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策藏]唯君相守》乜*兔

16、【春露篇】章十六

　　入夜时分，叶致茗从睡梦中醒来。
　　为不错失抓马良机，他和林照辰日夜兼程的赶来无量山。只因行程仓促，许多事宜都无法安排妥当，二人甚至在野外露宿过一夜，直至今早晨曦初露时，才总算在花山集找到一处客栈落脚。
　　旅途的疲倦让叶致茗二话不说就倒头大睡了，剩下精神奕奕又无所事事的林照辰牵着他们唯一的小毛驴溜达去。
　　彤红的夕阳渐渐没入山谷，幽月悬挂于天际。叶致茗一觉醒来，见林照辰未归，倒没有太紧张。正如李展所说，孩子大了就别多管，管多了还容易疏远感情。当然，后半句是他自己补上去的。
　　叶致茗推窗观天，估算了时辰，心念林照辰也该快回来，于是打来热水细心梳洗了一番。
　　洁身后，他从包袱里取出一套月白色的套装，清雅而不失华美，丝缎布艺和淡银刺绣，与他往常所穿的金衣样式相像，少了雍容气派，又更显风流素雅。
　　这是叶致茗在名剑大会上胜获的奖励，他武功身法实属不逊，但本人始终只愿坚守于中立一线，甚少参与阵营之间的争斗。然而无量山到底不比京师主城，滚打混斗的场合在野外随处可见，这身名剑套装也该恰时派上用场了。
　　叶致茗沾沾得意地换上新装，俊丽容貌配上月白素雅的气质，此刻的他尽是英姿焕发，入骨风流。这并非叶致茗个人自恋，最好证明便是来自林照辰那道惊艳的目光。
　　“照辰，你回来了！”
　　在门口看呆了的林照辰被这声一叫，立刻回过神来，脸上还有些恍惚。
　　“啊，嗯。”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看到徒弟自觉归来的叶致茗很高兴，他拉着林照辰坐到身边问，“今天在外面遇到什么新鲜事吗？”
　　“有……”
　　林照辰别过脸，有点刻意地避开叶致茗注视自己的目光。他做得不算明显，却让叶致茗感到了疑惑。
　　“遇到什么事了？”
　　“遇，遇到一个纯阳道长，挺友善的，还夸我根骨清奇。”
　　叶致茗听了，嘴角边弯弯翘起，心下了然，“让我猜下，那道长名叫杨舒青，背着个大葫芦，浑身穷酸气的。”
　　“师傅怎么知道？！”
　　“他还问你要不要拜师，要不要进帮，要不要组团之类的，对吧？”
　　林照辰的心在砰砰直跳，生怕叶致茗已知晓他这天所遇到的一切，包括那个女人……
　　“诶……照辰，你身上好像还有点味。”
　　靠近林照辰时，叶致茗嗅到了一股红香，虽然已经消淡了不少，但郁浊的感觉似曾相识。叶致茗想凑到林照辰衣服上细辨，却被他生硬地推离了几分。
　　“花，是花！”一时片刻，他想不出别的借口。
　　“哦……那道长身边还带着个万花小女孩，对吧？”
　　林照辰心虚的使劲点头，“对对，她很好奇的缠住我，还不断往我身上套那种香香的泥巴。”
　　他可以发誓，这话千真万确，虽然并非身上气味的真正来源……
　　只见叶致茗双手抱胸，摇头叹气，神情似是失望，“虽知那蠢杨最近诸事不顺，不想已沦落到这般田地，哎……”
　　“师傅？”林照辰又偷瞄了眼。
　　“也罢，这次来无量山，终究是要碰上蠢杨和骚尘他们，及早做好准备也不算坏事。从阵营来说，他们是势不两立，所以无论我们选哪边都不好办，唔……”
　　叶致茗自顾自地说着，甚至深入思考当中。
　　林照辰在旁紧张的闭着嘴巴，确定叶致茗并不知道他跟红衣教遇过的这事后，才总算松下一气。
　　“师傅，我有个事想问你。”
　　“唔……”
　　陷入思考的叶致茗没给反应，于是林照辰又再唤了声，“请问师傅，什么是亲传弟子？”
　　“亲传弟子就是即使出师了也要继续跟随师傅的徒弟，通常当师傅的只会带一两个这样的弟子在身边，而且关系亲密……诶不对，谁要你做亲传弟子了？！”
　　众所周知，思考对于叶致茗来说就等于换个姿势的发呆，所以他在无意识的回答了问题后，才发现问题的重点不对！
　　“是杨道长，他说如果我愿意拜他亲传，可以带我去荻花圣殿。”
　　叶致茗闻言大吃了一个惊，“照辰不想要师傅了吗？！”
　　“怎么可能……”林照辰汗颜不解。
　　叶致茗逼前一步，给他闪动起泪目凝光的眼神，“我知当今江湖人多向往荻花圣殿中的秘宝，于你也是迟早事情，但照辰你可知道，卖身入赘一说？”
　　据以往经验所得，当这种时候，只要听他说话就对了。
　　林照辰给自己坐好，然后摇头道，“不知道，想听师傅说。”
　　“江湖之上人心险恶，通过使利抛诱收揽心腹的手段屡见不鲜，而收徒弟就是其中一种。哦，照辰你还没吃饭对吧，来趁热的。”
　　说着说着，叶致茗拿出一盘热腾腾的的包子放在林照辰跟前，让他边吃边听，这使林照辰更加汗颜了。
　　“初入江湖的小孩因为心思单纯，很容易会被套进圈套。然后那些师傅会使出各种添衣送食的招数来吸引徒弟留在身边，再慢慢把他们培养到独当一面的水平。诶，这包子味儿不对口么，照辰你怎么不吃了，还是胃口不好，来喝点粥？”
　　说着说着，叶致茗又拿出一碗粥，林照辰决定埋头继续嚼包子。
　　“徒弟们长大后定会满怀衷心感激，当这时，那些师傅最初目的就算达到了，而下一步的手段就是拜入亲传。他们会把得力贴心的徒弟纳为亲传弟子，利用感情诱向他们成为缝衣做饭刷日常的第一把手！诶，慢点吃，别啃到了，来水。”
　　林照辰接过叶致茗递来的茶水灌下一口，感觉肚里包子有点难消化。
　　“我刚才说到哪了？”
　　“缝衣做饭刷日常……”林照辰弱弱念道。
　　“没错，沉浸在小快乐中的徒弟不会知道，他们其实已经被卖掉了。更糟的是，那些亲传师傅看似专一，却通常拥有多重身份，他们四处潜伏，瞄准各种漏网之鱼，并且把俘获的徒弟变为自己势力后盾，江湖人称‘后宫’一说大概也就是这么个回事。这对于那些不小心陷进去的徒弟来说，无疑是万劫不复的……怎样，照辰你现在害怕了吧？”
　　看到林照辰嘴里咬着半个肉包还一脸惊呆了的样子，叶致茗很贴心地上前给他安慰道，“所以，以后在野外见到说什么招你亲传啊徒弟啊的人，千万不要理会他们。不过照辰也不用害怕，有师傅在，绝对不会让那些贪婪之辈沾指到你身上。”
　　“噗！”林照辰把刚喝进嘴里的水全都喷了出来。
　　“诶呀，这包子好像有问题，果然皮厚肉少的都不好吃，明天换饺子。”
　　“我，我没事……”
　　叶致茗拿走半盘凉掉的肉包，又给林照辰倒了杯新茶，“我只收了照辰一个徒弟，而照辰唯一的师傅也是我，所以现在我们的关系就如亲传一样，明白吗？”
　　林照辰虽然点了头，但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似的，有些不舒坦。
　　“去洗个澡吧，热水准备好了。趁还有点时间，快睡会儿，”说到这儿，叶致茗笑得神秘兮兮，“等午夜后，师傅带你去抓一匹好马。”
　　尽管精力旺盛，但经过一天的奔波，终究有些劳累，林照辰配合地换洗过一遍，然后回到房里休息了。
　　趁着林照辰睡觉的机会，叶致茗顺利取到了他的衣物。
　　那绝对不是春泥的味道，他又怎么会不在意？
　　叶致茗拾起一件外衣，往面料上轻轻吹了下，扬散起的暗红色粉末在烛光中映现而出。因为林照辰衣物的布料是深红色，所以不仔细观察根本发现不了。
　　他用食指抹起一些凑到鼻尖闻了闻，浓郁浑浊的香气，恍然间，使他回忆到了那个晚上……
　　红衣女子，月影幽深，长枪暗红……
　　‘他说如果我愿意拜他亲传，可以带我去荻花圣殿。’
　　林照辰刚才的话在脑中一闪而过，叶致茗才想到，一直与他待在山庄的徒弟，怎可能知道荻花圣殿的事情，这又是谁告诉他要去那个地方？！
　　红衣教，这是一根线头！
　　夜阑无声，叶致茗小心翼翼地走到了林照辰的床前，他还睡着。
　　把衣物和盔甲轻轻放回架子，叶致茗静听他急短而粗沉的呼吸声，忍不住，低头看了他许久。
　　窗外，月亮已升至中天，被厚厚的云层遮掩着，光影零碎。桌上烛灯只余燃殆后的一丝星亮，叶致茗轻轻把焰火盖灭，掩上房门离去。
　　…………
　　……
　　书案前的烛灯重新被点亮，叶致茗从腰间锦包掏出一颗酥糖，放嘴里含着，思考了一会儿，又发呆了一会儿。
　　然后，他拿出一套笔墨纸砚……
　　给正在洛道上的李展写了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