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凰后》木叶Lily

24、心坟

　　“世民疯了——”李渊慌了，世民怎么会疯了？“你说什么！世民怎么会疯了——”
　　“世民他不愿意相信无垢已经——”长孙无忌哄着眼眶，“他一直都在自言自语，和——和无垢说话！”
　　李世民的症状严重，隋宫内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只说痰迷心窍，太过伤心才会糊涂，过一段时间或许就能醒过来。
　　李渊见李世民一副呆呆傻傻的样子差一点崩溃，这本是他引以为傲的儿子，怎么弄成了一个痴呆儿！
　　“若二公子的病因是因为二夫人的话，”太医松了一口气，原来是因为一个女人，“可以为二公子纳妾冲喜，说不定人就能清醒过来。”天下女人多得是，二公子的前途不可预估，要多少女人没有？
　　冲喜？
　　万心慈固然为智云和长孙无垢的死伤心欲绝，却也不像李世民这般疯傻，见李世民痴痴呆呆的样子差一点说不出话，冲喜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无垢地下若是有知一定也会希望世民早一日清醒过来吧！
　　“不行！”宇文成都已经去救长孙无垢了，虽然现在还没有消息，可是长孙无垢一定会平安归来，那时怎么办？
　　“为什么不行？无垢已经不在了，难道你要看着世民一辈子这样疯疯癫癫的吗？”万心慈拿定主意，“那隋宫之中的杨如意就是个不错的人选，虽然没有公主的封号，到底还是皇帝的女儿，足以给世民做妾了。”
　　“无垢没有——”宇文静欲言又止，如果李世民纳了新人，长孙无垢即便是活着也永远回不来了，那么宇文成都是不是就可以和长孙无垢在一起，“无垢尸骨未寒，先为无垢立一个衣冠冢吧！”如此世上再无长孙无垢。
　　雨下的越来越大，长孙无垢只能牵着紫阙躲在一个土地庙中，靠在一个石碑上不停喘气，吃力地抬手摸了摸额头，烫的厉害。
　　“你病了——”宇文成都单腿跪在长孙无垢的面前，长孙无垢的嘴唇惨白，脸上却红的吓人，刚一走近便能感受到一阵热气，伸手贴了贴长孙无垢的额头，心中一惊，怎么会这么烫！
　　“你要做什么？快放手——”长孙无垢无力地看着宇文成都将智云骨灰罐外面包裹的步扯下。
　　宇文成都没有搭理长孙无垢的阻拦，将锦布撕成一条一条的长条儿，走到庙檐下接着雨水浸湿，放在长孙无垢的头上，他常年在外执行宇文化及的各种命令，受的伤不计其数，久病自然成医。天还没有黑，宇文成都看了一眼陷入昏迷的长孙无垢，疾步踏入雨帘，很快便从外面抱了几根木头回来。没了随身携带的宝剑，还有一把匕首，宇文成都劈开木头被浸湿的部分，只取干燥的堆在长孙无垢身旁点燃。
　　“二哥——”长孙无垢闻到一股浓烈的烟味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二哥就坐在火旁，是二哥。无垢心中呢喃满意地合上眼睛又陷入昏睡中。
　　宇文成都找了一些药草，没有可以用来熬药的东西，该怎么喂长孙无垢这些药？
　　宇文成都伸手想要推长孙无垢醒来，却轻轻地触上长孙无垢的脸庞，刚一触及便立即缩回，他是送长孙无垢回到李世民身边的。
　　“长孙无垢——长孙无垢——”
　　长孙无垢睁开眼睛，还是宇文成都，方才她又梦见二哥了。
　　“这些药汁喝了烧就会退了。”宇文成都示意长孙无垢张开嘴。
　　长孙无垢虚弱地点点头，闭上眼睛张开嘴巴让宇文成都将匕首套中的药汁倒入嘴中。
　　“咳咳咳——”药太苦了，长孙无垢一下呛到了，绿色的药汁都吐到宇文成都的衣服上。
　　“药太苦了？”宇文成都见长孙无垢通红的脸含笑，“你以后就会明白，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事情比药还苦，却不得不承受。”
　　大概是喝了药的缘故，胸口不像刚才那样疼痛，长孙无垢低着头想着宇文成都刚才的话，还会有比着更苦的东西？那会是什么？
　　宇文成都靠在庙前，再过两天他们就到长安了，那个时候长孙无垢就要回到李世民的身边，这世上苦涩的东西太多了，他尝了一次就不愿再想，只愿无垢一辈子都不要体会到那漫天的绝望。
　　世事总是与愿违，到了长安的郊外，长孙无垢还是一副病歪歪的样子。
　　宇文成都走上前去，拿下长孙无垢背着的骨灰罐背在自己身上，“我背着，你不想李世民看见你这个样子吧！”
　　她的样子很难看吗？长孙无垢理了理头发，风吹日晒自然会显得不那么好看一点，可她是鲜卑的美女，会难看到哪里？甩甩头将宇文成都的话抛在脑后，那人诋毁自己是为了贬低二哥吧！
　　终于到了长安城了，看着长安两个大字，长孙无垢突然觉得什么病都没有了。
　　“哎，你们听说了吗？那李家的二公子就要纳杨家的女儿为妾了——”
　　长孙无垢和宇文成都坐在馄饨摊前，听着这话顿时身形一顿，李家的二公子？难道是二哥？不会的，长孙无垢放下勺子，姓李的人多得是，谁说李家的二公子就是二哥？
　　“可不是嘛！那二公子的妻子留在太原了，还没几日就忙着娶新的了——”
　　宇文成都脸色一变，还未来得及阻止，便看见长孙无垢起身询问正在议论的二人，“你们说的二公子可是唐国公府的二公子李世民？”长孙无垢几乎是颤抖地问出，下一秒那人的回答让她呆若木鸡。
　　“可不就是唐国公府的二公子！我猜他一定和他夫人的感情不深，要不然那二夫人就是一个相貌平庸之人，不然怎么不急着把自己的夫人接来，急着娶新的了——”
　　“这话说的在理！还娶了两位！那杨家的两位听说都是大美女，怪不得这李公子刚到长安就被迷了心窍了——”
　　二哥知道她在太原、她在阴世师的手里却不去接她，也不回复阴世师的信，不管她的死活是因为——
　　是因为爱上了杨家的女儿——
　　对的，她曾经与他约定要是遇见了喜欢的人就把她接回来，觉得名不正言不顺就把她休了，那个人出现了吗？如今他要把那个人娶回家了！
　　那她呢？她是什么？她要怎么办？
　　“李世民是什么样的人，你比我清楚，这些不过是市井流言，你也会信？”宇文成都放下空碗，付了钱，走到长孙无垢身侧，“不去认证一下不像是你的风格——”
　　“不必了——”长孙无垢攥紧了手又无力地放开。
　　她知道他对她另眼相看是因为哥哥的缘故，他本就不愿意娶亲，自己的婚事是舅舅上门求来的。
　　他说他们是兄妹，所以从成婚那日起，不管秀宁如何打趣，他也只唤她小妹，她从来就不是他的娘子，如何去见证？
　　差一点就忘了自己还是那个被赶出家门寄人篱下的庶女，可他就要是皇子了，一个病弱的庶女不堪配！
　　“我带你去李家——”长孙无垢脸上的悲伤无法掩饰，一语成谶，比药更苦的东西无垢这么快就要尝到。
　　“二哥从来都不是我的相公，是我的哥哥而已，哥哥要娶亲了，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还能阻扰？”长孙无垢脚步漂浮，跌跌撞撞的胡乱走着。
　　这里是长安城内最大的寺庙，窦夫人生前最信佛，万心慈跟在窦夫人的身后也日夜拜佛，把智云的骨灰留在这里，应该能安息吧！
　　长孙无垢一把一把地撒上土，要是她也死在太原该有多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伤心难过了。为什么她总是被丢弃的哪一个？
　　“姑娘，你是洛阳人士吗？你认不认识一个姓长孙的人？”独孤珂来庙里进香，却看见一个女子像极了她苦寻已久的长孙无逸。
　　“我不认识——我不知道——”长孙无垢匆匆跑开，方才遇见的竟是在雁门关认识的独孤郡主。
　　长孙无垢把自己关在屋内不出来，宇文成都已经打听清楚一切，还有什么好说的？的确是李世民，长孙无垢就在他的身后听着那些话脸色一点一点地灰败下去。他听见屋内传来一阵阵压抑的哭泣声，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却说不上来。
　　“你该吃点东西了——”宇文成都端着一碗素饭，长孙无垢已经很久没有从屋内出来了，敲了半天门都没有动静，只好将饭菜放在屋外的台阶上。
　　“吱呀——”，门打开了，长孙无垢两眼红肿，抓着碗筷一口一口地向嘴里扒着，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碗里。
　　“不回李家你以后要怎么办？”长孙无垢吃完饭便靠在台阶上呆呆地看着远方。
　　以后怎么办？她也不知道，天涯海角总归有一个地方能让她安生，度过余下的岁月，不是长安，不是太原，洛阳也回不去了，“岭南——”而今之计唯有去岭南寻找舅舅。
　　岭南？岭南那么远？长孙无垢只身前去，只怕未到岭南就已经香消玉殒。
　　宇文成都正要开口却看见长孙无忌和高夫人一起进了庙里的大殿。
　　“哥哥——娘——”长孙无垢猛地站起来，扶住栏杆就要追上去。
　　“不许去——”宇文成都伸手点了长孙无垢的哑穴。
　　长孙无垢捂着脖子发不出声音，又急又气地看着宇文成都。
　　“你没有看见刚刚他们手里拿的是什么吗？”长孙无忌和高夫人手里面拿的分明是祭祀死人的东西，李家或是长孙家还有谁死了吗？
　　长孙无垢之墓。
　　长孙无垢看着哥哥在坟前哭了一场，木然地立在原地不敢上前一步，待长孙无忌离开许久才一步一步地挪到墓前。
　　“长孙无垢之墓——”长孙无垢摸着墓碑上的字，是她的坟墓！这居然是她的坟墓！她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的坟墓之前！她还活着啊！可长孙无垢已经死了！这是让她永远消失吗？连舅舅都不能去见了！
　　眼泪已经流干了，长孙无垢拔下头上的木制的发簪折成两半放在墓前，上面雕刻的牡丹还栩栩如生，世上却永远没有长孙无垢了。

作者有话说

　　谨以此文献给我的偶像刘亦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