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筱媚清涟》盐水屋姑娘

6、相簿

　　第一次见面，沈轻言就觉得曾筱榆眼熟，但是没细想。后来第一学期寒假回家，沈轻言过年到伯父家做客，偶然间看见书架上的相册，随手抽出来翻了两下，在某一张班级毕业照上，曾筱榆就站在第一排靠边的位置上，学生短发，齐刘海盖住额头，笑得很甜很青涩。看来从高中毕业的曾筱榆没发生什么重大变化，只是头发长了，齐肩。照片上落的日期是2008年六月，背面对应她站的位置上，准确无误地写着曾筱榆三个字。
　　“2008级三年2班。”沈轻言念着照片上的班级名称，嘴角上扬，莞尔一笑。原来是这样，是伯父的学生。
　　沈伯父端着茶杯经过，看见沈轻言在翻阅相簿，还一脸的意味深长，走过去瞧了一眼。
　　“怎么？有认识的？”瞅着照片上站得整整齐齐的学生，面庞上洋溢着青春的气息，沈伯父忽然想念起这些熊孩子来，把茶杯放在桌上，托起相簿，“这是我带过的最调皮的一班学生了，现在也该毕业了吧，唔，08级，五年了啊，时间过得真快。”
　　沈伯父轻抚着照片里学生们的脸庞，轻轻叹息，“现在也是初入社会的小青年了，要是再那么莽莽撞撞的，可就没人给你们收拾烂摊子咯。”
　　“阿言，说起来，你也是一中08级的吧，你倒是成长的不错，本来就不是迷糊的孩子，哈哈，我们老沈家的孩子怎么也差不了。”说着，很自豪地拍了拍沈轻言的背，轻轻点头。
　　“多谢伯父夸奖。”
　　“哈哈，倒是不谦虚，行，我们不来这套虚的。”看沈轻言应得这么理所当然，沈伯父哈哈笑起来。
　　“伯父，这个叫曾筱榆的女生，您还记得吗？”
　　“曾筱榆~唔，是罗老师的闺女，就是教语文的那个女老师，对了，正好教你们7班，17班的班主任。怎么？认识？”
　　“没什么。”
　　“这个女孩子啊，挺努力的，就是话不怎么多，安安静静的，总是一个人，课堂上也很乖巧，最后好像是考上的A大，诶，阿言，这不是和你一个学校的嘛？”
　　“恩，见过几面。”那个时候沈轻言和曾筱榆还不算太熟，这样说也是实话。
　　“恩，你看吧，我去外边帮忙，一会出来吃饭。”沈伯父觉得像是有情况的样子，不过阿言不愿多言，他也就不问了，孩子都长大了，他们也不好干涉。不过有情况还是可以和二弟交流一下的，到时候想问什么直接问罗老师不就行了，也是一个学校的，情报也好获取。沈伯父心里暗自琢磨着。
　　跟沈轻言料想的一样，曾筱榆和自己是见过面的，在教学楼的楼梯走廊，在操场的跑道，还有学校的那么多角落。一次次不经意的擦肩而过，在两人都没有留心的偶然，相见了那么多次又错过了那么多次。一个低着头看着脚沉默行走的短发女孩出现在沈轻言的脑海里，扬着唇笑，噙着泪哭，枕着手臂瞌睡，活灵活现，都从记忆里慢慢浮现出来。
　　一个瞬间突然打进了脑海里，下雨天，打着格子黑伞的女孩，裤腿被害怕迟到而匆忙跑向学校的学生脚下溅起的泥水浸的脏兮兮的，皱着眉头，抿着嘴，往路边移了一步又一步，然后弯下腰，用纸巾把泥水一点点吸干，又继续往前慢慢走着。
　　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第一次见面啊，那个时候的曾筱榆才刚上初中，沈轻言和她不在同一个学校，沈轻言在城北中学，曾筱榆在城南中学。因为沈轻言的父母在外省有工作，沈轻言就寄住在舅舅家。
　　那天城北初中因为校庆放假一天，下雨天路滑不安全，舅舅拜托沈轻言把表妹赵楠楠送到一小。一小，一中和城北中学在同一个区域，沈轻言送表妹上学途中看见了曾筱榆，她慢悠悠的样子，和身旁冲刺的高中生相对比，怡然自得得引人发笑，然后沈轻言笑了，笑得相当豪放，曾筱榆听见身后突兀的笑声，转头疑惑地看了沈轻言一眼，眉头皱了皱，很快又转头慢慢向前走了。
　　曾筱榆当时的想法就是一中上学时间太早了，足足比城南中学早了四十分钟，高中生真辛苦啊。这个男生怎么不走快一点，这么高的个子，走得快一点不就不会迟到了吗，肯定是坏学生，所以不怕迟到，鄙视之。
　　如果当时沈轻言知道曾筱榆的这种想法，肯定又会憋不住笑出来吧。没想到第一次见面给她留下的印象是这样的啊，这可以算是一个不顺利的开端吗，后期确实该努力一点。
　　生活就是这样有趣，在人流中的一次擦肩，就会成为彼此缘分的开端，哪怕中间的发展是毫无交集或是不痛不痒，这条线也不会断裂，不管过了多久，都会了无声息地将两人缠绕在一起，最后在终点交织相汇。
　　后来和曾筱榆的关系越来越亲近，沈轻言慢慢习惯曾筱榆偷偷摸摸看他的小心翼翼，习惯曾筱榆因为他给的一颗糖就笑得满足的简单，习惯曾筱榆缓缓如流水般地谈论一整天的小事大事，习惯曾筱榆每次挂科之后哭得脸庞酡红的囧样，也习惯曾筱榆坐在长椅上看书看到睡着，然后把肩膀借给她依靠。
　　沈轻言想着，总有一天曾筱榆也会想要了解自己的吧，他等待着曾筱榆开口，无论什么，只要曾筱榆想要了解的，他都会一一细讲。他从来不是会随意和别人谈论自己的人，无关紧要的人，是不需要彼此了解的。可是曾筱榆却从没问过，直到她离开的那一天，也没问过。
　　但是沈轻言没想到的是，曾筱榆也在等待着。等待沈轻言自己讲出关于他的事情，不管是琐碎的小事，还是关乎人生转折的大事，她都想一一了解，沈轻言愿意讲，她就愿意听，细细地听，认真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