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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公主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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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阮一连扫了半个月的山,也在“竹榭”门前吹了半个月的曲子。
唐礼已经和宋阮混熟了,反正他没干什么出格的事情,师傅看见小姑娘基本当没看见似的,便每天早上心安理得的啃着宋阮带上来的早饭,天南海北唠嗑一圈后两人就隔着大门,一个里头一个外头的吹着笛子一唱一和。
曾衍钊在此期间确实什么都没说,但唐礼发现,师傅给他早课布置的任务一天天变难了起来,他练的时候尚且感到有些吃力,更别提在庄外的宋阮了,最近的练习曲显然是对她来说有些困难。
唐礼觉得师傅似乎是故意的,明着不好意思拒绝,就暗地里想让宋阮知难而退。
简直是太阴险了!唐礼咂嘴。
但实际上还没轮得到他担心,唐礼又吃惊地发现,不管多高难度的旋律技巧,宋阮竟然都能在开始的无从下手后慢慢磕磕绊绊地跟上来,并且第二天再吹的时候已经能举一反三,熟练地完整运用了。
对此,在唐礼惊叹的同时,曾衍钊也发现了这个问题。
通过半个月的考究,庄子外面叫宋阮的小姑娘可以听出有非常扎实的基础,表现出来的演奏技法结合了多派笛曲吹奏的特点,应当是有名师指导的样子。并且最为重要的是----
天赋,过人的天赋。
他给唐礼布置的内容已经是较为高难度的曲谱,以唐礼的能力,对于这些曲子的试奏能够大致钻磨下来,但宋阮很明显并没有达到那个高度。但小姑娘竟也能在仅仅听了两三遍的基础上就敢去跟唐礼的速度,暂不提记谱上的正确与否,就凭她对音乐的感觉与表现力,已是近年来小辈中少有出现的了。
曾衍钊不收徒弟,并不是如外界所传那样神乎其神,归根到底最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他怕麻烦,冷心冷情的性子使得这个人懒得接触一切容易给自己惹来麻烦的事物。
现在,他依旧不想收徒,但却在旁的方面有些动摇了。这样一个难得的好苗子送到跟前,对于任何一个惜才的人来说,不管怎么样,单就她自身所具备的天赋,都是一个极大的诱惑。
曾衍钊对于宋阮的天赋难以取舍,但他不知道,事实上,宋阮所表现出的过人天赋,大部分原因是因为他一天天加大练习的难度,以至于小姑娘迫切的需要进步,从而被推动激发出来的潜能。
若是搁在没来明隐山之前,宋阮是绝对碰都不会碰一点她对其没有把握的东西。长年面对堂兄堂姐的压力使她潜意识的认为,只有在自己能力范围之内事情才能做得完美,完美了就不会出错,不出错就不会因为失误而被别人指手画脚。
但在这里,没有人认识她,没有人知道她是谁,也没有人和她比较,宋阮自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不怕的宋阮小朋友让曾衍钊起了动摇的心思,但本该趁热打铁的小朋友今天却没有扛着扫帚背着笛子按时出现在庄子门前。
唐礼开着大门等了一上午,蜿蜒的山道上也没有窜出宋阮蹦蹦跳跳的身影。
怕是小姑娘放弃了吧......曾衍钊负手而立,看了眼心不在焉曲子吹得乱七八糟的唐礼,转身回了书房。
隔着庄子百米之外,一处掩映在青山绿树下的土坑里。
被认为放弃了的宋阮急得快要抓狂了,她滚皮球似的滚到陡坡下面已经蹲了要两个小时了。
小姑娘摸了摸动也不能动,肿得馒头似的脚踝,忍着眼泪听着手机里传来一遍遍的“嘟----嘟----”忙音。
张大娘早上用电话的时候大概又没有把话筒搁好,农家乐的电话一直打不通。
挂掉手机,宋阮再次尝试撑着石块爬上土坑,刚站起身子,右腿脚踝连带着腿关节牵起一阵剧痛,抓着坑底石块的手一松,宋阮连人带着石块又“噗通”摔到地上。
揩掉指甲缝里抠进去的泥土,含着眼泪吹了吹裂开的指甲,宋阮愤愤地瞪着一人高的土坑。坑璧上的石块完全支撑不了一个人的重量,再加上不能动的右腿,怎么也爬不上去。
懊恼的吸了吸鼻子,抱住胸口护得好好的笛包,小姑娘无比后悔自己为了抄近路,没有走原先的山道,被藤枝绊了一跤滚下坡子,摔到也不知哪个缺德的人挖出的土坑里。现在好了,没个支点出也出不去,地方隐蔽喊了半天又叫不到人,手指疼得厉害,右腿疼得厉害,蹲了许久左腿也变僵发麻了。
自己不会死在这儿吧?书上说山里还有野猪野狼什么的,等到晚上温度一低,饿了一天的野兽都跑出来觅食了,如果看到自己这么一个细皮嫩肉的小女孩,孤苦无依瑟瑟发抖......
肚子传出“咕咕”的声音,宋阮鼻子一酸,又忍不住想哭了。
哭了一会儿,也哭得没什么意思了,边抹着眼泪边看了看手中抱着的笛包,小姑娘咬了咬唇,决定再试一试。
嗓子喊得哑了,她还能吹,笛子声音随风传得远,肯定有山上的游人能听见。就算大多数人不会在意,那大概也是会有一两个人好奇想找找看是谁在吹笛的......碰碰运气吧,总比在这什么都不做蹲着哭鼻子强啊。
宋阮在衣服上擦了擦手,靠坐在坑壁上取出了笛包里的笛子,平了平抽抽搭搭的神经,将笛子靠到了唇边。
***
曾衍钊没想到,吃完午饭出来散步还能听到有人吹笛子的声音,吹的旋律还是他昨天才让唐礼练的笛曲。
宋阮那丫头怎么会这时候在山上吹曲?声音传来的方向还不是平时游人惯常走的山道。
皱了皱眉,既然走哪都是散步,那便随便看看吧。放在平时理也不会理的曾先生也不知起了什么兴致,施施然转身,循着笛声往一条隐蔽的山路走去。
吹完一曲昨儿唐礼练的曲子,又忍痛将半个月听的旋律都回忆了一遍,宋阮实在是没有力气了,放下笛子蔫蔫地坐在地上,刚垂下头,眼眶里没忍住又包了一包眼泪。
好烦,她不想哭的,可是真的好难过呀。小姑娘才十九岁,长这么大压力是不小,但从来没伤着碰着,现在在深山野林滚了一跤掉到不知什么地方,不讲受得惊吓,就说落坑底等了许久,从志气满满自救到惶惶无人应答,也能让人精神上受够了罪,只觉得又累又恼浑身都开始疼了起来。
她已经吹不动笛子了......宋阮撅着嘴,倔强地不肯呜咽出来。
憋着眼泪正难受,耳边突然隐隐传来脚踩落叶的“沙沙”声,好像有人正向这边走来。有人来了?!宋阮愣了愣,随即眼睛一亮,忙张嘴呼救,手撑着坑壁想要站起来。
“宋阮?”蓦地一个低沉的声音响起,宋阮抬头,逆光之处,一个长衫朗目的男人出现在了土坑上方。
男人谪仙一般站于高处,俨然是小姑娘等了许久而来的救赎,剑眉星目,傲然而立,四面有暖阳山风,鸟鸣啾啾。
“曾,曾先生?”宋阮一下子呆住了,眼中憋了半天的泪水随着她起身的动作倏地不受控制滑了下来。
“你......”眯眼看向坑底身上脏兮兮一脸泪痕的宋阮,曾衍钊俯身缓缓蹲了下去:“怎么回事。”
胡乱抹了抹眼泪,宋阮无措地别开眼,有些不敢看上面盯着自己的男人,小声开口:“掉,掉坑里了。”
掉坑里?曾衍钊皱眉:“能上来吗。”
“右腿好像摔着了,走不了......”宋阮嗫嚅。
怎么办,曾先生会不会觉得我笨手笨脚,走个路都能摔坑里......小姑娘低着头,心里七上八下打着鼓。
头顶似乎顿了几秒,随即又听声音道:
“你靠过来站着,把笛包背好,手举起来。”
手举起来,投,投降吗?宋阮不明所以,下意识地做出曾衍钊所说的动作,却忽觉双腿一空,还未来得及惊呼,两臂间便被托住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只见曾衍钊跪坐在土坑上方,弯下腰伸出手,瞬间像抱小孩一样,把她从坑底捞了上来。
曾先生,把她,从,坑底,抱,抱了,上来......不不,捞了......上来......
宋阮已经木头人一样,只知道瞪大眼睛直直的看着腰上多出的一双手,根本说不出一句话了!
望着被自己放到地上吓傻了般一动不动的小姑娘,曾衍钊眼角抽了抽,难得觉得有些头疼。
蹲下身子看了看宋阮手上凝着干涸血渍的指甲,再向下仔细瞧了瞧她红肿发青的脚踝,曾衍钊探手轻轻按了按脚踝四周:“有没有感觉?”
“没有。”宋阮呆呆回答,感觉什么已经不重要了,她的神经已经全部集中到在自己右腿按压的指尖上去了。
曾,曾先生的手指......宋阮真的觉得她哪儿都不疼了!
没感觉?曾衍钊略诧异,难道已经严重到麻木了?严肃着脸,曾衍钊试探性的碰了碰宋阮口中没有任何知觉的脚踝。
“嗷!疼疼疼疼疼!”尖锐的刺痛让宋阮一个激灵差点蹦了起来,眼泪汪汪的看向举着手指一脸冷漠的曾先生,宋阮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却突然“嗝”地冒了个声,接着竟是一声接着一声,一“嗝”难尽了起来。
“......”深吸了一口气,曾衍钊越发头疼了。
将宋阮背上的笛包背到自己身后,曾衍钊俯身利索的抱起捂着嘴巴打嗝不止的小姑娘。
“曾曾曾,曾先生?”宋阮声音都抖了:“去,去哪?”
“下山,你得去医院。”
“我,我身上有泥,脏。”
......
“曾先生,你,你放我下来吧,我扶着应该能走。”
......
“曾先生?”
“闭嘴。”
“......”闭,闭嘴,好......紧紧抿着小嘴,宋阮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头顶曾衍钊光洁的下巴,淡粉色的薄唇,高挺的鼻梁,然后,狭长的,锐利的,掩藏着无尽锋芒的看过来的眼睛。
宋阮一个咯噔,被发现了!
“你看什么。”
“没,没什么。”快速低下头,宋阮觉得自己的心脏若蹦跶得再快一些就要跳出嗓子眼了,曾先生在,在抱她啊!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她真的已经,已经要激动得快疯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