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陵遗事》未生尤死

3、如梦令--不知身是客

　　“燕军已经攻破镇江了！”有人窃窃私语。“皇城看来是守不住了！”有人附和。
　　“我听说今夏蝗灾十分严重，恐是不吉，主大凶！”有人叹息。
　　大火呼啸而来，滚滚浓烟迫不及待地包裹住整个京城，还来不及躲避炎炎夏日的压迫，已经被饕餮饥渴的火舌吞入腹中。
　　“估计是坚壁清野，放火毁城啦！”
　　“快逃吧，燕军马上就要来了！”
　　远处传来鼎沸嘈杂的声音，似乎城池已破。盛夏的烟火，在带来灼热和难耐同时，也在向这平静太久的金陵城发出一种讯息――烧毁曾经的辉煌，迎接将来临的另一种命运。
　　江山要易主了！
　　即使再不情愿接受某种宿命的结局，当它真的以一种完全的压倒性的方式直逼而来，也许来的快一些，会少了许多煎熬。就像被盼了死刑的人，同样是一死，可是直接砍头比一刀一刀凌迟而死要好太多。
　　黄子清此时的心中隐隐有种解脱的感觉，终于，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想过太多，也有太多不敢想。
　　初时王师捷报频频，可是后来……
　　这样恍乱的日子已经不知道多久了，当命运提前伸出手指做出邀请的时候，更多的不是恐惧而是飘渺的空虚夹杂着快意。
　　她推开惊恐的宫人，跌跌撞撞地向前跑，她不知道这么多的宫殿，哪一个里面有他。
　　她只是重重地喘气，漫无目的地向前跑。到处都是火光，人声。还有，还有弥漫着，似乎永远都不会消散的血腥和腐败气味。
　　凌乱的脚步叠叠响起，她觉得她要屈服了，是的，她已经倒下了。
　　黄子清费力地睁开眼睛，微微抬手遮住太过刺眼的光线，大脑依然在混混沌沌中，不知今夕何夕。
　　“我――”她费力地发出一个模模糊糊的响声。
　　片刻，便听到一个十分熟悉的声音带着不稳的气息说，“都下去吧！命人备下汤药！”
　　她再次睁开眼睛，微皱眉，盯着这个胡碴邋遢，面容不整的戎装男人，神志清明了许多。
　　“圣上在哪里？”她缓缓开口。
　　他脸色微动，声线沉沉，“你终是醒了，已经三天了。”
　　勉力动了动，还未撑起身子，在下一刻已经被他抱起，半倚锦衾玉枕。
　　她挣扎着摆脱桎梏，狠狠道，“燕王殿下恐怕不日已要改称陛下了吧！”
　　他身子似乎一怔，并未言语，只是将她搂得更紧。她明明知道的，可是心口还是止不住地一阵阵抽痛。
　　是起兵靖难，还是贼子犯上！
　　是清君之侧，还是谋帝之位！
　　她又冷笑两声，嘴巴微张了张，一时竟无话可说，须臾，在巨大的精神冲击下，居然奇怪地兀自沉沉睡去。
　　留下他对着这张久违的容颜暗自失神。

作者有话说

　　正文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