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凤栖梧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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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什么呢，这样开心，快过来帮忙”，晏雪崖在门边招呼道。
晏雪崖着实买了不少东西，足足装满了一车，柴米油盐，锅碗瓢盆，笔墨纸砚，烛火帐幔，样样不缺，连药罐子都记得买上一个。
也幸好沾了王春贵的面子，才顾上了一个车夫帮忙把东西运回来，临走时给了双倍的车钱。王春贵所言非虚，这里传闻不好，确实是没人愿意来。
三人光搬东西就走了好几趟，东西全搬到院中之后晏雪崖便招呼二人围坐在院中石桌旁，分食休息。现在早已过了饭点，直到看见食物，三人才觉得很饿了，晏雪崖买了些干粮熟食回来，三人埋头苦吃。
院中的水井似乎是通了山脉中的泉眼，打上来来水清洌甘甜，因为来不及煮茶了，所以用竹筒接了水喝，别有风味。
风卷残云之后，三人都满足地打了饱嗝，似乎生出了无限力气，开始整理屋子，因为知道是以后的家了，干活的时候格外卖力。
等全部收拾妥当，不觉已是日暮西山，天渐渐暗下来了。有菜有柴，但是生火做饭却将晴雪二人给难倒了。
晚饭还是小凤挑了大梁，都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生火淘米，添柴煮水，煎炸烹炒，小凤不到半个时辰便做出了三菜一汤。汤是用王春贵留下的咸肉熬的，配上小凤从山里采回来的鲜菇木耳，鲜美异常。
小凤来回一趟山里，还从山涧深潭抓两条鱼，现在也双双对对躺在餐盘里。青椒丝儿切的很细，打上两个鸡蛋一起炒了。青菜是晏雪崖买回来的，小凤割了点咸肉上的肥膘在油锅里爆炒出香油，青菜在滚烫的油锅里翻炒两下便出锅，不过是简单的炒青菜，翠绿欲滴的卧在盘子里，让人食指大动。
饭还在煮着，望着炊烟，闻着饭香，晴雪二人围坐在厅里对着小凤，感受着从来没有过的安宁。小凤换上了晏雪崖买回来的新衣，挨在晴岚身边，灵秀清爽，完全不似王春贵所说的未开窍的愚笨。
“小凤，你可还记得原来的姓氏？家在何处？可还有亲人在？没想到晴岚给你起了名字，你喜欢么？我们当你弟弟一般，也希望你能对我们坦诚相待，这样才能帮到你啊。你是个聪明的孩子，瞒骗王春贵也定是有你的理由。”晏雪崖一边帮小凤添菜，一边询问。
“是啊，小凤，你是好孩子，雪崖是好人，救了我很多次，我也不是坏人。你晏大哥是举子，要在这里读书应试，我来京城是则是要找我兄长，都是要在这儿常住的。你呢？若是有难言之隐，不用说也可以，我们知道你是好孩子。”晴岚温柔地揉了揉小凤的头发。
“我来京城也是找人的，嗯，是失散多年的亲人。”小凤边想边说，“我家在很远的地方，到京城来时迷路了，走了好久好久，又遇上天灾，好不容易到了京城，却又因为在抓奸细进不了城。”
“趁夜里我绕着玉泉山想翻山进城，可是因为太饿昏倒了，是王春贵救了我。王春贵是好人，只是他是官差，我怕他把我当做奸细抓起来，就装作木讷愚笨，并不是存心骗人的。我离开家的时候还很小，记不太清楚还有什么亲人。”小凤解释。
“她临死前让我跟着她的儿子，是我的姐姐。可是当我要找他的时候，却怎么也找不到了。我想他或许会到京城来，便一路找到这里。”小凤说得很慢，想一句说一句，可见的确是有难言之隐，言辞间刻意在回避什么。
但是晴雪二人又知道小凤没有说谎，因为眼中流露出的坦诚和信任不似作伪，让他们觉得小凤能说出来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每个人总有着属于自己的秘密，所以听罢晴雪二人并没有再问下去。
“既然不记得了，那就跟我们姓吧，晴岚姓‘白’，我姓‘晏’，上‘日’下......”
“我要姓‘白’！”还没等晏雪崖说完，小凤就抢着说道，然后发现自己很不礼貌地打断了别人说话，惭愧地笑了笑。
“晏大哥，我认识字，是姐姐教我的，不过就是不太会写。我喜欢晴岚，我就姓白吧。”完了还不忘补上一句，“我也很喜欢晏大哥的。”
果然还是个孩子，晏雪崖心里如是想。“白凤，姓‘白’，名‘凤’，晴岚说让我帮你取个字，你愿意么？”
“嗯。”小凤点点头，望着晏雪崖。
取字多是长辈对后生的寄望，晴岚取名，自己取字，可见与这个孩子是极有缘的。此时月出东山，照得院中树影斑驳，晏雪崖望着院中高大的梧桐树，沉吟道：“凤，神鸟也，栖于梧桐之上，百鸟避之。小凤，你我相识于梧桐树下，如今新叶初生，疏落有致，我便给你取字‘疏桐’，可好？”
说完，晏雪崖用筷子沾着杯中茶水，在桌上写下了“白疏桐”三个字。
小凤看得很仔细，待晏雪崖写完，自己也用手指照着晏雪崖所写的一笔一划的在桌上写下了这三个字。晏雪崖看得出眼前的孩子是第一次写这三个字，丝毫没有章法却别有风趣。晏雪崖惊叹于他的聪慧，小凤岂是不开窍，怕是心如比干，玲珑剔透。
“谢谢，晏大哥，从此我便叫白凤，白疏桐！”小凤开心极了，朝着晴雪二人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去厨房盛饭了，脸上还漾着幸福的笑容。
“晴岚，小凤似乎挺喜欢你的。”晏雪崖盛了碗汤，递到晴岚手中，“趁热喝，小凤手艺不错呢。”
“雪崖，我也很喜欢小凤，很奇怪，这个孩子让人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他在身边我总能想起一些温暖的回忆。或许这就是缘分吧。你我一穷二白，所有钱财不过是郑青柏的馈赠，没有什么可担心的，我觉得小凤是个好孩子。”
既然晴岚都这么说了，晏雪崖最后一点戒心也便收起来了，这时小凤笑盈盈地端着三碗饭出来，晏雪崖笑着迎上去帮忙。吃完饭也是小凤主动收拾了碗筷，晏雪崖则去帮晴岚煮药。
这间屋子原本是学堂，前院和前厅很大，用作课堂和活动场所。后院除了一间原来西席的卧室连着书房还算是正经屋子，左右两侧厢房不过耳房般大小，好在有床有座，估计是以前学生暂住用的。
在晴岚和小凤的极力劝阻下，长者为尊晏雪崖住了中间正房，晴岚选了左边的一间，小凤则住了另外一间。
晴岚早已习惯了眼盲，日常生活根本不成问题，而小凤和晏雪崖恨不得将人服侍到床上去，所以晴岚是第一个舒服地躺在床上的。晏雪崖帮晴岚落了帷帐，轻轻掩门出去了，和小凤道了晚安各自回房。
也不知过了久，连虫鸣声也渐渐隐去，轻轻抚摸枕边的青鸾，晴岚还是一点睡意也无。床一侧靠墙，晴岚索性怀抱着琴坐起，信手拨起，三两声后竟又是南国小调。温暖的乐音如同亲人的怀抱，将晴岚拥住。
晴岚回想起上一次弹奏起家乡的旋律，还是在楼船上那段朝不保夕的日子里，只要稍稍想到与那一夜有关联的事，恐惧感如潮水般袭来。
晴岚心中念道，阿铮哥哥，十二年了，我很努力地走到京城，在你定下的时间里来到你定下的地方，你会来找我么？阿爹死了、阿娘死了，小凤被烧死了，连我也看不见了。
晴岚埋首青鸾，冰弦紧紧的贴在脸上，泪水再也收不住濡湿整个琴面。晴岚咬着衣袖哭的像一个孩子一样。晴岚好害怕，被埋藏心底的恐惧蠢蠢欲动。原本以为只要来到这里就能扑到最敬爱哥哥怀中大哭一场，却不知千辛万苦跋山涉水而来，并没有人依约等在这里。
阿铮哥哥，你还在等我么？还是你也已经死了？如果你再不来找我，我真的活不下去了，我也来找你们好不好，我不想再一个人了。晴岚心力交瘁，终于枕着青鸾琴，迷迷糊糊睡着了，梦里还在啜泣。
正房的门从内阖上，月影西斜，将婆娑树影关着屋外，琴声停了，晴岚应该是睡了吧，晏雪崖如是想。安顿下来的第一夜，晏雪崖同样也睡不着，当传来青鸾第一声琴音便披衣，也不点灯，借着月色静坐听琴。
晏雪崖回到座上，桌上还散落着换药的布条，一颗紫丸静静地卧在盒中。千秋给的秘药确实不俗，当晏雪崖依言用青丸换药的时候，手指上的伤已经好了大半，指甲长出薄薄的一片，都不怎么觉着疼了。
晏雪崖小心地将紫丸收到盒中，觉得照手指现在的恢复速度应该用不着这一颗药了。晏雪崖望着桌上的丸药发呆，内心隐隐想着，或许留着这一颗药，便还有再会的可能，那位不知道姓名的恩人，下一次我一定要好好道谢。
小凤坐在院中梧桐树冠上，望着明月一丝丝向西移去，拨弄着枝头的叶子。琴声停了，叹息声也停了，晴岚和晏大哥现在应该都已经睡了吧，那我呢？小凤歪着头仔细思考着这个问题。
还有一个时辰就要天亮了，带露水的野菜最是鲜嫩，去采一些回来熬粥吧，晴岚果然还是喜欢吃鱼的，再去捉两条回来。想到此处，小凤一个翻身便从树顶上跳下来，院中梧桐老木少说也有几丈高，小凤轻巧地落到地上，不带半分响动，欢快地朝山里奔去。
作者有话说
第24章 凤栖梧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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