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策藏]唯君相守》乜*兔

17、【缘启篇】章十七

　　‘这江湖上还有许多奇怪的人，他们会做出许多奇怪的事，包括我和你……’
　　叶致茗对林照辰这么说过。
　　凌晨时，清冷空气中飘荡着幽幽寒雾，水汽凝结在银白盔甲上，映出一层薄薄的白光。
　　在等待的时间里，叶致茗大概感到有些无聊，于是用手指在林照辰胸甲上绘画起来。
　　首先是一颗滚圆的脑袋，然后是一个滚圆的肚皮，最后添上尖尖的嘴巴和脚趾，一只形象不算生动的小鸡崽就这么出现在了林照辰的胸膛上。
　　小少爷微微笑着，有冰冷的露水凝结在他指尖，一点点寒意渗入肌肤。
　　“照辰，当了天策后，每天都要穿着这身硬邦邦的盔甲了。”
　　“嗯。”
　　“夏天的时候会特别热，冬天的时候又会特别冷……”
　　“嗯。”
　　“天策穿的盔甲又厚又重，你就不担心举起手的时候会夹住脑袋，或者弯不了腰吗？”
　　“嗯……”
　　“不过嘛，可以御马作战，确实也不赖哦……如果不用考虑买马和养马方面的问题。”
　　“嗯……”
　　半夜来临时，叶致茗带林照辰来到狼头山蹲点抓马。在此之前，他一再叮嘱林照辰要行事低调，藏在草丛里耐心等待，不能多作动静。但现在看来，最多动静的人该算叶致茗一个。
　　他们隐匿在狼族的领域里，远方一座巨大的天狼石雕矗立山巅，狼头仰望天际，仿佛对月呼啸。月亮低垂在西边地平线上，拂晓降至，现在是一天中最黑暗又最寒冷的时刻。
　　叶致茗把自己裹紧在一件淡金色棉袍里，依在林照辰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逗着他说话，可惜没得到太多回应。
　　林照辰半蹲在草丛中，这个姿势已经维持了将近一个时辰，依然能纹丝不动。他双眼凝视前方，目光透过遮掩在身前的茂密草丛，最后聚焦到山坡一处空地上……
　　“别急，没那么快的。”叶致茗继续在他胸甲上画小鸡玩，新凝的银霜覆盖了之前抹过划痕，让本来晶亮的盔甲看起来花斑斑。叶致茗看着蹙了眉头，然后又用手掌覆在上面印了几个掌印，这是有多无聊。
　　“师傅……”林照辰有点耐不住身边人的折腾，只好轻轻唤了他一声，希望他的师傅知道，自己也是有注意到他的存在。
　　“照辰！”
　　“恩。”
　　“在有马出现之前，师傅给你讲个故事，要听吗？”
　　“恩。”林照辰点了点头，如果他不愿听的话，叶致茗会作出更多的动静。
　　“那现在准备好，我要开始了。”
　　叶致茗挪了几下身子，头靠着林照辰肩膀，换了个比较舒适的姿势。
　　“从前，有一个名叫‘风雨同舟’的帮会，帮主是个主修气宗的纯阳，自以‘神手山河’打起名号，带领一帮人混迹在江湖上，那下面我来称呼他作：气纯。”
　　说到这里，叶致茗顿了顿，问林照辰道，“我刚才说到哪了？”
　　这是逗着玩的，林照辰扶额回答道，“气纯。”
　　“嗯，由他亲自带领的团队，成功打败了战宝迦兰中无人能敌的千手轮回。自那以后，他名声响震武林，而当年藏剑山庄以玄晶铸造出的第一把神兵‘留情’，得主便是这位气纯。”
　　“玄晶？”
　　叶致茗向林照辰瞟过一眼，眸中凝光在他错愕的表情间瞬息，林照辰未有察觉。
　　“我刚才说到哪了？”叶致茗又问。
　　“气纯……”林照辰有点汗颜。
　　“后来，红衣教重现江湖，荻花圣殿藏有化玉玄晶的消息开始传起。虽然，为争夺秘宝而闯入荻花的人不计其数，但大多都是无功而返。唯有一支团队，他们成功攻入了荻花圣殿的核心……”
　　“气纯？”
　　林照辰有预料叶致茗会再次说到这个，可这把他没有猜对。
　　只见叶致茗浅笑道，“确实是风雨同舟的团队，但当时气纯并没在场，所以领团的人是一位万花。”
　　“万花？”
　　用墨水泼人和糊泥巴，是林照辰对这个门派最深的印象。
　　“两个月后，气纯亲领他的团队再次进攻荻花圣殿，那位万花刚好缺席。这个细节并没影响他们对胜利的期待，而且他们也顺利通过了阿萨斯大门，找到魔女沙利亚的藏身之所。”
　　“那最后呢，他们有成功吗？”不知为何，林照辰对结果显得有些紧张。
　　“最后，除了气纯以外的所有人，全都消失了。”
　　“…………”
　　……………………
　　片刻的静谧后，林照辰还想再问些什么，却被叶致茗覆指在唇上，作了道噤声的提示。
　　细碎悉簌声传入耳畔，两人不约而同地转头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山坡上，一匹赤红色骏马隐隐出现在幽暗的月光下，它安静地行走着，蹄声轻微。
　　叶致茗按住林照辰因激动而颤抖的肩膀，认真道，“照辰，看到山头一边的悬崖了吗？”
　　林照辰正盯着那匹赤红骏马出神，听到叶致茗说话后，他才仰目四顾，发现赤马所处山坡旁，的确有一段悬崖。
　　来时路上，他也注意过这段不算太深的悬崖，于是林照辰点头应道，“看到了。”
　　“等下你冲出去立即套住马匹，然后直接往那悬崖跳下去，动作必须快，不要有犹豫。”
　　“可，这……”
　　“好了，我只数三声……二，一！”
　　还没弄懂套路的林照辰就这样被叶致茗一掌推了出去，赤马闻声受惊，眼看扬蹄欲奔，林照辰迅速掏出马杆投向赤马，动作果断且利落，一发即中！
　　然而，还没来得及感受这片刻喜悦，四周忽然呼声大响，一群人潮汹涌而来，以他和赤马为中心把路堵得个严严实实。
　　怎么回事，居然还有这么多人躲藏在附近？！而且，他们都手拿武器，意图不善。
　　尽管惊魂不定，但林照辰还是毅然抽出长枪，准备以一抵十硬抗人潮。畜势待发间，却见眼前一波金色劲风旋袭而至，把围涌在四周的人群逐一撼倒。
　　这是山居剑意下风来吴山一式，威力强悍但承伤极高，叶致茗使出这招，只为给林照辰多争取半刻逃脱的机会。
　　“快跳！”
　　林照辰只觉身体被人用力扛起，重心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倒，然后瞬间坠落！
　　“哇啊！！”
　　事情发展之迅速，令林照辰脑海一片混乱……抓马，围攻，跳崖，何为这三件全无瓜葛的事情会串连在一起发生？！
　　“别闭着眼睛，看准落地的方向施轻功！”
　　听到叶致茗的声音，林照辰这才从当前境况中反应回来，可马上又得到另一个更糟糕的发现……他全身不能动了！？
　　还有，身上这几把淡蓝色的剑影是什么东西？
　　“哎，我们被定身了……”叶致茗轻叹，似乎也有了放弃挣扎的打算。
　　不知该算幸运还是倒霉，师徒两人意外卡到了一根枯木枝，被悬挂在峭壁一处不上不下的地方。从这里低头往下看去，是红红的一片，抬头往上再望，则是蓝蓝的一片。
　　“师傅？”
　　“嗯……”
　　“这是什么情况？”
　　“听闻后来……”
　　“什么？”
　　“跟气纯一起进入荻花圣殿的那些人，全被血祭了。红衣教用他们的鲜血炼制了十六把武器，记得其中有一把是叫‘袅皇’的长枪……”
　　“现在该怎么办？”林照辰一手环抱叶致茗，一手紧抓那根摇摇欲坠的枯枝，只等听自家师傅有何打算。
　　“唯一剩下的人黯然离去，自此以后，江湖上再没人见过那个气纯……”
　　“师傅，我们好像遇到麻烦了……”
　　“等等，我刚才说到哪了？”
　　“气纯……”
　　终于有了比欲哭无泪更加无泪的体验，这个奇怪的故事就不能留到以后再说吗！？
　　这时，头顶响来一个男声，“叶致茗，你来这里干什么？”
　　林照辰抬起头眯眼细看，竟是昨日在无量山上巧合遇见的道长，身后背的绿色大葫芦是其最显眼的标志，身边还跟着个万花小女孩。
　　“蠢杨你看，我带了个徒弟来抓马！”叶致茗向那位道长打招呼道。
　　林照辰心里非常想吐槽，却又想不出该从何吐起。再看下面，在那大片红红的人堆里，走出一位黑漆漆的男子，墨衣长发，由此可知是个万花。
　　“抓马可以，但规矩不可逆。叶致茗，你先选个立场吧。”
　　未等叶致茗发话，上面已响起喊声，是那位被叶致茗称呼为‘蠢杨’的道长。
　　“何来规矩，贫道不知！”
　　悬崖下面的万花男子轻藐一笑，“无量山的捕马点，一三四五六为恶人占道，只有二七才轮候散人，道长若分不清日子，大可回去翻翻自己的黄道日历。”
　　“贫道每日要在此蹲十二个时辰，没空闲算你的三七二一！”
　　“既然道长这么说，那我们就只能用阵营的方式来解决了。”
　　“哼，谁敢踏进贫道的四尺山河试试！”
　　这两人把水烧开了，也不见有熄火的苗头，林照辰只好悄悄对叶致茗道，“师傅，我可能，快撑不住了……”
　　叶致茗心头一紧，才见林照辰抓着枯枝的手已磨得通红，急忙向上面的道长喊道，“杨舒清，先拉我们上去！”
　　正被气得怒火烧心的杨舒清没留意叶致茗叫唤，幸好身边那位万花小女孩头脑清醒，及时放下一根绳子，把困在悬壁的两人救了起来。
　　此时，杨舒清仍站在崖边，跟下面万花男子喋喋不休的争吵着。叶致茗的处理方法倒很干脆，就是一脚把他踹下去。
　　“小瑶来，我们走吧。”叶致茗向小万花招招手。
　　唤名小瑶的万花女孩把食指抵在嘴巴上，眨着大大的眼睛看她师傅被一群恶人围堵在角落，脚下四尺山河顷刻即破，为首的万花男子满脸春风……
　　“来啦！”小瑶转身拔起小腿，跟叶致茗走了。
　　目睹这场事件的林照辰自此增长了不少江湖资历，以及，对叶致茗新的认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