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Chapter 11 谁知道大雨将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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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生几近胆战心惊地过了一两个星期，可在她所能看见的地方，沉碧依旧是那个不冷不热的模样，似乎那件事从未发生过。她暗暗松一口气，经过这件事，她发现了一件事，自己对语文老师的信赖似乎超过了自己所想象的范围。
韩每每的成年宴会，庄生不明白她为什么坚持邀请自己，沉碧目光恝然，“她是为了彰显她的宽容大度，我们不来，倒让她称心如意了，韩大小姐，即便没有了演讲的比赛资格，依旧是被千万人捧在手里的宠儿！”微微晃动酒杯，敛去脸上的淡漠与讥诮。
庄生去握她的手，发现她的手格外冰凉。
祖父是F市难能的商业巨擘，韩每每当然有恃宠而骄的资格。今日的她一袭白色精致洋装，头发被精心打理，整个人如同漂亮得不可思议的瓷器娃娃。
徘徊于一盆名贵玉兰边缘，眉睫低垂，平添几分柔和，穆静的脸庞找不出半丝情绪。宴会场地的设计，矜贵而不张扬，绝非出自一个女人之手。
“每每，听说这次的宴会是有人专门为你设计的，你可别金屋藏娇，带出来让大伙儿饱饱眼福呗！”同学玩笑着，羡慕着。
韩每每露出难得的腼腆，目光越过众人飘向酒店门口，白色西装撞入眼帘，她放下酒杯，像个把爱情诚可贵，亲友皆可抛的无知热恋少女般匆匆迎了出去。
众人惊讶她的举动，原来骄傲如她，也会有放下身段的时候。注意注意，真正的李雷就要出现。
庄生启齿，果然。只是那笑还未及眉梢，便已分崩。如羊脂玉般润泽的男子，怪不得会选择在宴会上放玉兰。
看韩每每站在他身边言笑晏晏的样子，又岂是一个痴迷可以概括。她早该明白，从前到今，她身边除了他，又有谁值得，值得韩每每视自己宛若仇人。
可他和她，不过萍水尔尔……她越过人声看他，白色西装，气度温雅，眉眼笼上似有若无的忧郁，笑起来有酒窝的男子，温暖得足以让众多女生尖叫。
可你知道？他拿手术刀时的样子有多冰冷。
他不过是怜悯我？可我父亲尚未上他的手术台就已经死了，他又何必怜悯我？
“庄生。”有人唤她的名字。
臆想世界，不可逗留，快快出来。
韩每每亲切地挽着今晚的头号明星，皮笑肉不笑，装模作样好开心，“陆哥哥，这是庄生，口才很好的。”
不心虚是假，心虚了是徒然，她知道韩每每心心念念这次的演讲比赛，可恶的沉碧……
温柔男子，眉眼如月色清辉，他伸出手来，“你好。”
一开始他就注意到她，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的伊人，是不是就像她一样？
“与君初相识，犹如故人归。”她伸出手，冰肌玉骨好冻人，天知道她为什么要撒谎？
少女肌肤的接触，如蜻蜓点水，轻轻一掠，已是惊鸿。
“陆哥哥，帮我拿一杯果汁好不好，我好渴？”人郝思嘉可以把窗帘做成礼服，我什么都不会，可你不知道，我本就是朱丽叶。
男人无奈，却着了一副好脾气，转身而去。
韩每每凑近她，“我是不是可以把你刚才的话当做是言语上的挑逗？”撩了撩微卷长发，“长着这样一张脸，不去做交际花，真是好可惜！”
她吸了口气，“拉巴鲁齐将自己定义为现实版米罗的维纳斯，薇罗尼卡佛兰科力争独立，德拉佩瓦侯爵夫人无情冷漠，让那么多男人为其癫狂，每每，你叫我拿什么去和她们争？”
***
她在傍晚时分回到家，庄善从房间里出来，她说，阿生，妈带你去外面过生日吧。
她顿住脚步，又不禁劝自己清醒，即便她和韩每每同一天生日，也只能一个是宠儿，一个是弃儿。可听庄善提起，她的心好像被蚂蚁咬出了一小道口子，或刺或痒，总觉得缺失了什么，又像是填不满。
噢，她很少自称妈妈的，对吧？
庄善眼里平静，你爸爸会很希望我带你出去。
一句话便让她缴械投降。
只是当她隔着马路看到那个端庄却孱弱的中年男人时，她只能以借口推脱，匆匆逃走。庄善，你不知道吗？即便他会离婚，可至少，他现在是有合法妻子，你算什么？旧爱？还是新欢？只是偏不凑巧，差点撞上自己语文老师那部颇具野性的军绿色悍马。
闫途不知道自己此时的做法正确与否，只是身为人师，他决不能放任她一人独走夜幕。好像下一秒，死神就会伸出手将这无根的孤魂带走。
肚子很不合时宜地咕咕了两声。
那人手握方向盘，车内灯光沉沉，偏偏那手如玉如珠。那人轻笑“饿了？”
她尴尬，只说“还好。”结果肚子又抗议几声，她羞愧地低下头，那人笑意更甚，“太不诚实，要吃什么？”
她不再忸怩作态，“面，滚烫的面。”
时值今日，他们又来到了兰州拉面。庄生低着头，即便上颚也被烫到，仍旧大口大口往嘴里送面。
明明很渴望念旧，偏偏会想起来大都不好的东西，就像明明不善交流，偏偏乐衷于游弋人际，如一条游行笨拙的鱼。
上帝创造了一个亚当，从亚当身上取出一根肋骨，造就一个夏娃。八几年的冬天，他遇上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注定生生世世与他纠缠的夏娃。同年，女人生下他们肋骨的结晶。
之后，结晶开始“破土发芽”。
伟大的诗人站在彼岸，大片诡异魄人的曼陀罗花自他身后盛开，有一种感情叫命定，叫逃不开。
犹如牧羊女碰上吃草的狼，白鸟遇上含泪的射手，白雪公主不会爱上小矮人，而新德瑞拉注定整日要受到后母的虐待。善恶树上的果实诱人至盛，亚当夏娃因偷吃禁果被逐出伊甸园。
综艺节目的女嘉宾对主持人笑，从小我爸爸就教我体重要达到捐血标准，可惜我永远达不到他的期望。以前她住的地方，出门几步便是不太糟糕的人工湖。那时候，贪玩的小家伙手脚并用偷偷爬上糊涂老爸忘拔车钥匙的靓车，不小心发动了引擎，连人带车掉入了湖里。
那日趴在窗前，以手作环，呼一口气，看它渐渐模糊，直到庄善从一辆低调而奢华的轿车上下来，她才慢慢，慢慢，抬手擦拭干净。之后的记忆变得模糊……
是否，她生来就属祸害？
晶莹的宝贝争先恐后落入碗中，一滴一滴，瞬间融入其中。
“别低了，头都要低到碗里去了。”他无声叹口气，抽了张纸递给她。
她怔愣，只用余光，小心翼翼，又有些颤颤巍巍地接过那张纸巾，嘴里抱怨，“这面太烫了。”
过了半响，眼睛红红的小兔子问冷漠的狼先生，“可以要点酒吗？”
男人眸长繁花，她如愿以偿。庄生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老师很好很好。奈何姑娘勇气大大，酒量却小得可怜，如牛豪饮，半杯下肚，脸颊如烟霞熏过。
“为什么要喝酒？”他看她呆呆坐在椅子上。
像是被驯服的小象，她笑得安安静静，“你不知道吗，今天也是我生日……”
男人眼眸如波，“我送你回家。”
“好。”她站起来，踉踉跄跄往外走，没走几步又跌回来，以手覆眼，眼泪却从指间缝隙中流出，越来越多，“哪来的家？”
他在一边静静看她，想去抚摸女孩长长的头发，手抬了抬，却又无力地放了下去。
夜空黑得仿佛能吸附人的灵魂。
此时梦里如何？天不阴不晴，场下全校师生黑压压的人头一大片。她如小孩子般扯着他的袖子，眼泪鼻涕横流，“老师我不敢……”
唇边最终化作一丝的无可奈何，那人安抚般摸了摸她的头，“真没用。”
她陡然睁开眼，唯一一次，她睡到日上三竿。昨晚发生了什么她又是做了什么梦？揉了揉额头，从被窝里起来。
庄善刚从房间里出来，便看到她面无表情地站在窗前。历经岁月苦寒的心划过一霎的钝痛，就好像害怕她要从这里掉下去一样，“你一个女孩子，这么可以在外面喝得烂醉？”好似妈妈教导孩子的语气，却又语气骤变，“还有你这么一副死人脸是摆给谁看？”那句‘难道你爸死了我就要一辈子守寡？’差点被说出口。
“没有。”她语气很淡，淡得就像在陈述一件事实。
“他好不容易才出院，就想一起帮你过个生日。”庄善皱着眉头。
“我和他又没关系，怎么敢劳烦他？”
庄善无端被挑起情绪，她觉得有条可怕的蛇攀上她的胸口，可她在怕什么？怕自己女儿知道，她所说的一切都是为了掩盖，掩盖自己最心底的憎恨，憎恨岁月的狠心？还是憎恨当初最亲的两个人暗通曲款,狼狈为奸？
迷糊间，听到房间外传来一阵阵声音，事实上庄重疲惫地撑开眼皮。
“始作俑者，讨债鬼，他的病更严重了，你满意啦，一切都是你……”庄善尖叫，嘶吼，扯她头发，掐她的身体，眼里被仇恨和罪恶吞噬。
“我满意？我为什么要满意？”庄善的力气很大，和她平日孱弱的身体截然相反。庄重打开门，便看到她正双眼充血地掐着庄生的脖子，眼里充斥着愤恨、哀怨、敌视、疯狂。
唯独少了一样慈爱。
“庄善，你疯了？”庄重上去扯她，想都没想就往她脸上甩去。
这“啪”的一声，清脆凛冽，似隔离了所有的声音。这一巴掌之后，空气几近凝滞。
“阿重？”庄善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她，“你疯了，我是你姐姐。”
“我只有一个外甥女。”庄重句句临锋，针针见血，“你折磨了她这么久还不够吗？你还想让她死吗？庄善，我的好姐姐，你到底是恨她还是恨你自己，嫉妒她一天天长大，还是悲哀你一日日容销金镜？”
“够了！”庄生大吼。
两人俱是一震，从未见过庄生讲过重话。某一年的夏天以后，这个女孩所做的就只有隐忍。
只见鲜血沿着她的手臂内侧蜿蜒而下，触目的红映在如藕的白上，宛若头顶的白月光被人铺天盖地泼上了朱砂。
刀已经被她扔到了地上，手臂上的痛盘桓到心上，眼睛干涩得厉害，却还是流不出一滴泪。
“妈妈。”她像小时候一样轻声唤她，语调却少了儿时的依恋，“那么多年加上这一刀，再多，也还得一清二白了吧！”
她无视庄善的尖叫，不理庄重的担忧，直直地走出门，漫无目的地走在大街上。
窗外轰隆隆，庄重担心她手臂上的伤，只好打给了闫途。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Chapter 11 谁知道大雨将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