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凉，雪其雱》片片流霜

14、幸运红绳

　　这一日是大战前一日，吴敏一早来到弓箭营。
　　“小敏，你风寒好了吗？”石头看到吴敏来了，关切的问道。
　　“嗯！好了！”吴敏一走进弓箭营，心情就很好。
　　“今天不练箭了？”吴敏看大兵们都站着聊天，没有半点练箭的架势。
　　“今日是部署作战计划，这比练箭重要多了！”陆丰拍着吴敏的肩膀说，“我们明天的任务是守卫后方军营。”
　　“啊？不是上前线？”石头刚刚跃跃欲试的积极性被削去一大半。
　　“大家不能这么想！后方军营很重要！如果所有的兵力都去了前线，后方军营被人偷袭，粮草，三军统帅，军需物资，都是至关重要的事情，比战场杀死几百几千的敌人重要多了。”陆丰摊开一张图纸，在上面画满了各种标记。所有的大兵都凑了过来。
　　“这里是粮草，这里是大帅营帐，这里是军需物资……”
　　我们的任务是守好营帐，这里靠近碧山，碧山上大片大片的森林，杂草丛生，很容易隐蔽敌人……”陆丰正说着，上官予辰走了进来。
　　“上官将军！”陆丰迎上去，行了个礼。
　　“陆丰！今晚你带几个人，去匈奴人营地捣乱捣乱！主要的任务是扰乱扰乱他们的秩序，让他们睡不好，并不是要捣毁或者消灭，及时撤退！”予辰认真地说。
　　“好！”陆丰诧异了一瞬，脸上露出灿烂的笑，“一定要出口恶气，让他们睡不安宁！”
　　予辰从怀里掏出一张图纸，指着图纸说了起来：“你带人从这条小道过去，翻过这座山，这里有一片茂密的树林……”
　　吴敏心里咯噔一下，真的要打仗了，而且今晚就要开始了。她担忧地扫了一圈这营帐里所有的人，她目前所有的朋友都在这里，会不会有人今晚就消失了。他们摩拳擦掌的热情不断地膨胀，吴敏的脸上却是一片茫然、惊恐和担忧。她根本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一会看看陆丰，一会看看石头，一会看看木头，每一个人她都盯着仔细地看，似乎想把他们的样子深深印在脑子里。她转头看向身边的予辰，这个虽然经常暴怒但一直对她施与援手的少年将军，这近在咫尺的战争之后，他还能这般镇定自若吗？金色的阳光笼罩着他，他剑眉墨发，面如玉冠，说话之间神采飞扬。这一场战争，是他扬名立万的时刻吗？她似乎从来没发现，眼前这个男子，竟是如此俊秀，贵气十足。
　　予辰转头见吴敏正直直地盯着他，他从来没见过她眼神里有过这种神采，似是期盼，似是留恋，他有些不敢直视，抬起手，在她额头一记爆栗：“怎么啦？吓呆了？”
　　“哎哟！”吴敏摸着自己的额头，撅起嘴：“很痛哎！”
　　周围爆出一阵大笑，似乎所有的人心情都很畅快。
　　“小敏，我不会让你去的！”陆丰眼睛里闪过一丝落寞，转瞬即逝，定定地说，“今晚我带十五个人过去！”
　　予辰瞥了眼吴敏，看着陆丰说：“万事小心，及时撤退是第一位的。你们不可以有什么闪失，你们都是神箭手，是秋国的宝贵财富！”
　　所有人都看着这位年轻的将领，眼睛里都闪烁着坚定、感动和仰慕。陆丰和他的手下开始部署晚上的行动。
　　吴敏跟着予辰走出了弓箭营，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你先进去休息，我去趟大帅营！”予辰说完便转身走了。
　　吴敏抬起头才发现已经到了营帐门口，阿乾已经帮她把帘子掀开。她快步走进营帐，从针线篮里找出所有的红线，双手竟有些颤抖。红线太细，她快速地编织着，脑子里什么都不敢想，只对自己说：“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的！”
　　编好了二十根，她开始补衣服，还有五六件衣服要补，不知道具体哪件衣服是谁的，但可以肯定的是这些都是她最重要的朋友的，她无法预料明天，就像当时爸爸妈妈和阿杰哥哥都无法预料她的死亡一样。她手指微微颤抖，手指扎破了，没有停，渴了也舍不得喝水，更没有停下来吃午饭。
　　晚饭时分，阿乾捧进来一碟热菜和一碗米饭，见中午的米饭和小菜都没有吃：“姑娘，午饭怎么没吃啊？不好吃啊？”
　　“哦，不是，我不饿！”吴敏回过神来，才发现已经傍晚了，“可以把午饭热一下吗，我吃中午的，晚饭你吃吧！”
　　“姑娘，你吃热的吧，午饭给我，不然少爷会骂惨我的！”阿乾嘀嘀咕咕道。
　　吴敏愣了一下，还有将军，少编了一根！先把这些送过去吧，等会再想办法！
　　“我等会回来吃！”吴敏抱着衣服，怀里揣着一把红绳，一溜烟跑出了营帐。
　　阿乾站在那里，不知道怎么办。这时营帐的门帘掀开，予辰形色匆匆地走了进来。见阿乾站着捧着饭菜，方桌上摆着饭菜，脸上顿时阴云密布。阿乾见少爷的脸色，更加不敢吭声。等他再抬起头来，营帐的门帘再次被掀开，一阵寒风扑面而来。阿乾心下道，少爷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
　　“衣服我都补好了，不好意思拖了那么久！”吴敏将衣服递给陆丰。
　　“小敏，谢谢你！”陆丰看着吴敏眼睛里的担心，心里暖暖的。
　　“这是你的！这是你的……”陆丰将所有的衣服都物归原主了。
　　“小敏手艺不错啊！”小猴子摸着衣服上的针脚。
　　“小敏，将来谁娶了你真有福气呢！你有没有意中人啊？”石头猛然冒出一句话，顿时让所有的人为之惊讶。
　　从来都是避开吴敏是女子这个话题，虽然所有的人都心下了然，但是都不曾说过，或者开过类似玩笑。吴敏则是一脸的尴尬。
　　陆丰拍了下石头，圆场道：“没个正经！小敏，大家是兄弟，这小子我等会帮你收拾他！”
　　吴敏感激地对陆丰笑了笑，说道：“我来是有正经事的！”她说着便从怀里掏出满满一把红绳，她继续说道，嘴唇有些发颤：“兄弟们，你们是我这世上最最重要的亲人和朋友，大战在即，我希望你们都保护好自己，为爱自己和自己所爱的人珍重！这些红绳，我刚刚自己编的，我听说过红绳能给人带来幸运，我希望每个人都有幸运之神的眷顾，把你们平平安安地送回来！”
　　热闹的气氛瞬间转化成一股股暖流弥漫开来，充满整个营帐。
　　她抽出一条，系在陆丰右手腕上，第二条，系在石头右手腕上，第三条，系在小猴子右手腕上，第四条系在阿丁右手腕上……
　　“小敏，你自己呢？”陆丰见她给所有的人都系好红绳，开口问道。
　　“我也有！”她从怀里掏出最后一根。
　　“我来帮你系！”石头已经蹦到吴敏面前，她笑了笑，缓缓地伸出右手。
　　石头仔仔细细地打着结，再三检查，然后露出一口白牙，笑着说：“好了！”
　　“小敏，你别担心，我们都会平安回来的！”陆丰看着吴敏，认真地说。
　　营帐之外，予辰长身而立，夕阳将他的身影拉的长长的，他的脸上似乎被镀了一层金粉，看不清他的神色。寒风吹起他的墨发，他缓缓地叹了一口气，在寒冷的空气中化作一团白雾，他缓缓地转身离开了。
　　吴敏回到营帐，予辰在看书。阿乾捧了饭菜冲进来：“姑娘，饭菜都热了三遍了，赶紧吃吧！”
　　“不好意思啊！”吴敏看着阿乾为难的神色，有些不好意思。
　　“姑娘客气了！”阿乾放下饭菜，赶紧退了出去。
　　吴敏不是很明白为什么阿乾总是逃得很快，她抬头瞥了眼予辰，难道他又被将军骂了？予辰在看书，似乎根本没注意着营帐里还有人。
　　她坐下来吃起来，实在是没什么胃口，但是怕阿乾挨骂，只好硬着头皮把饭菜都塞下去。吃完之后，她喝了杯水，在针线篮里翻找着，红线都用完了，怎么办呢？她低头看了看自己右手腕上的红绳，用左手费力地解着石头打的结。
　　“这石头，干嘛打死结啊！”她嘟囔着。
　　“你在干什么？”予辰一贯淡淡地口吻。
　　她走到他面前，伸出右手：“帮我解开！”
　　予辰先是愣了一下，一条红绳在她雪白的手腕上，更衬得她肌肤如雪。他淡淡地问：“为什么？”
　　“绑的太紧了！”吴敏终于想到一个理由。
　　予辰看了看她，嘴角牵起一丝笑意，伸出细长的手指帮她拉扯着红绳上的结。温暖的指尖，偶尔触碰少女如玉的手腕，竟有些心慌。
　　“为什么打死结啊？”予辰也抱怨起来。
　　“是啊，都是石头！”吴敏嘟囔着。
　　“好了！”终于解开了，予辰也似乎松了一口气。
　　吴敏看着他的样子，轻笑了一下，她拉起他的右手，用红绳绕了一圈，正欲打结，被他的大手按住了，她手上的动作停止了。
　　“你干什么？”吴敏问道。
　　“这应该是我问你吧，你干什么？”予辰有些惊讶，眼前回放着傍晚弓箭营的一幕。
　　“因为红绳可以给人带来幸运，希望所有的人都能平安归来！”吴敏想掰开予辰的手。
　　“那你是不是得再编一箩筐啊，光弓箭营就有200人，还有刀剑营，轻骑营……将军也不只我一个，还有王将军，还有我爹，还有一个三军统帅！”予辰眯着眼睛看她，好像她有什么阴谋诡计一样。
　　“我怎么管的了那么多人啊？”吴敏有些生气，“情况紧急，我只能尽我的努力保护我的亲人朋友！”
　　予辰听到她说保护她的亲人朋友，心上涌过一阵暖流，嘴角上扬。
　　吴敏忽然回味过来自己说的话，脸颊微微泛红，有些气急败坏：“你到底要不要啊？”
　　“这是最后一根，是吗？”予辰不回答，反问道。
　　“是啊！”吴敏也不说谎。
　　“那你自己呢？”予辰盯着她的眼睛问道。
　　“我和你们不一样啊，我是一个人，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我管好自己就可以了。你们都是有家的人，有很多人牵挂你们，所以你们比我更需要幸运，你们不仅为自己活，还要为牵挂你们的人而活！”
　　“你怎么知道没有人牵挂你？”予辰有些生气，眼睛里喷射着火花。
　　吴敏看着他眼睛里的火花有些发愣。
　　予辰调整了语气，淡淡地说道：“你只是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你的父母可能还在人世，你也可能有兄弟姐妹，他们可能都在牵挂你！所以你一定要好好活着！等战争结束了，我会派人帮你找的！”
　　“真的还能找到吗？”吴敏的眼睛里一片茫然，眼前浮现父母亲切的笑容。
　　“肯定会找到的！”予辰语气坚定。他边说着边抽出自己手腕上的红绳，拉过她的右手，利落的绕了个圈，正要打结，雪白的小手覆盖上来。
　　“我还有一根……”吴敏轻轻地说。
　　予辰抬起头，看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我还有一根红头绳！”她指指自己的马尾。
　　他看向她的头顶，一条红色的缎带在墨发之间微微晃动。
　　“只要是红色的，就是能带来幸运的，所以我有红头绳就……”
　　“我要那个！”没等她说完，予辰手指了指着她的马尾。还没等吴敏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她手腕上的红绳打了个死结。
　　吴敏看着红绳又回到了自己手上，嘴角上扬，左手上移，扯下红色缎带，墨发如瀑布般垂下来，遮住她雪白的脸颊，雪白的脖颈，更加衬托得脸孔洁白无瑕，水眸灵动。
　　他如墨玉般的双眸里闪过一阵波澜，嘴角不经意牵起，这是一个温柔地微笑。两人的相处几乎没有这样时刻，面带微笑，安安静静地面对面站着。
　　她拉过她的右手，缎带在他右手绕了几圈，麻利地打了个结。
　　“好了！”吴敏松了口气，转过身去，墨发飞扬。突然她又停住了，转身问道：“我没有头绳了，你有不啊？”
　　予辰轻笑了一声，从身旁柜子里抽出两条浅蓝色缎带，递给她：“两条换你一条，你不亏吧？”
　　吴敏笑着接了过来，心想原来他也会开玩笑的！
　　“早点睡吧！”予辰吹灭了烛火，两人都躺上各自的床榻。

作者有话说

　　第二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