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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Chapter 10 莫非桃树上长的? ...
“今天的阳光心苑到这里就要结束了,下面是来自高三(1)班云菲同学的信,致她最亲爱的语文老师。”大家只听到广播里的声音停顿了一会儿,然后慢慢如清水溢出,“不知不觉,您已经伴我们渡过了一个学期,我们班的成绩在您的带领下如加满油的小毛驴,一路飙飞,我们也从最初的不相信到如今坚信没有人比您更适合当老师,感谢您让我们成为全校女师生所嫉妒的对象。请让我们广播社的庄同学为您唱一首歌,呃……江南的水养人,若在周瑜那个时代,您就该是三乔,请容许我喊你一声……”
庄生苦憋着一张脸,觉得自己好像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他,“美人儿。”
不偏不倚,不知情的那人刚从车上下来,那句软糯委屈的“美人儿”如小溪般溜进他耳里。
流光若水,他们过完寒假,踩在二月的尾巴回学校。
室友云菲和那些自己熟悉女同学的打招呼方式可谓是空前绝后,往往是直接袭胸以表喜悦。姑娘脸皮薄,最终也忍无可忍地把手伸过去。
等两人意识到身后有人时,她还一只手搭在云菲胸上。
那人有些怔愣地看着她们俩,云菲脸色自若地喊了声闫老师好,而姑娘的脸直接红成番茄。
生命如同暗涌,一学期过去,萧何身高如同雨后春笋,节节拔高。沉碧感叹,自己近三年才长了两三厘米。
逢一三五都是语文早读,一个早读五块钱,连白菜价都比不上,闫途很少在早读课的时候来班里,或许今天是例外,她想,要么就是学校强迫,要么就是其心情太好。
学校的早晚读采取的都是站立式,邻座的女同学醉翁之意不在酒,捧了本语文书在那低眉顺眼虚心求教,声音似掺了蜜。
然后她做了个出乎意料的举动,明媚的早晨,女孩腰板挺直,宽大的校服掩了隽秀美丽的身体,掩不了如原野青翠的年轻气息。她向过道那人所站的地方挪了一小步,侧过头,用口语问沉碧,“我矮吗?”
沉碧睇她一眼,用口语回答,“高。”
她愉悦地挪回来。
沉碧歪嘴,“我是说,老师好高。”
学校举行防火灾应急疏散演练,爱美丽讲完一些话之后,就开始进行演习。教室里开始发出滚滚浓烟,原本井然有序的队伍,也不知从哪里开始乱的,只知道烟越来越大,心里的恐惧也越来越明显,直到班里的人都撤离完了,她也不知怎么了,还傻愣愣地站在那儿,被烟熏得眼泪直流不停咳嗽。
突有人扯住她的手腕,“你还傻呆在这干嘛?”
她抬起了头,他却愣了,满脸的泪。
同学们都很好笑地看着她被烟熏得几近滑稽的头发,所以忽略了,攥她出来的那个人是,闫老师。
早莺争树,新燕啄泥。
庄生受爱美丽嘱托进来找他辅导作文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子上睡觉,三月莺歌燕舞,他却如斯浅眠,倒真应了那句,谁说是春眠不觉晓,只有那偷懒的人儿才高眠。
“老师。”
上嘴唇离开下嘴唇,发声的只有跳跃的空气。他却准确无误地睁开眼,阳光浅浅而来,踱上一层金色的柔光,眉眼氤氲水汽,碎发覆在额前,宛若少不更事的孩童。
“您睡着的时候真像个孩子。”
杨柳吐翠,春风骀荡。她第一次没有称老师。
闫途却不以为意,“那是巨婴。”
她咧嘴。
他问;“那天防火演练的时候,为什么突然就像发怔了一样?”
她结巴,“只是,想到一些不好的事。”
“如果是真的火,就不要命了吗?”他朦胧着眼从桌上抽出一本《仓央嘉措诗集》丢给她,她坐得规规矩矩,如小学生的姿态,书端正置于双膝,头微微下垂。三月的阳光无缘由地给周围添了分暧昧,庄生翻开第一页,便停住了。
偏偏那人懒懒的一声,“读出来。”
心思百转千回,“公子不是妈妈所生,莫非桃树上长的?为什么你的爱情,比桃花谢得还快?”
男人抬眸,却只抬半分,“这是原句?”
“入情入境,是你教我的。”她低着头,翻了一页。
那人无可奈何,终归化作一丝邪魅笑意。
“老师,知道柳下惠吗?”她想了想问道。
校园里总不乏陈芝麻烂谷这档事,人们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随着年龄的增长,很多人也清楚,做一只善解人意安分守己的乌龟总比做一只好逸恶劳没事只会瞎扯淡的猪好。可前有她和沉碧的事,后必有浪水推袭。从他教她们到现在,还从未有人见过,语文老师的身边有女性出入。
当然,如果美貌老师不喜欢女人的话。
“你说什么?”男人抬头,眉眼似带着清晨的雨露。
“没有。”乖乖孩子,面容无害。大叹无奈,不该相信沉碧,误入贼船。
“老师”,她支支吾吾,“尽管这次比赛的奖品很诱人,可我,不想参加了。”韩每每钟爱演讲,天知道沉碧会把她也报上去。
闫途不说话,挑眉,等待着她的下文。
半分钟后,闫途再次开口,“如果没有充分的理由,以后别再出现这种想法”,他似看透了她心里所想,“选你,是因为你的能力超过了别人。”
庄生抿嘴,闫途的话无外乎镇心剂,她退出去,谁知男人的话似笑非笑地在她身后响起,“还有啊,我不喜欢男人。”
***
庄生很喜欢星期六,可以早早上床。合眼之际,夜深人寂,一通电话打跑所有瞌睡。
“庄生,你过来呀,我这边太吵,听不清……”手机那边传来“thanks, thanks, thanks, Monica ,谁能代替你地位……”
她匆匆忙忙赶到Monica,不良青年如走猫步,好似嗑药,下一刻就要向她倾身而来,她一个弯腰,灵巧躲过。
放眼望去,牛仔短裤少女身段如蛇,几个男人有意无意贴在她身边。沉碧的眼像猫儿一样眯着,想拉着她一起扭动。
红灯绿酒,蜜色皮肤的青年唇齿若笑,眉梢之意漫不经心,“我想很快就要上演一场英雄救美。”
红衣少女微微一笑,“通背猿猴,这次你是真的猜错了!”少女抬头,眉眼狡黠,“闫叔早就过去。”
几个外国人围过来,笑得流里流气不怀好意,她面上镇定,心里却冒冷汗。
忽有一只大手攥过她,“sorry, the girl is mine.”
男人身姿高挑,她不得不抬头看他。只见他的唇微微勾起半分,映着那几乎让人睁不开眼的闪光灯,竟是分外的好看。她只怕自己听错,听到了那一声多年后仍觉得不可思议的低斟浅笑,邪肆得像是山间魑魅,他说,抱歉,这是我的女孩。
林妙妙几个小朋友缠着要来莫妮卡,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碰到两个自己平日很看好的学生。即便他骨子里有贵公子的放浪形骸,一旦为人师表,不得不敛尽这些漂浮在他身上的不良嗜好。而无可忽视的,他身体里潜藏的暴戾因素正在蠢蠢而动。她撞进他怀里,映入他眼里,今后的一切都变得不一样……
她突然被攥出去,穿过糜灯绿酒,暧昧低吟,一刹那她觉得自己经历了繁迷的花花世界,只是手腕上的疼痛让她不得不清醒过来,弱弱喊了声,“老师……”
皓月悬空,她被迫抬起下巴。
“敢来这种地方,长本事了是吧?”
她心里不安,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却还是强迫自己盯着他的眼睛,“你没有资格管我。”
闫途放开她手腕,眼里难掩凛冽疏迷之笑意,一如她梦里的燕尾蝶,枯黄甚至死灰的颜色,看不到温度的颜色,“的确。”
她整个人突然就放松下来,奈何下一秒,那人倏然靠近,“不过只要有一天我是你老师……”不温不火的语气却似带着狮子的隐忍和狼的睥睨,她为他眸里难有的戾气所悸,尚未等他讲完,便违心点了头。
庄生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觉得沉碧大不对劲,支支吾吾便罢,如何会自甘堕落,拿过床头的手机,试着拨号,谁知电话接通,对面醉鬼哭泣,“庄生,我怀孕了,我他妈的怀孕了……”
小诊所在逼仄的巷道,墙壁陈旧并且泛黄,偶有一阵轻轻的风吹过,便带来一股浓郁刺鼻的药水味。一刻钟前,庄生拉住执意要进手术室的沉碧,“沉碧,我们换一个正规一点的医院好不好?小诊所没有保障。”
沉碧脆弱地一笑,抬手轻轻抚摸她的脸,犹如摩挲一件上好的玉器,“好庄卿,我好喜欢你。”
她噗嗤一笑,沉郁的眉眼没有那么明显了,“到这时候你还有心思开玩笑。”她拉下她的手,知道她不会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拍拍她的手,好生安慰,“我也喜欢你,快进去吧,我等你。”
看着自己最要好的朋友进去,她的心莫名地悸起来。在她孜孜不倦拨了三通后,电话那头终于有人接通,她沉一口气,“洛林,她已经进去,你什么时候过来?”心里似有一拨一拨潮水泛过,“你不想来?洛林,你想清楚了?现在知道畏缩了?当初上床的时候怎么那么义无反顾?”
庄生提心吊胆等了半个多小时,沉碧终于在小护士的搀扶下吃力地走出来,她搀过她,眼泪吧啦吧啦往下掉,“脸白得跟死人一样。”
沉碧没有力气,只能回以一惨弱笑容,她搀着她一步一步,只是还没走出冗长小巷,沉碧整个人就突然往下栽,她手忙脚乱拖住她,猝不及防地两人一齐跌在地上。沉碧沉碧,她喊她,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短发女孩早已昏迷不醒,她拍她的脸,却看到她怀旧色的牛仔裤渐染上一圈的红,惊恐地睁大眼,只见牛仔裤上的血圈越来越大,绕是她经历得再多,此时也不禁心慌。大喊救命,身边却无一人回应,强迫自己冷静,拨完120,试图拖起沉碧,可根本只能以失败告终,她不能把她一人丢在这儿跑出去打车,就只能祈祷救护车的到来。她嘶吼,犹如受伤的野兽,她早该知道这种小诊所没有保障,就不该放任沉碧一意孤行。上帝为什么非要开他们的玩笑?
“沉碧沉碧……”她不知在她耳边喊了几遍,眼见沉碧身下的血越来越多,她再次拨过去,接电话的也是个女孩,“每一辆救护车都会竭尽全力去挽救生命,车已经派出去了,只是你们那么偏的地方,总要一点时间吧!”
可这是性命攸关的事啊,姐姐。她近乎哀求。
蓦地,那边没了声音。甚至只余下了庄生自己呼吸声,然后,她听到了那熟悉于心的声音,那人问:“你还好吗?”
她顿时红了眼眶,怎么会有那么巧的事,不知是庆幸?还是难过?后来闫途附近的朋友送她们到了市医院。闫途经常受闫老嘱咐来医院询问大伯病情,今日看见那做义工的女孩那般不忍的表情,竟让他想起了自己倔强的学生。女孩捂着电话对他说了事情经过,她说,已经派去了车,可她依旧很慌,我真的不知该如何去安慰她。他微笑,给我吧。他替她接过电话,谁知那头竟是如此惨淡。
医院,举目皆白,惹人厌恶。
“我先去缴费。”他站起来,回头看了眼滞木的女孩,“医生说,送得及时,还有救。”
声音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甚至还存在,几分刻意的安慰。
“你?”
陆医泽来妇科拿一个病人的报告,谁知无意间听到她声音,似有魔咒叫嚣着他全身的血液期盼他停下,女孩颓废地坐在长椅上,而自己浑身上下,除了白大褂,还有什么可以借她拭泪?
偏偏,她最讨厌白大褂。
庄生吸了吸鼻子,看到他后,有些窘迫的怔愣,“陆医生,你什么时候转到了妇科?”
天空蓝得有些透彻,带着春夏之交的暖意,熏的人心里痒痒的。
石子小道。
额前的刘海似遮住她所有的心事,“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事会发生在我周围人的身上。”
陆医泽抿嘴,“你别多想。”
“我该怎么做?”
他凝视她,只觉她眼里写满忧愁。
帮沉碧请了一个多星期的假,身旁总有同学问沉碧,她不停地搪塞敷衍。再次去看沉碧的时候是和闫途一起,不用挤公交车,她自然乐意,当然如果没有发生中间那些小插曲的话。
早早收拾了书包,下课铃一打便匆匆出了班级,谁知在底层的老师车库差点撞上一个老师的车。
薄时温探出头,怀孕却不见丰腴的脸上带有明显的怒气。
她手里的小蜜蜂儿童手机摔到地上,随之很不合时宜地唱起,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做事不偷懒,噼里啪啦,噼里啪啦,学习不怕难……
眼角勾起,再瞧,她已经煞白了半张脸,他慢慢把车开过去,缓缓摇下车窗。
“怎么了?”他问。像是在问薄时温,又像是在问她。
她恍然,慌忙拾起地上手机,迅速关了声音。
薄时温朝他控诉,“你看看你学生,平日这么稳重的一个人今天竟这般莽撞,差点就和我的车就撞了!”
他眉眼带笑,充当和事佬,“行了,也没什么事呢!”
美人计倍见成效,薄时温叹了口气把车开走。
“去哪儿?”他问她。
“去看沉碧。”她迟疑了下,还是诚实地答道。
“正好。”他打开车门,“一起去吧!”
她低头捣鼓手机,乌黑的发顺着肩头滑下。
“坏了?”那人浅浅勾唇。
“没有,这种手机很耐摔。”说完她自己先尴尬一笑。
她突然静下来,“以前,邻校有个女生因怀孕而跳了江。”
他平稳地开着车,“你比任何人都清楚她不会。”
他们到的时候,沉碧正在睡觉。原本细眉细眼,配以尖尖下颌,除了精明犀利甚至给人几分刻薄的感觉,用云菲的话形容,就是典型的后妈相。如今安安静静地躺在病床上,锋芒收敛,倒少了几分咄咄逼人之势。
沉妈妈横眉冷对,扬手就要打她,然而这种疼痛没有到来,她只听到男人说,如果不是她,沉碧现在还不一定有机会可以躺在这儿。
简单的一句,让她既感动又愧疚。
沉妈妈的手滞在半空中,突然就伸手把她搂在了怀里,带着哭音,“好孩子,多亏了你……”
这种陌生的感觉,让她非常不适应,很想将拥着自己的人推开,手伸到半空却又无力地垂下。她望向他,发现他正好也看着自己,眸里是除了她在课堂上,从未见过的认真。
作者有话说:姑娘不是妈妈所生,莫非桃树上长的?为什么你的爱情,比桃花谢得还快?──仓央嘉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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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 10 莫非桃树上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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