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妹》钟无非

2、第二章

　　兰花见郑衿双手有些打颤，从袖口悄悄伸出手来轻轻握了握她的手。郑衿感觉到一股暖意自左手传来，见兰花关切的看着自己，便点点头，心底稍微踏实了些。
　　罗家的确有大家的气派，南方的建筑偏着精巧秀丽的风格，与北方的郑家又有不同。郑衿打量着这里，将其与郑家做着比较，忽然感觉鼻头又有些发酸了。爹娘还不知如何想念她呢？而她如今落到这个地步，到底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的好了。她垂着头，看见脚底那双发黄的绣鞋上面绣着两三朵已经脏污得看不分明的梅花。
　　来人是罗家的管事婆子，她先对着郑衿这群人训了话，目光带着厉色。一群人规规矩矩的站着，丝毫不敢发出声响。这时才来了一个妇人，并一个小少爷、一个小小姐。她才走来，便有下人端了椅子过来让主子们坐着。那妇人满意地点点头，道：“都是些齐整模样的孩子，好好调教几年还是当得用的。”又对着自己侧边站着的两个孩子，道：“都是些与你们一般大的，尽可挑了合意的专在你们屋子里伺候着。”
　　那小少爷小小年纪生得有些木讷，闻言只是看着前方也不答话。旁边的小姐却活泼得多，她笑嘻嘻的走到妇人面前，道：“娘亲，您看哪个好？我年纪小，倒得烦您替我操心些。”这话大约说得妇人极为受用，亲昵的点了点小丫头的额头，说道：“如今你的院子就雨桐、雨竹两个贴身大丫头，但总归与你差着岁数呢。你就挑几个机灵点的，能够和你做个伴的在你院子里伺候着。”
　　那小姐便甜甜笑了，道：“娘说得有理。”她走到一群人面前环视一圈，郑衿觉得自己有些恍惚。不想那小姐忽然抬手指过来，正对着她的方向，道：“我看这个不错。”眼下之意便是要郑衿了，郑衿抬眼看了旁边的兰花一眼。那小姐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郑衿如今说不了话，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气氛一时有些僵，旁边的兰花见状连忙道：“回小姐的话，她叫菱花，是我的同乡。”
　　那小姐头一偏，目光里的傲慢之意一览无余，道：“我却不曾问你。我要她回答。”
　　郑衿静静地看着小姐，眸子里却盛着一股清透，她指了指自己的嘴巴，摇了摇头。那小姐便有了怒气，兰花连忙跪下来赔罪道：“小姐恕罪，菱花自小就不会说话。但是她聪明能干，能得小姐青眼，一定会好好伺候小姐的。”兰花早就听说去了少爷小姐的房里是不可多得的美差，若能混个贴身丫鬟的位置，与半个小姐也差不多了。
　　“原来是个哑巴，那我可不要。”小姐的眼中厌嫌极了，从第一排选了一个，第三排选了两个，郑衿所站的第二排她是完全不想多看一眼了。选完还特地让那三个丫头说了话，生怕吃了先前的亏。
　　妇人看着她作为，只是面带着微笑，等她选完了，温声问道：“这可是选好了？先前那个哑巴丫头可还要？”
　　“不要不要，我可受不了一个哑巴。我跟她说话她也不能回我的，想想就没趣。”小姐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完又想起什么似的，道：“依我看，这哑巴丫头倒是可以给大哥用。娘亲你看，大哥那副闷头闷脑的模样，除了会说话之外，跟那哑巴也差不了多少了。”说完和那妇人相视一笑，像是听了什么趣闻儿一般。连身后几个下人也夸张的捂嘴轻笑。
　　那小少爷却仍然静静地站着，惹得那小姐更是笑得止不住，道：“喏，娘亲，你快看他们两人的表情，像不像？没有九分，也至少有六七分的像了。”
　　“你这丫头，看把你机灵得。既然如此，那就把这丫头留下来吧。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大哥这性子太聒噪的想必不讨他的喜，这丫头倒也合适。”
　　郑衿没想到自己就这样稀里糊涂的成了大少爷的丫鬟，据说还是贴身丫鬟！长这么大，她被伺候得时候多，伺候人的时候嘛，如果给长辈们奉茶也算的话，那她大概还是会一点点吧。好在兰花也被留下了，她年岁有点大了，被留在了厨房。
　　郑衿发现这罗家确实挺大的，那妇人大约算是罗家的当家主母，她让郑衿跟着大少爷回院子，走得腿都痛了，还没到。那大少爷也果真是个安静的性子，一路上就只有他们两人，两人之间却一句话也没说。
　　直到来到一处翠竹环绕的院子，大少爷抬腿迈了进去，郑衿这才庆幸的在心里长叹一声，终于到了！
　　这个地方未免太冷清了些。院子比起郑衿从前住的院子小了不少，跟二哥郑宣住的还小一些。房间里面也没有太多别的摆设，只放着一些必需品。
　　从侧间却迎来一个年迈的老仆人，大约五十左右，脸上布满皱纹，行动都有些蹒跚，见少爷回来了连忙欣喜地走过来，拉着他的手道：“今日夫人好歹没为难你吧？”随后指了指跟个无头苍蝇似的郑衿，道：“这是你选回来的丫鬟？看模样倒是齐整。”
　　少爷点点头，道：“她叫菱花，是个哑巴。妹妹让夫人把她选给我的。”
　　“什么？沁儿小姐真是……”
　　“无妨。咱们院子里多个人多个帮手，免得奶娘您太劳累了，这里里外外都要你来打理。她来了，好歹帮着做些粗活。”
　　奶娘知道郑衿是新来的丫鬟，规矩不懂，便细细交代了一些。郑衿算是了解了基本情况，院子里总共就少爷和奶娘两人。少爷的大名叫罗循，亲娘去世了之后，亲爹讨了亲娘的表妹当继室。这按说都算是亲戚，却没多久就将罗循发配到这偏僻的院子里来，一应吃穿也都短缺着。至于个中缘由便没有细说了。
　　郑衿既为罗循的贴身丫鬟，奶娘便将郑衿安排在罗循卧房的侧间值夜。她生了一副慈祥的脸，对郑衿道：“菱花，咱们少爷性子随和，你不必害怕，安心在这里伺候主子，总归有你的好。”
　　郑衿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