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窑秘色》风沐雨淋

24、袁争阳

　　陈欣道：“宁儿虽不知道那两是谁，可宁儿知道他们为何而来。”没错，有人想要吴山的那小小册子，想要知道如何制作秘色瓷的工艺。吴山说过要用命去保护，可陈欣真不想把命给搭上。“他们若是知道了匣盒是空的，还会来的吧。”

　　“宁儿，告诉争阳，盒中有什么。”

　　吴山说过不可太过信任袁争阳。可除了袁争阳，陈欣就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了。“你猜会是什么。盒子中之物对一个制瓷匠人而言，至关重要。虽宁儿不知一件瓷器何以价值连城，可若是有盒子中之物，便可制出——”

　　“秘色瓷。”袁争阳神色凝重道，“争阳早就知会有此物，不然我爹也不会死去。”

　　“死？可争阳说过你爹是失踪了吧。”陈欣抬头一脸诚恳道，“宁儿认你做哥哥，可否两人之间不再有隐瞒。争阳如实相告，宁儿便也如实相告。”

　　“争阳怕此地不宜久留。宁儿方才讲盒中是空，那两个贼人若是知道了再杀回来，你我难逃一劫。”袁争阳道，“速速收拾衣物下山，找家客栈住下。若是再晚了，恐这城门关了，进不了城。”

　　陈欣觉得袁争阳说得也要道理，她决定放手一博：“争阳哥哥会要了宁儿的命吗？”

　　“宁儿妹妹何出此言。争阳若是想害宁儿，还会等到今日，如此说来，宁儿妹妹是不相信哥哥吗？”

　　陈欣咬了咬嘴唇：“争阳哥哥不也对宁儿有所隐瞒。”

　　“好，争阳答应你，到了客栈之后定将所知事实真相如实相告。此时还是先走为妙。”说罢，袁争阳匆匆收拾了些东西。陈欣见此，也去收拾了些东西。还将藏在灶间柴禾堆里的小册子拿了出来塞进怀中。

　　“你在灶间作甚。”袁争阳见陈欣从灶间出来便问。

　　“找点干粮路上带着。争阳哥哥，今晚能躲过一劫，可是往后呢，往后可如何是好。”

　　“此事得容争阳细说。先且去了城中，找家客栈投宿。”

　　离开时陈欣有些依依不舍，可再不离开，保不定真把命给搭上了。怀中那本小册子，格外沉甸甸。

　　那天晚上陈欣觉得天上的月亮格外明亮，要月光下她和袁争阳两人匆匆赶路，万幸在城门关之前赶到了镇上。袁争阳找了一家客栈，说要住店。

　　大概是如此之晚少有客人来投宿，客栈的小二好奇的打量了二人：“客倌，二间房上房可好。”

　　“不必两间，一间上房即可。”袁争阳说道，便拿出一些碎银子给小二，小二一见碎银立即喜笑颜开，拿了银子将二人领到楼上一间房外，说这是客栈里最好的上房。袁争阳让小二再倒些热水，还问是否有热菜热饭。

　　小二连声说有有有，可又站于门边不走，而对袁争阳笑道：“这位客倌，天色已晚，厨子已经睡下，小的要去叫醒厨子——”袁争阳不耐烦得又掏出一块碎银扔向小二，小二接住银子嘻笑，“小的马上去准备，这位客倌，您稍等片刻。”

　　陈欣觉得怪了，她在山间发现袁争阳时，他身上并无带在包袱。可现在却出手大方，这些碎银是从何而来。再说这袁争阳的语气和看小二时的眼神中多了几分平时没有的傲气，好似换了个人。

　　“宁儿，此事要容争阳细细道来。”袁争阳伸手请陈欣坐下，陈欣有些僵硬的坐在圆凳上。

　　“袁争阳，你到底是何许人。来此真是为了学手艺？”

　　袁争阳点头道：“即是想学手艺，也是想找我爹。”袁争阳讲道，“一件东西价值几许，不在于这件东西本身，而是人赋予它的。在你眼中，一件瓷器只是一个瓷器，或许不值几个钱。可对于做瓷器生意的而言，一件瓷器也分三六九等。十五年前，几个商人来到上林乡，找到能制作秘色瓷的姚家，说是想买瓷器。”

　　“那几个商人想要的，不仅仅是秘色瓷，而是制瓷工艺。可工艺是制瓷匠人的命，怎么可轻易相授。商人愿用大价买，可那家人并不同意。”袁争阳道，“几个商人并不曾死心，秘色瓷工艺他们是要定了，既然买不成，那便只好用其他手段。”

　　“偷？”陈欣想想也只能用这个方法了。

　　袁争阳笑道：“宁儿妹妹若是能偷到便偷了。可惜那家人将记载有工艺的小册子藏的很好。除了他家男主人，其他都不知道藏于何处。那几个商人不死心，便起了歹意。他们用刀强迫当家的说出制瓷工艺藏在何处。当家的迫于无奈，只好将一本小册子从暗室中拿出。当家的本想保命，可不想遇到的这几人比山贼更凶残。他们想既然自己的脸都被这家人看到了，索性一不作二不休，杀了当家的，又将那户人家中上上下下十几口全部杀死去。还放了把大火烧一切想掩盖罪行。”

　　这件事，陈欣知道，那日在衙门时，曾听张县令说起来此事。可袁争阳是外乡人，再加之年纪只比陈欣大了几岁，应该会知道此事。“争阳哥哥怎会知道此事。”

　　“如此说来，宁儿也知道。”

　　陈欣点头道部听衙门里的张县令说起过，还说这桩事是他心头病，这案子不破，他不甘心归田。“争阳哥哥怎会矢晓是那几个商人杀了姚家十几口人，还放火烧了姚家。真是莫大的讽刺。张县令十几年的心头病你却知道了。”

　　“说不说都无妨，因那几个商人已不在人世。”袁争阳警觉得站起身，走到门口边，猛得拉开门见那一脸嘻的小二站于门外。“几时来的。”袁争阳厉声问道。

　　小二依旧是一副嘻皮笑脸：“刚来，客倌。刚来。这是客倌要的热菜热饭，还有热水。”小二将托盘放到桌上，“二位慢用，慢用。”

　　“饭菜放下，你还不走。”袁争阳恶声道。

　　“便走便走。”小二嘟哝了一句，大概是在说那袁争阳没有给他点好处。小二出去之后，袁争阳关上门，还将门上的插销给插上。

　　“宁儿妹妹，肚子可饿了，先吃点饭菜将就将就。待有时日，让争阳哥哥请你吃些好的。”

　　“不打紧。”陈欣道，她看这些菜都挺好的，比在吴山家中吃的要好很多。说实在肚子也饿了，能有吃的都让她吃得狼吞虎咽。比起她的吃相，袁争阳到是细嚼慢咽，对这些菜色有些看不上眼了。陈欣见袁争阳吃得少，便问，“争阳哥哥怎不吃。”

　　“粗茶淡饭难吃下咽。”说得袁争阳对这些饭菜有些挑了。

　　“在宁儿家中时吃得比这些更差，也不见争阳哥哥说句不好。”陈欣想，那袁争阳之前过得是什么生活，嫌这些饭菜不好，却能吃得比这些更差的。

　　“那是环境原因。”他夹了一筷子菜送到陈欣碗中，“宁儿妹妹多吃些。”

　　“争阳哥哥还有事没讲完？”陈欣问，“还没讲争阳哥哥是如何得知此事的吧。”

　　话至此，袁争阳苦笑一声，叹气道：“因那几个商人不懂汉人的言语，不便勾通，所以我爹才会跟了一道来。”

　　“可你不是讲你爹换踪了吗？你又是从何得知此事。”

　　“爹和娘经常用飞鸽传信，娘在过世之前将争阳叫到床边，才将此事告知争阳。还说至那之后便不曾有爹的音信。”

　　“争阳哥哥怀疑是那些个商人杀了你爹？”陈欣想，这好像是正常的说法吧，杀人灭口，但凡知道这件事的人，都会被杀灭口。

　　袁争阳不再说，而是在思索着什么，似是下了决定对陈欣说道：“宁儿，若争阳对你说实话，你能为争阳保守秘密否？”陈欣看袁争阳样子不像是在开玩笑，那脸严肃认真，仿佛他要说出来的话会是惊天大秘密。陈欣缓缓的点了点头，算了是答应了袁争阳。

　　袁争阳便说道：“争阳本是个辽人。”

　　“噢。”陈欣应了一声。

　　反到是袁争阳感到了怪异：“宁儿，听到争阳是个辽人，你不感意外？你们宋人对辽人不是恨之入骨吗？”

　　“袁争阳，能容宁儿给争阳讲句话吗？”陈欣同样认真地说道，“大宋再过几百年，必定会被蒙古人所灭。宁儿一个姑娘家，无力改进历史变迁。不管你是个辽人，还是宋人，对宁儿而言，都能叫你一声哥哥。只宁儿知道，袁争阳哥哥不会害宁儿，宁儿知足已。”

　　袁争阳听后轻笑了几声：“宁儿姑娘，你真是个见识不一般的姑娘。”

　　陈欣托起下巴心说道：对啊，当然啊，我从未来来啊，我知道宋朝之后就是元朝吗，就连辽国也被蒙古族人所灭。陈欣不知道自己记得的事情对不对，这里又不能去百度一下，索取性她没有将这些事说出来。“争阳哥哥，宁儿救你时那些官兵在找的人，可是你？”

　　“是。”袁争阳说道，“争阳在入境时被宋朝官兵发现，一路追到此地。”

　　“那日在镇上，找的可也是你。”陈欣问，见袁争阳又点头，陈欣叹了口气，说了句，“你也不容易。”

　　“宁儿此言何意。”袁争阳问道。

　　陈欣挥挥手：“没什么意思。”

　　“争阳时常觉得宁儿姑娘是个有眼界的姑娘，不似这宋人迂腐。”

　　“谢谢你的夸讲，争阳哥哥。”陈欣加重语气，现在她可得好好保护好这怀中的小册子。袁争阳是个辽人，这秘色瓷的制作工艺可是宋人的东西，不能被辽人学了去吧。嘁，现在事件升级到国际问题了。陈欣暗想，自己能不能回去还不知道呢，关心国际问题干嘛。“争阳哥哥，宁儿先去睡了。”

　　陈欣说了声晚安，听得袁争阳有些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