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臆想》黎束

51、[末世]滚滚而来的列车与使命

　　一辆列车滚滚而来，它正对着的轨道上有五个人，另一条轨道上只有一个人。
　　你站在轨道旁的变道按钮旁，你该如何抉择？

　　“列车有自己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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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病毒席卷了全球，很不幸，病毒比起那些末世小说里写得还要恐怖。几乎所有的人类都变成了丧尸，幸存者只有不到十万人。看起来数量庞大，但比起丧尸的以亿数记，看起来多可笑。
　　唯一庆幸的是，幸存下来人都进化了，各个方面的进化。
　　他们都生活在一个隐蔽的与世隔绝的基地里，外面是牺牲了一百个幸存者而建造的结界。丧尸进不来，幸存者也出不去。
　　食物是其中一个问题。一部分需要食物维系生命的幸存者死亡了，还有一部分被吃掉了。
　　不需要进食就可以生存的幸存者中，又有一部分因为昼夜温差水土不服之类的问题病死了。他们不甘心就这么死去，所以带走了些人垫背。
　　还有一些能力超群身体健壮也不用进食的幸存者忍受不了长久的寂寞自杀了。
　　第一个自[哗]杀的人是一个漂亮的女孩，她的头发比太阳还有耀眼，她的眸子比海洋还有美轮美奂。她近乎疯癫地绕着基地到处跑，直到体力耗尽，躺在了结界边缘，眸子望着外面的现世。她在向往着。
　　后来又有很多人因为心理的原因死去了，死法千奇百怪，但是他们都仿佛约定好了一样，死在了离现世最近的地方。
　　最后，只剩下了大约一千人还活着。
　　我是其中一个。

　　活着的人都是意志非常坚定身体健壮能力超群的人，可以被称为人中龙凤。
　　只有我不同。
　　末世前，我是一个生物学家的助理，其实就是走后门进去混吃等死的那种。我更喜欢写作，坐在一个面朝大海的屋子里，望着璀璨的阳光，写一些给自己看的故事。
　　然后在一个阳光正好的日子里，大海涨潮，吞没了我的屋子，连同我的故事和我的身躯。
　　那时我可以想象自己变成了泡沫，与海洋一起永生。
　　可是末世到了，我成为了幸存者，拥有了自己的异能。
　　一个是脑域进化，那些曾经让我苦恼不已的生物学问题如今都迎刃而解。我跟其他几个脑域进化的幸存者一起研究如何解决丧尸病毒。
　　另一个，是不死。

　　所以，其他几个研究员都死去了，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
　　我还活着。
　　只有我活着。
　　但是我并不愿意。

　　任何生物只要失去了头颅都不会存活了。
　　我是这样以为的，所以我尝试过砍掉自己的脑袋。
　　失败了。
　　如果连死亡我都不怕，我又怎么会自[哗]杀？

　　幸存者都进了冷冻舱，以抵御漫长岁月的消磨。
　　只有我日复一日地泡在实验室里研究丧尸病毒。
　　时间过去了很久，我也不知道是几百年。
　　我研究出来了解决丧尸病毒的药剂。
　　它有一个副作用。
　　它会将丧尸变回人类，却也会把人类变成丧尸。

　　我盯着我手上的试剂瓶，淡绿色的液体在里面荡漾着。
　　我想去找那些幸存者商量，但是却找不到去冷冻舱的路了。
　　我又在实验室里待了很多年，什么都没有做。
　　其实我也挺奇怪我为什么没有疯掉，这样的日子我都遗忘了活着的滋味了。
　　也许我是不死的，所以连灵魂的死亡也不允许。

　　有一天，有一个男人闯进了实验室，那是我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的活人。
　　他的身体很健硕，面部轮廓很英俊也很冷硬，看起来像是一个很冷漠的人。
　　他的发色是灿金色，就像很久以前最先自[哗]杀的那个少女一样耀眼的颜色。但是他的眼睛却是猩红色的，其实这是违背科学的。世界上没有人类的眼睛能够是红色，至少在末世前。可是现在是末世后，可能有些人类细胞变异了。

　　我张开嘴想说话，但是很多年没有开过口，声音嘶哑地不成样子。
　　我找到了一块可以用来写写画画的石头，递给他一半。

　　『你是谁？』我问。
　　“佛勒斯（False）。”他回答。

　　然后我们就陷入了沉默。

　　『冷冻舱怎么样？』
　　“他们都死了。”

　　所以，这个世界上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类。

　　『我想出去。』我在地上写道。
　　他没有说话，只是背起了我，向外面走去。
　　途中我瞥了一眼镜子，我无法相信镜子里那个苍白到连青色脉络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的人是我。末世前我还无数次被人嘲笑是黑人。
　　我的头发很长，期间我只剪过两次，现在黑发一直蜿蜒到小腿。黑眸一点色彩都没有，无机质得让人联想到死人之类的。
　　我这样子多想是鬼。
　　佛勒斯竟然没有被吓到，我听佩服他的。

　　曾经保护我们同时也困住了我们的结界很早就失去了效用，但是基地一直都没有进入过丧尸，这一片天地，寂静到诡异。
　　『我记得基地不远处有一片海洋。』我在他的背上写道。
　　他背着我走了很久，终于到了那片湛蓝色的海域。
　　我从他的背上下来，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但是还没有走几步就跌倒了。
　　佛勒斯扶起了我，支撑着我走近那片海域。
　　多美丽的地方。
　　就像那个姑娘的眼睛一样。
　　我仰起头，阳光正好，灿金色映照在沙滩上，就像那个姑娘的头发。
　　佛勒斯走近了我，他的头发在阳光下好像能够产生光耀。
　　温暖的。

　　他背着我走遍了好多地方，河流、山川、沙漠……
　　很奇怪，并没有出现过丧尸，好像这个世界上的丧尸都销声匿迹了。
　　但是后来我们受到了丧尸的伏击，现在的丧尸越来越接近于人类的模样，只是眼睛布满了血丝，牙齿尖尖的好像能够咬碎我的脖子。
　　佛勒斯因为背着我，所以不能够腾出手来杀死丧尸，到了基地，丧尸没有追过来。
　　丧尸还有有很多，多到完全无法想象。
　　我蜷缩在实验室的角落里，望着试验台上各种各样的试剂。

　　『一辆列车滚滚而来，它正对着的轨道上有五个人，另一条轨道上只有一个人。如果我站在轨道变道按钮旁，我该如何选择？』我问佛勒斯。
　　“列车有自己的使命。”他回答。
　　我没有说话，因为我不理解他的意思。

　　其实我不想使用那个药剂，我不希望佛勒斯变成丧尸，也不希望我自己变成丧尸。
　　如果能够的话，我希望可以跟他一直生活下去，到一定时间就让他进入冷冻舱，我去发明延长寿命的药剂。然后一直生活下去。如果哪一天他死去了，我就砍下我的头颅与他一起离开这个世界。
　　即使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类了。
　　我也不在乎。
　　我是这样想的。

　　过了一段时间，我在实验室制造了一个冷冻舱，我让佛勒斯躺进去。
　　他有些诧异，但是没有说什么，听从了我的安排。
　　『佛勒斯，你喜欢我，愿意跟我永远在一起吗？』
　　他用猩红的眸子盯着我，半晌点了点头，“喜欢。”
　　『真的吗？』
　　“我不会对你说谎的。”
　　不知多少年，我第一次笑了，我知道我笑得很难看，就像一个狰狞的鬼魂一样。
　　他沉睡了。
　　我望着他的睡颜发了很长时间的呆。

　　幸存者们沉睡之前，都曾经用热切的目光望向我，好像我就是他们的希望一样。
　　还有死去的那个姑娘，疯癫前她曾经对我微笑，“如果你的药剂制成了，一定要让别人在天堂告诉我。”
　　我身上有着沉甸甸的使命。
　　那个使命名叫拯救地球。
　　列车滚滚而来，我不知道如何抉择。

　　我不想牺牲佛勒斯，归根结底我就是个自私的人。

　　没有过去很久，就在我研究延续寿命的药剂的时候，几个人突然闯进了实验室。
　　他们的眼睛是红色的，比佛勒斯略浅一些。
　　在看到他们眸子的时候我好像明白了什么，但是我宁愿没有明白。

　　“王呢？”一个少年瞪了我一眼。
　　“安布罗修斯在哪？”另一个红头发的女子对着我冷声道。
　　我指着身后的冷冻舱。
　　“你这个怪物把他杀了？”一个好像脾气很火爆的壮硕男子掐住我的脖子，呲目欲裂。
　　我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红色的眼睛。
　　“豪斯，放手，王还在他手上。”红发女子拉住了男子。
　　我还是没有行走能力，只能爬到佛勒斯的冷冻舱那边。
　　我感觉身后的人仿佛在嘲笑我，但是我也没有办法。
　　我打开了冷冻舱，趴在那里一动不动。
　　然后我看见了他猩红的眸子睁开了，他的表情有些戒备地盯着我，半晌，恢复了以前的冷淡。

　　“王！”我听见那几个人这样赤城地呼唤着佛勒斯。
　　『你们是进化后的丧尸？』我问道。
　　“你才是怪物！”少年怒气冲冲地对我叫道。
　　所有人都变成了丧尸，所以人类就变成了怪物。
　　我扯起一丝笑。

　　『你骗了我。』我在地上写道，仰起头看着佛勒斯。
　　“是的，我对你说的所有话都是谎言。”佛勒斯眯了眯他猩红色的眸子，淡然道。

　　少年的手刺穿我的心脏的时候，我捏碎了手上的试剂瓶。
　　我看见佛勒斯和其他几个人的眸子褪去了红色。

　　“靠！”少年骂一声，“他把我们变成了怪物！”
　　他们从来都没有见过除了红眸之外颜色的眸子，除了传说中的怪物。
　　那些怪物有各种颜色的眸子，身体羸弱，但是脑域非常发达，能够制造出毁灭世界的药剂。
　　他们的王就是因此来到此处，却不料还是无法阻止怪物毁灭世界。

　　我躺在地上，感受血液向外流淌。
　　佛勒斯走到我跟前，他的眸子褪去了猩红变成了湛蓝色。
　　跟大海一样的颜色。
　　他亲吻我的嘴唇然后起身对其他人说，“走。”
　　他们陆续离开了。
　　我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想到了那个姑娘，她死去前看我的眼神也是这样的。

　　冷冻舱里沉睡的，我以为已经死亡的“人类”变成了丧尸。
　　瞳孔是红色的。
　　他们活着的时候是最优秀最坚韧的人类，变成了丧尸也变成了最可怕的怪物。
　　即使只有一千数量，但是还是毁掉了整个“人类”。
　　同归于尽。

　　一辆列车滚滚而来，它正对着的轨道上有五个人，另一条轨道上只有一个人。
　　你站在轨道旁的变道按钮旁，你该如何抉择？
　　我选择了按下按钮。
　　后来我发现另一条轨道是坏的，整列列车的人连同着那一个被我牺牲的人一起死亡，爆炸的余热烧死了其他的五个人。
　　只有还我活着。
　　但是我毁灭了世界。

　　我没有变成丧尸，只是在这个世界上飘荡。
　　我是这个世界上的最后一个人类，最后一个“怪物”。
　　我仍然不敢砍下自己的头颅，我很怕疼。

　　后来我发现丧尸并没有死尽，他们在地球上繁衍后代。
　　红色的眼瞳让我想起了佛勒斯。
　　『我对你说的所有话都是谎言。』
　　他对我说的这一句话也是谎言。

　　『佛勒斯，你喜欢我，愿意跟我永远在一起吗？』
　　“喜欢。”
　　只有这句话是真的。

　　我笑着。
　　远处的“人”看见了我，大喊着，“怪物！是怪物！”
　　我被一个灿金色头发的男子砍下了头颅。
　　他有一双猩红的眼瞳。

　　如果人类都变成了丧尸，存活下来的人类就成了怪物。
　　滚滚而来的列车有它的使命，偏离了正常轨道就会受惩罚。

　　无关选择。
　　列车的使命一早就既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