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飞花认罪 ...
-
虽然柳如歌不曾见过飞花谷大名鼎鼎的左右二使，但从姬无欢震惊悲愤的神情可以确定自家师父当真是带了一个了不得的物证过来，却将案情推向更加错综复杂，扑朔迷离的地步。
以至于眨眼之间飞花谷就从最有嫌疑的杀人犯摇身一变成了最无辜的受害者。
从万剑门到落梅镇再到太行山所经历的一幕幕场景仿若昨日，想不到自己离开师父独自接手的第一个案子居然会演变得这么复杂……
柳如歌怔怔地望着不远处连绵起伏的后山发呆，又想起那日夜里救了她一命，抱着她一路狂奔的黑衣人，突然莫名地感到心烦意乱。
“如歌！”温润的嗓音如最醇的美酒伴着一丝清淡悠远的暗香拂过少女的发梢，“想什么这么入神？”
“南宫大哥！”柳如歌转过身，把自己从沉思中解脱出来，冲南宫流毓笑了笑，“大哥素来神龙见首不见尾，此番怎么会与师父一同来白鹭山庄？还有那黎青的尸首又是怎么回事？”
据柳轻尘所言，那黎青似是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人一刀扎入后心，顷刻毙命，如果不是熟人所为，那么暗杀与他的那人只怕是不下于姬庭和金光寺飘渺大师这样的高手！
“我与你师父是在落梅镇遇上的。柳门主出关后得到夜枭惨死的消息，隐隐觉得事情不对，便想去太行山与你汇合，却是迟了一步，彼时你已经离开那里随大部队前往扬州。
“而我不过是对朝廷终于给湟水河上年久破败的落梅桥拨了修缮的银两感到好奇，毕竟湟水河到底是黑水的一个不小的分支，黑水帮在黑水上称霸多年，连押运海盐的官船经过也要收取数量可观的过路费。
“这两年落梅镇的居民为这件事不知向官府请过多少次愿，却都是毫无音讯，大家伙儿也就死了心，再要渡河不过多走几里路，绕道太行山罢了，所以这次朝廷突然说要修桥，倒是勾起了我一丝兴趣。”
南宫流毓将手背在身后，语气中有说不出的嘲讽，柳如歌心中一动，天香楼虽然表面做的香料生意，实质却是江湖上最大的情报组织，在过去漫长的岁月里与神机门的合作十分紧密，现如今听南宫的口气，没曾想这湟水河上小小一座落梅桥背后竟是隐藏了不小的猫腻。
“至于那黎青的尸首却是七日前修桥的工匠偶然在落梅桥的桥洞底下发现的，想是死后被抛尸河里，又顺着水流一路往南，最终卡在桥脚。”
柳如歌点点头，如此无疑是有人事先杀了黎青，然后将夜枭的死嫁祸到飞花谷的头上，那么谋害万剑门陆海天的凶手只怕也是另有其人。
“南宫大哥，你见过有人砍了自己的头颅，身子还能行走数里的吗？”
每每回想起夜枭死时诡异可怖的那一幕都让柳如歌如鲠在喉，正是想到这种推论的荒缪，加上当时他手中攥着的飞花谷手令，让柳如歌和在场众人根本不考虑七十二寨的夜大寨主是众目睽睽之下的自杀。
“头落则身死，只有活人才会跑会跳……会杀人，所以自然是不可能的！”南宫流毓轻笑一声，随意地掸了掸锦袍上不存在的尘埃.
柳如歌咬了咬唇，沉默了下来，神色复杂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南宫流毓也不打扰她，只自顾倒了杯凉茶慢慢转着。
“南宫大哥！”半晌，柳如歌终于抬起头坚定道，“如歌想请你帮忙查些事！”
柳轻尘的到来让原本焦躁悲痛的苦主们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皆耐着性子在白鹭山庄的客房住下，倒是把不小的庄子塞得满满当当。
柳如歌像条小尾巴似的跟在自家师父身后，先是将龙大龙二等人的尸体再次检验了一遍，与叶简原先得出的尸检结果大致相同，不过从黑水帮樊清波，青莲派李慕白，归鹤堂梅子鹤，佟家堡佟青玉四人的尸体上却是看出了不少端倪。
先不说溺水身亡的樊老大腹内为何干干净净，一口脏水也无，李掌门发黑的肺叶不似痨病，倒像是中毒，只说梅堂主和佟堡主后背心硕大明显的掌印，打断了脊柱，肋骨又刺破了五脏六腑，毫无疑问是内力刚猛之人乘其不备，从背后偷袭所致。
“凶手盗走黎右使的飞花令，又以飞花谷的标志性暗器梅花针杀害万剑门的陆门主，无疑是想将这几桩命案栽赃到飞花谷头上，恕柳某冒昧问一句，不知近来姬兄或者谷内弟子可与人产生冲突的？”柳轻尘修眉微皱，垂着眼眸轻轻摩挲手中的令牌，状似无意问道。
姬庭闭着眼睛还未开口，一旁的姬无欢拿檀木扇支着下巴，轻笑一声：“虽说这几年武林安宁了不少，打打杀杀的事情也不及以往频繁，不过江湖人终归是江湖人，又有几个是像柳门主这般仁心仁德，从不与人结怨的呢？”
“你！”姬无欢这话表面看来是在称赞柳轻尘为人宽厚，然而字里行间却让人嗅出嘲讽的意味。
柳如歌死死盯住对面的妖孽男，神机门虽不及三大派弟子众多，山门阔大，不过师父在武林中的声望却是极高的，鲜少有人敢如此明褒实贬地出言不逊。
柳轻尘抬手示意如歌镇定，又环顾了一圈在座的众人，缓缓道：“这七桩案子由于发生的时日相近，很容易让人以为是同一个凶手或者同一批凶手所为，然而，只需稍微一想便可发现前三宗与后四宗的案情存在两处很明显的差异！”
“什么差异？”秃鹰面上一凛，赶紧问道，龙三等人也都露出疑惑的神色，接手案子多日的柳如歌却望着无痕剑上柳叶状的饰纹出神，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
不远处角落里，倚墙靠着的叶简茫然地望着各路英雄，甚至有些呆滞，出于恭谨坐在左下手的贺凉沉眸色微暗，弧度优美的唇线不可察觉地抿紧，身边的贺连封不自觉地大力吞了口口水，黑水青莲四家的弟子皆坐直了身子，侧耳倾听，不大的花厅内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诸位想必都知道龙大侠，龙二侠和夜寨主都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年纪也都在四十出头，而陆门主，咳，我听说去年也刚过了四十寿辰。”
如果不是柳轻尘提起，在座的豪杰们差点忘了蜀中籍籍无名的万剑门也死了掌门，便下意识地望向叶简所在的位置，正瞧见他傻乎乎地摆弄着自己随身携带的木箱，心中皆是一阵唾弃，难怪万剑门过了这许多年也不曾崛起，竟是连门中的弟子都这般怯弱。
“而樊帮主，李掌门，梅堂主和佟堡主都是老当家仙逝后今年新出任的一把手，四人都不过二十上下，可谓是青年才俊！所以柳某要指出的第一处差异便是年龄！”柳轻尘话音刚落，厅内众人皆暗暗点头。
“而第二处差异便是死因！陆门主的伤口十分隐蔽，如若不细细查验，只怕根本无法发现，而龙大侠，龙二侠和夜寨主的案子可以用四个字概括：诡异离奇！前二者似乎是被活活吓死，后者则是众目睽睽之下自刎而亡！看似简单明了，却让人毫无头绪，几无着手之地，可谓精巧细密！
“反观樊李梅佟四位少侠的死，凶手的伎俩却是相对粗糙得多，不过是投毒，偷袭，进而伪装成意外身亡，皆是有迹可循。所以从作案手法上也可以看出两组命案的显著不同！”
柳轻尘的一番剖析让众人眼前的迷雾散去不少，几位苦主的眼中更是隐含兴奋之色，却听到一个慵懒不屑的声音提醒道：“柳门主似乎还忘了一宗，我飞花谷的黎右使也是死于非命！”
姬无欢照例拿乌木雕花檀香扇骚包地捂着唇角，扇后的黑眸却有些阴沉，江湖中人都知道飞花谷的少谷主是出了名的护短，现如今黎青的尸体大喇喇地停在白鹭山庄的地窖里，依他的性子如何肯放过那个不知名的凶手。
柳轻尘将手中的飞花令放到矮几上，正要开口，却听到右手边一直沉默不语的姬庭沙哑的声音响起，话里的内容却让在场众人无比错愕，连姬无欢手中的扇子也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柳门主不必多言，陆海天，龙大龙二和夜枭这四条人命就算到我飞花谷的头上！”
姬庭的话就像一方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人群中激起轩然大波。
“什么！”
“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黎青不也是被人杀了么？姬谷主为何又突然揽罪？”
“难道说这一切都是飞花谷自导自演的一出戏？”
白无忆也皱眉看向主座上的姬老爷子，别看姬无欢青春年少，却是老爷子的老来子，姬庭如今已过花甲之年，浮肿的眼皮让他的双目失去了年轻时咄咄逼人的犀利神采，反多了一丝怜悯和慈悲，玄色棉袍下包裹的躯体依然健硕，却也被连日的病痛和衰老渐渐消磨着。
“不过，樊李梅佟四位当家的死与我飞花谷可是无关！老头子年纪大了，没精神陪你们坐在这儿唠嗑，无欢今晚收拾好东西，明日我们就启程回扬州，临安真是太热了！哦，龙三秃鹰如果想要讨个说法说法尽管跟来，还有万剑门的那小子也一起！”
姬庭缓缓起身，撂下话头，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角落里的叶书生，眼底浮起一丝奇异的笑意，随即不再理会众人，大步离去。
整个案子由于姬庭出人意表的一番话发生了转折，虽然疑问重重，眼见着飞花谷一众弟子离去，秃鹰龙三也不再耽搁，紧随其后整理行囊去了，樊李梅佟四家还待再问柳轻尘案情，却见素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称的柳门主一脸震惊，连手边的茶盏翻倒，上好的冻顶乌龙撒了一身都不曾发觉，几息之后竟也匆匆离去，徒留下一帮大眼瞪小眼的江湖豪杰。
“云夙，这……”白无忆偏头看向身边的红衣少年，嘴里下意识地问道，方开口心中却是大惊，为何她会去问云夙，为何她会认为云夙定是知晓其中的缘由！她用力甩了甩头，脑海中不断盘旋着一个声音，他知道，他知道，他一定知道！
“无忆，你怎么了？”云夙眼疾手快地扶住白衣少女，觉察出她的异常，心头更是大急。
“我……头疼……”撕裂般的疼痛向白无忆袭来，一阵一阵，仿佛有什么强大的猛兽在她的脑袋里冲撞，不屈不挠，想要冲破她的头颅。
少女紧紧抓着云夙的手臂，真疼啊，上一次这么疼的时候还是从九天落下，剔去仙骨的时候呢！剧痛终于让白无忆再也支撑不住，陷入了黑暗。
作者有话说
第34章 飞花认罪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