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遗事》未生尤死

4、玉漏迟--辗转难反侧

　　细密的秋雨不知缠绵了许久，日子却不咸不淡的一滴一滴打乱在瓦檐上，铺成什么利刃都剪不断的愁思般的雨幕。
　　真是可笑，圣上不知去向，燕王筹备登极的礼服却已集上了灰尘。
　　侧卧在床榻，任凭微凉的薄雨一点一点的浸湿朱红的窗柩，她只是略动身子，想要束缚住飘落在风中的帷幔，却在眼眸回转的当口，瞥见描着芙蓉沉沉掩美人的屏风后面的身影。
　　她霎时顿住，浑身不由自主地一颤，在心中暗暗诧异，原来内心还是惧怕着他吗？
　　她觉得如此绝望，明明知道结果是什么，却还在内心希冀，也许有意外发生呢？
　　她甚至在这一刻希望她就是徐贞，从来就没有什么黄子清。
　　或者她只是在做一个冗长繁琐的梦，她还是那个不太善良但无忧无虑的小姑娘，整天考虑最多的问题只是怎么玩的更开心还可以逃避大哥的惩罚。
　　一切都是假的！假的！她要从这个虚无缥缈的梦境中快速的抽身离去！
　　不知何时，燕王已经来到她的卧榻前站定，并不发一语，只是直直看着她，倘若还是燕王府的时日，她定要好一番戏弄他的！
　　可是如今――
　　往事随风，一切成空！
　　“他们都要死了，我却还还安稳的活着！”黄子清已经哽咽了，泪水触不及防地滚落下去，落在华丽的刺绣暗纹上，缓缓洇下一小片深深的颜色。
　　“子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那么结果也只能由自己承受。如果今日我燕军兵败，那么后果可能更加无法预料！也许就是我们要死去，而他们活着，安稳的活着！”燕王的眼睛长久的望着远处，身体保持着一贯的姿态，风钻进他宽大的衣袖，鼓起一阵摇摇晃晃的无力感。
　　她想要祈求他放过那些半只脚踏进黄泉的人，她在心中用力地呐喊，她在心中无助地哀求，可是却没有办法张开嘴巴说出一句话，她有口而难言，她有心而无力。
　　风突然大了起了，树叶碰撞着，发出凄凉而尖利的声响，宛若一曲最后的挽歌。
　　一朵并未完全绽放的洁白花朵，禁不住摇摇欲坠的惶恐，破釜沉舟似的，倏地下坠，轻盈而沉重地砸在一片堆积的落叶残骸中，似乎也砸在了最脆弱的心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