐下吧。”
　　郑衿只知道罗循看着木讷，不知他是什么性子，不知所措的坐着。罗循道：“手指。”郑衿听不明白，又说不出话来，抬头疑惑的看着罗循。
　　罗循这会儿才看见她脸上的巴掌印。郑衿的脸蛋嫩，巴掌印还是新鲜出炉的，正热气腾腾的印在她脸上。一双眸子却灵动得很，像小狗的眼睛湿漉漉的看向罗循。
　　“挨打了？”罗循不知自己是何情绪。以往也见过惩戒下人的，可是眼前的菱花，她太小了。
　　正说话间，奶娘跨步进来，见郑衿坐在罗循面前，面色有些不愉，她方才就在思量着，像菱花这样的小丫头，什么都不会，被安排在大少爷的院子里，一个哑巴反而叫人耻笑。
　　“菱花，饭我给你留在灶上。你去端了在厨房吃吧。”
　　郑衿点点头，战战兢兢的出去了。
　　奶娘见罗循眼中闪过不忍，叹了一口气，说道：“菱花年岁小，又不懂事，再加上还是个哑巴。老奴不得不教训教训她，免得她冒冒失失的惹出乱子。她自己出了什么事倒不论，关键是到时候给大少爷您带来什么祸患就不好了。”
　　罗循咽了一口饭，见奶娘说得诚恳，道：“这个道理我明白。只是菱花她许是从前没做过这些，难免出错。奶娘还需多多包涵才是。家务其实我也可以帮忙分担一二，读书也有劳累之时，正好可以醒醒神。”
　　“那可不成。大少爷要记着你娘亲的期望，好好念书，其他的事就别管了。菱花的事老奴自有分寸。”
　　郑衿吃着饭菜，眼泪又开始往下掉，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连忙抬起衣袖把眼泪慌慌张张的擦干净了。奶娘也端了饭菜吃，顺便观察了一下郑衿，见她一声不吭乖乖吃饭也没多说。等两人吃完饭，将厨房上的东西一齐收拾了。因为是知道郑衿的“能力”，所以每一样都细细叮嘱过了再让她做。好在郑衿也算是个聪明孩子，这次总算没出什么乱子。
　　做完这些，奶娘没空理会这么多，她心里一直在盘算着怎么把郑衿弄走。只有郑衿自己还一无觉察。奶娘走了她觉得松了口气，一个人慢慢在不大的院子里踱步。
　　而郑家那边则为郑衿的失踪炸开了锅。郑衿的父母是到处找人却一连数日都没有消息，其他人却是看戏的看戏，帮忙的帮忙，但是郑衿却犹如蒸发了一般。郑衿的母亲本就只得了这一个女儿，从小疼得跟眼珠子似的珍贵，哪想到女儿会突然失踪。多日来是饭也吃不下，觉也睡不好。谁曾想郑衿已经被迫改换了身份流落到了天长水远的南方成为了一个低贱的丫鬟。
　　郑衿现下不会说话，她倒是念过一些书的，字会写。这会儿罗循已经午睡起来了，在书房看书。郑衿手心捏成拳头，来到罗循的房门口，轻敲了几下。
　　“进来吧。”
　　郑衿推门进去，见罗循埋首书卷之中，见她推门进来，嘴角难得的往上抬了抬，道：“小不点，你来找我？”
　　也许是这个称呼太过亲昵，说完之后罗循自己都尴尬了一下，郑衿倒是没太在意。她走到罗循身前，双眼看着那书桌上淌着黑色墨汁的砚台。“想学写字？”
　　郑衿摇摇头，踮起脚把笔架上的一支笔取下来，想写给罗循看，却被罗循拿了回去，道：“这可不是用来玩的东西。你想学写字，等些日子。明日私塾老师回来了，我还得准备应对他的考试，恐怕没时间教你。”
　　郑衿不肯放，实在舍不得这大好的机会，她可怜巴巴的看向罗循，罗循差点要投降，忽然听见外面传来声音。郑衿以为是奶娘回来了，赶紧松了手。
　　来的却不是奶娘，而是挑丫鬟那日见过的跟罗循站在一起的小姐。她今日穿了一身淡粉色的衣裳，头上绾了两个圆圆的髻，看起来玉雪可爱，只是脸上的笑容不那么善意，一走进来便一脸嘲讽道：“大少爷这儿也太寒酸了些。”
　　罗循站起身来，只是冷冷的看着她，仿佛没听见他说话一样。
　　“这哑巴？”她像是想起了什么，说道：“大少爷干得好事！你天性喜欢安静，这丫鬟给你可不正合你意？偏偏撺掇着你的奶娘去求父亲，说是折辱了你。父亲日日在外应酬，哪有空理会这些？白白让他费了神，还让母亲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