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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空屋 ...

  •   空屋

      By黎束

      我们在空屋里望着这个世界。

      ————

      Chapter 1·塞壬

      飞鸟盘旋在
      骇浪撞击着平滑的礁石
      白的醉旖
      红的昳艳

      阳光不吝惜馈赠
      塞壬在吟唱
      月华在云后躲着听
      塞壬轻声笑

      酩酊的舵手
      负载着醉醺醺的船队
      海浪泣了
      飞鸟盘旋在

      ————

      ·Nonentity
      这是我第三次见到这个少年。他还是如同前两次我见到的一样,对我微笑,用好听的声音叫我姐姐,礼数周全地回答了我的所有问题,然后向我微微点头,推门而出。
      其实看似他回答了我的问题,实际整理出来,我却发现我完全没有办法了解他。心理状况、喜好、家庭情况,我对他一无所知。
      我只知道他是被他的父亲送到这个精神病院来接受治疗,但是并不知道院长为什么愿意接受一个并没有病史,并且各项检查均正常的少年。

      我问过院长,他只是瞥了我一眼,淡淡地说,“薛妍,有些东西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人类有一个劣根性,那就是越神秘的东西越想探究,越是禁区越想触碰。
      就像写了18N、慎入的帖子的点击率往往比起其他帖子要高一样。

      我主动向院长申请做少年的主治医生,院长当时就说了一句,你不要管太多,最后还是同意了。
      我是一个半吊子的心理医生,其实根本就没有上过什么心理专业课,只是误打误撞进了精神病医院工作。
      当我作为少年的主治医生走进少年的病房的时候,他抱着书坐在窗沿上,风吹起他略长的刘海和飞舞的雪白窗帘。
      他的眸子深黑而剔透,却总是带着不易察觉的沉重;他的微笑礼貌,但是透露着疏离;他的声音是介于少年和成年间的磁性而轻柔,却总是给人一种仿佛马上要登仙而去的缥缈。
      他就像童话中的精灵少年,俊美而神秘。

      “沈缪,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了。”虽然很不忍心破坏眼前美好画面,但是我还是开口。
      “那请姐姐多多指教了。”他向我微笑。
      看着他的微笑,我有些踌躇,“沈缪,我是想说……你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来?根据检查结果,你并没有心理上的问题。”
      他的微笑仍然完美无缺,微垂眼帘,“来到这里,自然是因为病了。”
      我还想说什么,但是沈缪却第一次打断了我,微微皱着眉头看向我,“姐姐,我想休息一下,可以吗?”

      我和上门,隐约听见房间里有抽泣的声音,这更让我坚信了沈缪入院一定另有隐情。
      我一定要努力帮助他。
      我这样想着。

      沈缪的心防十分难以卸下,我跟他相处了三个多月,他仍是对我不咸不淡地微笑,温和而疏离的问好。
      直到某一天,沈缪的父亲来看望他一次,他们发生了剧烈的争吵。当然只是他的父亲在怒吼,沈缪没有声响,缄默地听着。

      沈缪睁着他深黑的眸子,面无表情的,泪珠却往下掉,顺着他的轮廓向下滑动,渐渐隐匿在脖颈处。
      我从来没有见过沈缪那么无助的模样,眸子中的痛苦几乎快溢了出来,脆弱得好像一碰就会碎掉一样。
      我忍不住开口对一直叫嚣着恨不得没有你这样一个精神病儿子的男人说,“先生,沈缪现在精神有些异常,请您先出去好吗?”

      我费尽力气将那个怒气冲冲的男人推出去,他不停地向我抱怨着。
      真可笑,就像全天下所以的病痛疯癫都是因为愿望而出现的一样。

      送走了男人,沈缪对我说,“我身上背负着十个灾祸,若任意将其中一个交与旁人,恐怕足以令人丧命。”
      “告诉我吧,我不怕。”
      沈缪沉默了片刻,敛眼轻声道,“我的母亲,想要逼疯我。”仿佛在斟酌用词,他继续开口,“如果我疯了,那么我一辈子都逃脱不了她的掌控,任她摆布。”
      我被这短短十几个字震惊在地,“你是说……”
      “我的母亲对我有背德的情感。”他轻笑一声,然后看向我,“很恶心对吗?但是我逃不掉。我的外公是政界的大人物,他不会允许任何一点丑闻破坏他在外的光辉形象。所以我疯了,现在我是一个精神病。”

      就好像全天下的悲哀都聚集在眼前的这个少年身上一样,我甚至找不出任何话语来安慰他,只能沉默地站在他的身边。
      “我会帮你的。”我只能干巴巴地说出这样一个苍白无力的承诺。
      “谢谢。但是不用了。”他向我微笑,如同往日一样,礼貌却疏离。

      “我……”我还想再说点什么,他却轻笑。
      “我无法界定你是否是我亲爱的母亲的间谍,这样的事情她已经做了不少了。”我不知道这样一句话之下背负着怎样沉痛的悲哀,对于任何人都怀疑疏远,他的一切已经被毁掉了。

      我如同提线木偶走出了病房,路上看到了院长,他看着我神情有些不对劲的样子,嘱咐我,“绝对不要去管沈缪的事情。”
      以前对于这句话我总是不明缘由,现在听到却明白了。那么,一直让我爱慕迷恋的院长也知道这件事的内情,并且助纣为虐吗?
      我感觉我的世界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我想救那个孩子,我也知道我自不量力,知道我的愚蠢,但是我还是想要试一试。
      不到黄河不死心,不见棺材不掉泪。
      大概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吧。

      当我联合着我的在报社工作的记者朋友讲那个道貌盎然的政客举报,看他被人唾骂的样子,我想,沈缪现在一定可以解脱了。
      然而看见父亲贪[哗]污的证据随着那人的下台而被抖出的时候,我却感觉自己很可笑。
      父亲被抓紧了监狱,那个从小爱我呵护我对我千依百顺的父亲进了监狱。
      被自己的亲生女儿害的。

      我地走到沈缪的病房,然后看到他抱着膝坐在窗台上。
      “你怎么了?”我问。
      “他们死了,可是我并不感觉高兴。”他的声音很空灵缥缈,甚至带着蛊惑的意味,“这个世界可能只会是我孤单一人了。”
      “我害死了我的父母亲,我的家人,我让我自己孤单一人,我的身上永远背负着罪孽。”
      “只有死亡能够让我解脱。”

      也许这个时候我应该去开导他,告诉他这个世界是充满美好的,就像我无数次对他说的一样。
      但是现在我怀疑了,我生活的这个世界到底是不是地狱。
      每天都有无数让人窒息的悲剧发生,每天都有无数人活在炼狱之中,每天都有无数人即将踏进炼狱。
      我已经不敢相信这个世界是美好的了。
      好可怕,这个世界。

      我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窗户没有关,冷风吹拂起我的头发。
      我走到那个窗台前。
      我想我一直都是一个懦弱的人,那么像我这样的人消失,也许并没有什么关系。
      离开这样似人非人的世界应该没有什么关系。

      也许明天会出现女医生自|杀坠楼身亡的新闻。
      也许同事们会有人为我哭泣。

      我心里却是愧疚的,我曾经大放阙词要帮助那个孩子,最后却只能带着遗憾离去了。
      对不起,沈缪。

      ·Emperor
      “薛妍死了。”自称院长的黑发男人告诉我。
      “是吗?”我翻书的手略微停顿了几秒,“真是脆弱的女人。那么好玩的姐姐,死掉了真可惜。我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天真的人了呢。”我无视了院长冰寒的表情,调侃着。

      “当初如果不是你的父亲,我真的很想把你丢出去”院长瞥了他一眼,推门而出。
      “呵。我可是他的耻辱呢,一个反社会人格的疯儿子。”我轻笑,“不过现在已经没有关系了。”

      一切在我的预料中,在我的计划中。一个天真脆弱的女人,和一个尽力想要保护女儿溺爱女儿的父亲。
      高高在上的祖父大人被心腹捅了一刀,跌落神坛,伪装的和蔼面具在那一瞬间剥落,看着他铁青的表情,我笑得都扭曲了。

      “感到痛苦,那就死掉吧。”我对薛妍下了心理暗示。
      其实她这样对于心理学一无所知的脆弱女人在这个危险的地方迟早就会遇到这种事,我只不过将日子提前了罢了。
      我不会承认是我嫉妒。
      嫉妒她有父亲无原则的疼爱,有人愿意爱她守护她,嫉妒她的善良天真,对于这个世界的美好憧憬。

      我是一个疯子,很早就疯了。
      现在我自由了。
      离开了这个城市,过得风生水起,没有人知道我曾经是一个疯子,他们赞叹我是一个完美的男人,迷恋我崇拜我。

      然而我还是一个疯子。
      我还是会想起有个女人站在窗台对我灿烂地笑,“沈缪,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的主治医生了。”阳光洒落,让她看起来像一个天使。

      塞壬用歌声引诱水手触礁而死,看着海面上飘浮着的船只的尸骸,她用鱼尾拍打着海浪,笑得欢快,笑得神经质。
      笑完了,她还是独自一人,漂泊在海面上,永无归宿。

      Chapter 2·箜篌引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堕河而死,将奈公何!

      ————

      ·Nonentity
      “死亡是怎么样的?”她见到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你是怎么认为的呢?”我反问她,她却陷入了沉默,缩在偏隅闷不做声。
      那个女孩披散着及腰的黑发,抱着膝坐在屋子的角落,头深深地埋了进去,除了最开始的那句话,一个小时一言不发。

      朋友对我说,她这已经是今年第十二次试图自|杀了。她的家人请了很多心理专家,但是那个女孩完全被自己封锁在自己的世界中,听不进去外界人说的任何话。
      “她不是典型自闭症,不会因为关爱或者理解而对一个人撤下心防,她的世界只有她自己一个人,任何人都被她挡在外面。”朋友告诉我。

      “是因为家庭原因吗?”
      “不。她的家庭十分美满,父母都是很温柔斯文的人。初步认定她的这种状况并不是由外界因素引起的。”
      “她产生这种状况的时候有什么变故发生吗?”
      “没有,根据家长和同学的描述,那是平凡无奇的一天,她没有任何异常地回到家中,然后推开窗子,站在窗棂上站了很久,直到父母发现。”

      “打扰一下,请容许我插话。其实并没有站很久,我是把作业写完了才推开窗户,那天的作业相当的多。所谓的很久,大概只是你们的揣测吧。”一直沉默着的女孩突然笑着开口。
      “我想说,你们就算是心理医生也一定是菜鸟级的吧,那些专家们谈论我的病情的时候,总是会关上门,用微不可闻的声音跟我的父母嘀嘀咕咕,好像说大声了就会伤害我弱小的心灵一样。”她弯起了嘴角笑得狡黠,“一面把我当成精神病对待,还一面对我施行尊重,真是矛盾的大人。”

      “抱歉。”我确实不是什么专业人员,只不过是对于心理学略有些兴趣,做过几年心理辅导员的闲人罢了,女孩的父母也是病急乱投医。
      “那我先出去了,你们聊吧。”朋友看到女孩开口了,就把我往角落里推,关上门前对我做了一个加油的手势。

      “咳。你好,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薛翎,我并不是心理医生,只是一个闲人。”
      我并没有用所谓心理医生循循善诱的温和语气跟她交流,只是平常跟陌生人初次见面的语气。她并不是缺少关爱而形成的精神障碍,用那种哄孩子的态度对待她只会让她感觉可笑。其实像她这么大的孩子出现这样的症状,大概只是因为叛逆期或者中二病什么的,想要通过这个显示自己的与众不同。

      “话说,你这样奇怪的态度不会是以为我是那种想要通过极端行为彰显自己多么酷帅狂霸拽的叛逆期的中二病少女吧?”女孩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抱歉。”我就像做坏事被拆穿了的小孩一样,有些尴尬地挠挠头。
      “你猜的没错哦,我其实就是一个中二病。啊异界的阳光如此无法让人忍受,真是想用结界屏蔽这恼人的温度。”她像我眨眨眼,轻笑。
      我真的拿不准她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其实根据接触我感觉她的精神好像挺正常的,完全就像一个思维略有些跳跃的俏皮少女,初见那副沉默寡言阴沉难以接触的假象只是她的一个无伤大雅的恶作剧。

      “那么,本中二病少女就要问你了,大哥哥,你所认为的死亡是什么呢?”她问我。
      我思索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然后摇摇头,“我不知道。”
      “我太喜欢你了,没错,正确答案就是不知道。”她颇为高兴地一合掌,从椅子上跳下来,“谁都不能对于死亡妄加评论,因为活着的人都没有经历过它,与它近距离接触的人全部都变成了哑巴。他们都告诉我死亡是云朵之上的魂灵的聚集地,是天堂般的温暖的伊甸园,是没有尽头的虚无黑暗,我都不相信。被生束缚了眼睛的家伙有什么资格大放阙词?”她之前灿烂微笑着的眉眼增添了一丝凌厉和狂妄,虽然也是笑着的,但是眸子却丝毫没有笑意,仍然是空蒙蒙的深黑。

      “那,你自|杀就是为了探索死亡的真相。”如果她回答是,那么我想她可能真的是一个疯子。
      “当然不。”她重新回到了偏隅,蜷缩着身子,“我并没有自|杀。否则你不会在这里看到我。真正想要与死亡拥抱的人怎会任由别人将她拉回人间。”
      “可是你做出了自|杀的行为,就像第一次的站在三十楼的窗台上面,还有这一次窒息昏迷。”
      “我并没有自|杀打算的时候,你们认为我要自|杀,当我真的要自|杀死亡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会以为我只是意外?真是奇怪的大人。”

      “你真的想要死?那你的父母怎么办?”我从她的话中感受到了不对劲,质问她。
      “他们会哭,会很痛苦,中年丧子,老无所依。别人问他们,你们的女儿呢?他们默然片刻然后慨然长叹一声说,她发生了意外身亡了。”她冷静地就好像在讲别人的故事一样。
      “你既然知道……”
      “那又怎样?”她打断了我说话,“你没有听见你朋友对你说的吗?我的世界只有我一个人,从一开始就是这样。”
      她的世界只有她一个人,其他的人对于她只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符号。
      我现在明白了,她确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只活在自己世界里的,想要探寻死亡奥秘的疯子。

      “你就算知道了死后的世界又怎么样?你也没有办法告诉别人。”我妄图改变她危险的想法。
      “我只需要自己知道就够了,为什么要告诉别人?”她反问我。
      “你以前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突然产生这种想法?”我真的无法理解,一个少女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呵。”她轻笑一声,“好好的?我从来都没有改变过。我只是需要尝试罢了。你们却将我冰山一角的疯狂视若蛇蝎。”
      “我从一开始就是一个疯子,你们却问我为什么不能变回之前的正常状态。”
      “或许很快就会正常了。”

      我知道我完全没有办法说服她,所以走出去告诉女孩的父母,让他们将女孩送进精神病院。
      其实这是我一向反对的行为。将一个只不过与大流不相符合的无罪的人类送进牢笼。但是我不知道除了这个方法之外还有什么能够阻止女孩疯狂的行为。
      之后的三年,一直都没有再听见那个女孩的消息,我想她可能真的恢复正常了,我宁愿认为她那段时间的疯狂想法只是中二病发作罢了。

      后来,朋友告诉我,女孩在我谈话后不久就恢复正常了,再也没有做出自|杀的行为,不久就从精神病院出来了。
      一年之后,女孩却不幸遭遇意外身亡。

      “意外?”我问。
      “是的,车祸。”朋友回答。

      「我并没有自|杀打算的时候,你们认为我要自|杀,当我真的要自|杀死亡的时候,你们是不是会以为我只是意外?真是奇怪的大人。」

      我不知道那个女孩是否看到了死后的风景,我只能感觉到悲哀。
      不是为那个女孩,只是为自己悲哀。
      我仿佛能够看到那个女孩被卷入车轮之后,狡黠一笑,浑身是血地看着这个世界。

      我想起了那段十六字的箜篌引。

      公无渡河,公竟渡河!
      堕河而死,将奈公何!

      Chapter 3·病望

      我们都病了。
      因为遥不可及的愿望。

      ————

      ·Emperor
      祖母摸摸我的额头,对旁人说,“她病了。”
      我的心在雀跃。
      太好了。

      我病了,他们就提前会回来,手中带着蔬菜和糖果。
      他们会着急,会斥责我,问我为什么不多穿一点衣服,我撑起疲惫无力的身子在他们的身上撒娇。

      我病了,我就可以逃离那个意味着苦难的巨兽的爪牙,没有人会让我委曲求全地讨好。
      我不用给他们写作业,不用接受他们对我的任何嘲笑,不用每天战战兢兢对每一个人微笑彰显自己有多么乐观,不用礼貌却卑微地对他们说,“对不起。”

      我病了,我不用弯着腰站在办公室的书堆里,做我不愿意的乖宝宝的辅导工作。
      我不用教他们加减乘除,讲解直到他们听懂,然后伸伸懒腰。
      啊,又有一个人有不懂的题目了。

      我病了,我不用重复日复一日没有期待的日常,不用悲伤,只需要昏睡,在灼热的温度中。
      有人在耳畔悉悉索索地说话,我听不清,也不需要听清。

      他们风尘仆仆地回来,带着倦容。
      他把公文包往地上狠狠一甩,抱怨着老板的刻薄和对同事升迁的怨毒。
      她絮絮叨叨地抱怨着哪个女同学又嫁给了有钱人做阔太太,抑或者是她已经发达的前男友。
      他们互相指责,祖母静默地坐在我身边,抚摸着我的后背。

      明天我去不了学校,她们找不到我了。
      空白的作业失去了那杆廉价的笔。
      有的也许会抓耳挠腮地自己坐在小凳子上补完,或者随便拿出一本来抄袭,他们会揉着酸痛的胳膊抱怨昨天老师的作业为什么这么多。
      有的也许大大咧咧地将空白的作业交了上去,老师将在外面疯玩的他拉进办公室,质问他为什么没有写完,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老师苦恼地看着办公室里的劣等生们,他找不到免费的劳力来不厌其烦牺牲课间时间来教导他们的乖宝宝了。
      所以他亲自上马,然后怒吼。
      这么简单的东西你都不会,你上课干什么去了?
      劣等生睁着睡眼惺忪的眸子看着他,啊,今天怎么换人了?怪不得这么凶。

      因为我病了。

      我病了,我昏睡了,我什么都听不到了。
      抱怨、嘲笑、咒骂、怨毒。
      我病了,我昏睡了,我什么都不用做了。
      作业、清洁、辅导、微笑。

      脑袋炽热的温度几乎将我融化,我徜徉在熔浆中,感受它一点点将我的血肉吞噬殆尽。
      也许我将消失在这个世界。
      因为病,我病了。

      我不想笑,我不阳光,我从来都不是乖宝宝。
      我想在父母的臂膀里撒娇,而不是半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听见他们的厮吵。
      我想要他们多看我一眼,对我说,乖女儿,好好吃药。
      我想所谓的同学对我说,算了,今天不用你写作业了,我们去玩吧。
      这是梦啊,病中的幻梦的幻想啊。

      今天我病了。
      所以我要罢工。
      不要做作业了,不要装乖宝宝了。

      我睡去了。
      心灵在熔浆中得到了短暂的宁谧。
      睁开眼睛,祖母摸摸我的额头,烧退了。

      那就上学去吧,昨天提前下班了,那个吸血鬼老板还不知道扣我多少工资呢。
      他说。
      死小孩,根本不让我省点心。当初我怎么就嫁给了你,你看那个李蓉,以前成绩比我差一截,现在混得不知道多好……
      她絮絮叨叨着。

      我背上书包,祖母把馒头塞给我,尚有余温。
      嘴巴里其实没有味道,如同嚼蜡。
      我吞了进去,喉咙刀割着般的疼。

      走进班门口,他们对我说,作业已经在桌上了,快做完吧,加油哦。
      我微笑,好的。
      下课铃刚刚响起来,老师停下脚步,徐佳来办公室一趟。
      下午自习课你就来教他写作业吧。
      我微笑,好的。
      放学他们都走了,班长背起书包,竖起板凳,垃圾就麻烦你了!
      我微笑,好的。

      下一次病什么时候呢?
      一个半月之后怎么样?
      亲爱的我。

      Chapter 4·人间

      你为什么还活着?
      人生多痛苦啊你看。

      ————

      ·Emperor
      当你踏进校园,无论你的成绩多么优秀,你至少会面对三次以上的考试失利,那些不如你的人表面上安慰你,其实心里暗自高兴,你看我连xx都考过了呢。
      你至少会有五次甚至更多次被老师点起来,呆若木鸡,不知所措。老师在那里怒吼着你怎么这种题目都不会是不是没有认真听?你的背部有无数的目光盯着,即使坐下了也如坐针芒。
      至少会有一个朋友会背叛你,他嘲笑你天真一点一点把你自以为完美的社交能力批评得体无完肤。

      当你踏进职场,无论你做得多么完美,至少有十个人会讨厌你,因为你的优秀让他们嫉妒或者是你的平庸让他们不屑。
      至少有三个人会恨你,因为各种各样你不知道的原因。可能是因为你的无心之言,戳到了他们的痛脚。他们在所有人背后说你坏话,然后至少有十几个人相信了。他们一起讨厌你,戴着有色眼镜看你的所有行为,然后在你面前对你微笑,哈哈。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至少会有十次以上你会被上司痛骂,他说你没用,把你的计划纸丢得漫天飞舞,你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当你踏进婚姻,无论你是一个多么温柔体贴的丈夫或者妻子,你的伴侣都会不止一次出轨,身体上或者精神上的。他们看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孩或者俊美的男子,然后浮想联翩,想要跟他们来一场刺激的419或者其他。
      他们打开电脑,上面有那么多A片或者其他片子,看着里面的场景,他们无法自控地幻想着,可是对象并不是你,而是其他人。
      他们会向别人抱怨自己的伴侣多么没有情趣或者是看多了完全没有新鲜感,现在很后悔之前的决定。
      他们的狐朋狗友可能会挑唆他们去干一些龌龊事情,然后一直死死地瞒住你。
      你什么都不知道。

      当你有了孩子,无论你是多么慈祥的家长,他们在做错了事情接受了你的批评教育之后,总会在心里默默说你这个老不死的,他们恨你管束太多憎你大道理说个不停。
      他们写着我的父亲或者我的母亲的作文,然后暗自嘲笑,这根本就是假的。
      当你老了病了,你打电话给他们,他们正在忙碌,挂了你的电话之后,他们咒骂一声,屁事多的老不死的。

      当你死去了,总有一些人会拍手叫好,总有一些人会觊觎你的遗产或者其他的东西,总有一些人会表面哀伤心里暗自高兴。
      你看,人间多可怕。
      为什么要活着?

      因为人间除了痛苦,也有快乐,永远不是绝对的。

      Chapter 5·提线木偶

      我们都是神的提线木偶,只不过你看不到线。

      ————

      ·Nonentity
      他:“我们是神的提线木偶,按照神的剧本在演戏。”
      我:“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他:“我看到了你手上的线,所有人手上都有线,不仅是手上,脑袋上也有,就像外星人做实验一样,连接着你的脑神经,控制着你的思维。”
      我:“说起来有点像恐怖小说。”
      他:“这不是小说,这是真的。他们都不相信我的话,那是因为他们都看不见,我看见了。”
      我:“你为什么能够看见?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从我出车祸醒过来的时候,我就能够隐约看到一点什么,这几年看得很清楚。”
      我:“医生说你是因为几年前的车祸刺激过大而产生的妄想症、。”

      他:“他们是被神掌控着要来毁掉我的。”
      我:“什么意思?”
      他:“他们是神的傀儡,神知道了我能够看穿他的线,所以要把我抓进去。”
      我:“这个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能够看到线吗?”
      他:“不是的,能够看得到线的人都在那里。”
      他指指他身后的精神病院。

      他:“哪天如果你看得到线了,你也会被关进那个里面,等到你什么时候看不到了,他们才会把你放出来,你那时候又成了神的提线木偶了。”
      他:“其实你们根本就不是正常人,你们只是没有思想的傀儡。你们自以为自己能够看穿一切,实际上连自己身上的线都看不到,你们只是被神掌控的可怜家伙。”
      他:“你们妄图把我关住,让我也变成你们的同类,那真是做梦,你们这些神的刽子手。”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穿着束身衣想要挣扎地站起来,悲伤地盯着我的手腕,甚至让我感觉那里真的有一根线,另一端在神的手中。
      护工把他抬走了。
      我看着护工的背影,想着,是不是他的身上也连着这样的线。

      所以,只有精神病才是正常人,而其他的所谓正常人只是傀儡。
      神的提线木偶。
      有点可笑。
      但是万一是真的呢?

      我会想着他最后那个悲哀绝望的眼神。
      我们都看不到,只有他看得到,所以他就是异类,就是精神病。
      他承受着真相的巨大悲哀,想要唤醒我们,然而自己被送进了囚牢。
      神没有束缚住他,他却被人类束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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