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萧露湑

6、五

　　在总部出色的工作表现，得到了公司领导的赏识，也让悠获得不少男同事的青睐，有两个更是借着同组工作的机会，公开邀请她吃饭看电影。只是悠的空闲都被明美提前预约，她也借此推掉了许多麻烦。和明美、子成在一起总让悠有一种莫名的压力，他们对她格外地爱护。怕她在外边住得不习惯，非要让她搬过去与他们同住，她怎好破坏他们二人世界，所以坚决反对。两方坚持下，悠最后还是在付房租的前提下搬进了明美名下的一处高级公寓。他们的过度照顾让她有负担感，难道连他们也觉得她是病人吗？但更让悠感到不适的是，明美总是在私下试探她对毅的感情，她含糊地掩饰着，但明美是她最好的朋友，无论她怎么掩护，她知道明美都会了解的。
　　悠不敢否认对毅的感情已经消逝，尽管毅那样对待自己。但她现在不想再考虑感情方面的琐事，她只想照顾好自己的父母，做好自己的工作。
　　“你好，金诚律师事务所。”办公室里的电话鸣响不停，郝律师去了洗手间，作为助理的悠刚巧进来送文件，于是为他接起了电话。
　　“你好，”电话那头传来似曾相识的声音，低沉悦耳，“我是MICHIEL HUM的韩毅，我想确认一下……”韩毅两字一入耳，悠的脑子里轰地一声巨响，后面的再也听不进去了。
　　悠无法平复自己波澜的心湖，收回了飘远的思绪，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话还没出口，郝律师就回来了，微笑着要接过电话，悠无奈地挤出笑容，把话筒递了过去。
　　心猛跳不已，呼吸也变得急促，悠想平静下来静心地工作，心却始终飘向旁边的对话。到郝律师挂掉电话时，悠的心绪依然无法集中。
　　“还有什么事吗？”通完电话的郝律师见还呆在桌旁的悠，微笑着问道。
　　“没……我先出去了！”见郝律师点了下头，悠转身出了办公室。
　　是他吗？会是他吗？
　　她在心里不住问自己。同样的名字，同样的声音。真的是他吗？
　　悠想向郝律师询问点什么，却始终提不起勇气。那不在她的工作范围内，她无权过问。而且，她有一点怕了。
　　正在她烦乱挣扎的时候，手机忽然响了。
　　“喂？”悠有点漫不经心地应道。
　　“亲爱的，”明美娇柔的声音从那头传来，“准备好了没？”
　　“准备什么？”悠从自我的思绪中回过神来。
　　“准备下班来我家吃饭啊！你赶快下来，我快到了，在停车场等你。”
　　“……”下班？悠听这话一看手表才知道到了下班时间，她扯了扯嘴角，“知道了，我马上下去。”
　　挂掉电话，悠匆匆收拾了一下文件包，拿上小挎包，便往停车场赶去。电梯门在地下一层打开，悠刚走出几步突然有点目眩，她闭上眼睛捏了捏鼻梁，以前也有过，可能最近太累了，她没当回事。睁开眼继续往前走了两步，一阵眩晕感袭上脑门，眼前一黑，文件包“啪”地掉到地上，悠感觉身子开始摇晃。
　　忽然一双臂膀接住了跃跃欲坠的悠，悠挣扎了两秒终于征服了晕厥感，睁开眼。
　　“你没事吧？”挺拔颀长的男子，放开了已恢复站稳的悠，发出关切的问候。
　　悠的眼睛睁得大大地看着眼前的人，震惊席卷了她所有的思绪，她只能呆在那儿怔怔地看着，说不出半句话。
　　忽然，悠眼眶潮湿了，温热的液体唰唰落下。鼻子酸涩得厉害，心揪痛难忍。她没想到会见到他，没想到会在这种地方与他相遇。这个占据了她所有梦与痛的男人，这个她所深爱而又想恨的男人，这个四年前说要娶她却又弃她而去的男人，今天站在她面前，风采依然，面无异色。
　　“小姐，你没事了吗？”眼前女子流着眼泪，用哀怨的眼神盯着他，仿佛在控诉着什么。她是一个清瘦的女人，肤色很白，太白，眼睛大大、水水的，身子在一身职业套裙的包裹下更显单薄。忧郁是韩毅对她的第一感觉。韩毅有些莫名其妙，他不明白这个女人为什么会泪眼相向。
　　“小姐？！你叫我小姐？！”悠悲怨地望着他。
　　“有什么不对吗？”韩毅莫名其妙地对视上她的泪眼。
　　“没有……没有……”悠的眼泪掉得更急，摇着头，“你没有不对，错的是我！”说完，已是泣不成声。
　　“……”眼前女子的眼泪攻势让他措手不及，韩毅摸不出一点头绪，一时语塞。
　　“我想过一万种相遇的尴尬，但从没想过你会装作不认识，”忽然，悠抹去脸上的泪珠，换上冷漠的表情，却不免带上怨愤地说，“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没想到由始至终他的脸上除了疑问与一丝不耐烦竟未露出半点难为之色，未说出半句安慰之辞，悠的心凉透了。
　　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她不敢相信这种结果。他……他居然装作不认识！难道她已是面目全非？或者，那本就是她一个人的认真。不说他弃她而去的决绝，就算是普通的恋人分道扬镳，多年后碰上了，也总可以虚应地微笑打个招呼。她在他心目中就连这点分量都没有吗？难道当初的甜蜜都是她自编自导自演的独角戏吗？原来真的是一厢情愿，原来在他的心中她连埋藏的余地都没有！呵呵呵呵……悠不得不笑自己的痴傻！那么多年的感情付出，这两年来的爱恨煎熬，原来都是为了今天让自己来嘲笑。
　　突然，她为自己不值。四年了，竟为了他，为了一个如此不将她当回事的男人，她牵肠挂肚、寝食难安。忽然之间，对他的厌恶感翻江倒海、来势汹汹。
　　她不想再看到眼前这个薄情寡意的男人，他那一脸的镇定，是在践踏她的珍藏。她不能再见他，她宁愿从来没有遇到他。至少那样她的付出不会遭受如此的讽刺，不会如此厌恶自己的固执。
　　悠低身拣起公文包，瞥了眼前这个抛洒了她所有付出的男人，转身大步离去，却是落荒而逃。
　　“我们……”韩毅不记得自己认识眼前这位声讨的忧郁女子，但她说的那些话又仿佛他们认识，似乎还很熟悉。他搜遍整个记忆库，还是想不起有这么一号人。她离去前那一瞥的悲凉，韩毅也忍不住怀疑是否是自己遗漏了什么，或者，遗漏的真是她！他想上前追问清楚，手机却响了，打断了他的问话。他接通，是金诚事务所的电话，问他到了没，他无奈地进了电梯。
　　悠头也不回地大步向前，刚好明美的车也开了进来，在她身旁停下。悠无言地开门上车，双眉紧锁，忧伤无限。
　　明美老远就看见悠身边站了个男人，远远见那男子进了电梯。那身形好象是……怎么会这样？明美没想到他们会这么快就相遇，她本来是想慢慢地跟悠透露，让她有缓冲的余地。明美知道悠还深爱着毅，但……她该怎么对悠解释那样的真相？
　　“悠，你刚才碰到……”明美想试着说点什么。
　　“开车！”不等明美提到那两个字，脸色暗沉的悠夺口而出。
　　明美猜到发生了什么事，她明白悠现在的情绪听不进任何话，什么事等回去再说，明美默默地发动了车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