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莫语函

5、三神户河上的浮尸

　　这着实让我皱了皱眉，我知道藤田的能力，要不然也不会这么年轻就做了警长，而且小林还是他原来的同学，看来很有可能是小林在极度扭曲的状态下，神经已经处在失常的边缘，也就是一种自我保护的封闭状态。
　　我道：“那么，警方如何确定他是嫌犯的呢？”藤田道“这十分明了，那天值班是三个人，录像显示他将另两人用棍子击倒，然后分别去了他负责护理十一个重症监护病人的房间由于房间里没有摄像头，具体他的操作过程并没有确凿的记录，而到第二天十一个病人全部死亡，而他们的氧气供给已被人做了大幅度的调整，这是致死的唯一原因，显而易见是小林所为。警方在接到医院方面的报警后，立即行动，在火车站抓到了正准备潜逃的小林，而出乎意料的是，小林的反抗极为激烈，他竟然用刀刺伤了一名警员的右肋，好在伤势并不太重，他甚至夺下一把枪来，我没有办法，只好开枪射中了他的手腕，这才将他抓住，被抓到时，他的表情凶悍无比，真难以相信那竟然是我曾认识的那个温和可亲的小林君，唉……可到了警局后他的状态完全变了，变成了哑巴和僵尸般的表情！”
　　我又问了问小林还有什么家人或来往较甚的密友，藤田告诉我，小林浩二在高中时父母因车祸而双双离世，他现在只有一个交往了一年正在做幼师的女朋友水原纯子，事情发生后，纯子被吓坏了，当时昏了过去，她醒来后只说相信小林绝不会做出这种事，纯子是个很好的女孩子，她没有立即抛弃小林，而是哭着去见男朋友，可是小林看到纯子后，却仍是没有任何反应。
　　这时警车停了下来，我下了车和藤田一起向里面走去，一路上有许多警员见到藤田都毕恭毕敬的主动打招呼，可见他现在在警局的威望与地位，而看到我的目光则是略带诧异，可能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头儿为什么在这时会带一个中国人来。
　　我们来到了审讯室，藤田早已做了交待，很快小林就被带到了！
　　当我第一眼看到这个“杀人魔”时，我几乎产生了一个，将我质疑藤田对小林曾是“好人”的判断驳斥全部推翻的想法，最简单的一个道理，人不可貌相，但小林长得又实在太面善了，完全一个“老好人”的形象，慈眉顺眼，文弱儒雅，俗话说面由心生，见到这个人便有一种亲近之感，你真的难以将这个人和“杀人魔”联系到一起。
　　但那只是我一瞬间的想法，我毕竟是身经百战的“老江湖”了，绝不会被一块石头轻易拌倒。
　　我清了清嗓子用日语道：“你好，小林君，我是警方特约法律代表，我完全相信你是无辜的。”
　　我准备以出奇不意的方式，去测他的第一反应，然而坐在那里的那个模样老实的年轻人只是轻轻撩了我一眼，如一潭无风的湖水一样，丝毫没有任何特别的反应。
　　我并不认输又道：“小林君，你的女朋友水原小姐，告诉给我们一些有关你的很特别的事情，我希望你能与我们之间有很好的沟通，这样对你的量刑会有很好的帮助！”
　　这回小林的目光在我脸上停留了约十几秒的时间，然后右边的嘴角微微有一点上扬的反应，需要特别说明的一下是，真的十分轻，并且短暂，然后又是一脸的木然！
　　我看了看藤田，他冲我微微苦笑了一下，意思是说：你看，你诈了也是白诈，根本没有任何作用，我心里暗笑，显然藤田没有注意到小林的微反应！
　　接着我又说了一些试探性的语言，如我知道你的动机是什么了，你这样的态度行不通了之类的话，小林仍是一副死气活样的表情。
　　提审过程初步结束了，小林又被带回了牢房。藤田叹了口气：“怎么样，他很顽固吧，我更极端的手段都用过，可是……”
　　“你刚才没有注意到小林的微妙变化吗？”我打断他。
　　藤田有些茫然，“他除了看了你几眼，还有什么微妙变化……我没有注意到。”
　　我说：“在我第一次提到他女朋友的水原的时候，他看我的时间很长，说明他唯一在乎的还是水原，而且紧接着他有一个微小的右嘴角上扬的表情，你说，那说明了什么？”
　　藤田挠着后脑勺“你可真细心，我根本没有注意到，那说明什么呢？不以为然吗？”
　　我点了点头“人嘴角上扬能说明很多种心理反应，不以为然或许是一种，但我对他的这个动作判断是‘得意’！”
　　藤田奇道：“为什么会是得意呢？她的女朋友有让她特别得意的地方吗？”
　　我叹了口气“我说大警长，你能不能有点正经，又不是唠家常，他并不是因为他女朋友而得意，而是他的得意是对我的一种嘲弄或不屑，因为我说水原告诉给我们一些他的特殊事情，他明显不相信我的话！所以反过来，这明显说明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肯定有一些特殊的事情发生，而且是瞒着水原纯子的，他瞒着水原说明在意水原，而且跟水原还是有一定微妙的关联，究竟是什么事呢，我们要去查一查。”
　　藤田微微点头“你说的有些道理，我们要去哪查呢？”
　　我叹了口气，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吧，我的大警长，我们先去小林浩二的家，然后再请一下他的女朋友水原纯子！”
　　我和藤田上了警车，藤田对我道“他的家里，我们已经去搜过了，而且很仔细但是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我道：“我还是想看看，对不起了，警长，可以吗？”藤田苦笑着拍了拍我的肩膀。
　　约莫二十多分钟我们来到了小林住的地方，是一个十分普通且有些破旧的公寓，快到他家时，楼道里迎面一个拎着篮子菜的老太太，看到藤田，忙拉住他激动的说道“警官啊，你们可不能冤枉了好人啊，小林君是个非常好的好人，他没少帮我的忙，有一回我生病了，他冒着大雪把我送到医院……”
　　老太太絮絮叨叨的说个没完了，藤田有些不耐烦了“好的，我知道了，您放心吧，警方绝不会冤枉好人的。”
　　我上前打了招呼“您可知道小林君平素还和其他别的什么人有过往来吗？”
　　老太太看看我，然后拼命的想了想“除了他的女朋友水原小姐，好像没有什么人了，我没有见过……”
　　我们到了小林的家中，我仔细检查了半天，的确如藤田所言，除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外，没有任何特别的东西。
　　我在他书桌的抽屉里，看到了一本影集，打开一看，有些多小林小时候和他父母在一起的照片，还有和藤田的毕业照，我看到这里时发现藤田转过头去，用手拭了拭眼角，触景生情藤田是个十分重感情的人，心理肯定十分难过。我拍了拍藤田的后背。
　　后面还有一些他和纯子的合影，小林的每一张照片都挂着阳光般微笑，说实话，他真的无论怎么看，也难以和一个残忍杀害十一个重症病人的魔鬼联系到一起。
　　而且，在他无论和谁的合影中，别人有可能安静或夸张，表情总是很丰富，小林浩二却不同，他从没有一张是过于夸张或丰富的表情，总是那样不温不火，不卑不亢的。
　　我放下了影集，准备离去，走到门口时，忽然又停住了脚步。
　　我又走了回来，再次拿起影集，反复的检查，我忽然觉得这本影集有些特殊的地方，它的外皮里好像微凸，那个外皮与里面的内瓤是连着的，我拿出了随身带着的一把小刀，划开了连接处，将口朝下，瞬间里面掉出了几张照片！
　　我拿起来一看，里面是同一个女人，角度不是很正，但也能看清相貌绝对是一个风韵无限的美女，水原纯子也很漂亮，两者的区别是水原的美是像百合花一样的纯洁之美，而这个女人是如牡丹玫瑰一般勾人心魄的艳美。
　　而奇怪的是照片绝非正常状态下的拍摄，好像是偷拍的，那个美女和拍摄者之间隔着一张桌子，她的口中好像是在讲话状态，更可以肯定的是她绝不知道自己被拍摄了。
　　这时藤田走了过来，看到了我拿的照片，接到手里一看“这个被偷拍的美女是谁？好家伙，你真行，从哪里弄到这些的？”
　　藤田的问句其实也不问我的，只是一些自然的反应，我自然也不知道那女人是谁，看到被划开的影集自然便知道从哪来的了。
　　藤田搓着手，神情有些兴奋：“莫君，你真厉害，这趟我们不虚此行，这个女人很可能是这个案件中一个重要人物，这似乎是两个女人和一个男人之间的三角复杂恋情关系，只要我们再深入下去，可能很快就会突破……”
　　说实话，我心里很不以为然，我的直觉绝对和藤田不同，我看不出这是一个因“畸恋”问题而引发的案件，但此时还有别的警员在旁边，我也得给他们的头留点面子，所以也就没有表示疑意。
　　我对藤田道“我们下一个恐怕要麻烦一下水原纯子小姐了，看看她认识不认识这个女人是谁？联系一下她，我们到她家去吧。”藤田点头，他打了纯子的手机，纯子这两天心情不好，在幼儿园请了两天假，此时恰好在家里，听说警方要来，并没有表示异议。
　　车子又行驶了二十分钟左右，到了纯子的家，这里也是一些寻常百姓甚至是经济条件处于下层的人们的住宅区。藤田按了门铃，没多久，门一开，里面一个留着短发而十分清秀的女孩，神态十分憔悴的看着我们。
　　“你好，纯子小姐，我们有些事想要再麻烦你一下。”藤田说道。
　　纯子点了点头，让我和藤田两个人走了进来，里面的家具十分陈旧简单，但卫生却很好。
　　纯子想去给我们倒水，藤田也是个急脾气，忙挥手道：“不用麻烦了，请你过来一下，看看认识照片中的这个人是谁不？”说着把那几张照片放到了桌上。
　　看得出纯子的打击不小，她的情绪很低落，走路也有些缓慢摇摆，可见她和小林的感情很好，她拿起了那几张非正常状况下拍摄的照片，看了几眼，立即摇头“没见过，这个女人是谁？为什么要这么拍她？她……长得挺漂亮……”
　　我和藤田对望了一眼，藤田语气略重：“纯子小姐，请你仔细看看，真的从未见过她吗？这……这对于我们很重要……”
　　纯子仍摇着头：“你们可以不相信我，我的确真的从未见过这个女人……这么漂亮的女人……我们女人之间是很敏感的，她……长得比我漂亮，如果见过，我绝不会忘记的……怎么？这个跟……案件有什么关系吗？”
　　这时，我突然插口道：“纯子小姐，你和小林君的感情平常怎么样？”
　　纯子看了看我，略有迟疑，藤田忙道：“这位是警方特邀的中国来的莫侦探，他破过很多十分离奇古怪匪夷所思的案件，就算是外星人做的，也难逃他的法眼，他的话完全可以代表警方，你对他具实回答就是。”
　　我瞪了一眼藤田，心想话有点过了。纯子的目光略带着怀疑，可能是因为外星人的事，她回答我道：“我……我们的感情一直很好，他是个非常好的人，不仅对我，对所有人都很好，我们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他从未对我发过一次脾气……我们……本打算再过几个月就结婚的，可是……我绝不相信他会做出这样的事！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不可能的……”说到这，仍忍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接下来我和藤田又问了问小林平素有什么情趣爱好，一切都很平常人一样，没有任何特别的可以记述之处。
　　我们又安慰了一下纯子，然后告辞出来，到了警车里，藤田皱眉道：“纯子讲得看来都是实话，这个……女人有些神秘。她很有可能是一个十分重要的关键人物，下一步一定要先设法……”
　　这时，忽然警车内的对讲机响了起来，藤田拿了起来“我是一号，有什么状况？”
　　另一边传来了声音我听得十分清晰“报告一号，我是五号，我们接到报警，在神户河的龙井湾有渔民发现了一具浮尸，现已赶到当场，将尸体打捞上岸，请示一号如何处置！”
　　藤田道“好，保护好现场，我现在木户区，马上赶去！”对方应道“是！”
　　藤田向我苦笑道：“最近神户不知道怎么了，总是频发各种案件，莫君，我先送你到饭店吃饭吧，我还要去看看那边的浮尸是什么状况，然后我去找你，晚上住我那里，咱们再叙旧。”
　　我却摆了摆手：“我现在也没什么胃口，不如跟你一起去看看浮尸，……也许，还会有什么意外的收获……”
　　藤田知道我的脾气，听我这样讲，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命令开车的警员向目的驶去。
　　到了神户河的龙井湾，这里已经围满了看热闹的民众，藤田大声喝斥着，分开人群，走到了岸边，到场的警员忙向藤田报告“警长，尸体就在这里，刚刚被打捞上来，我们没有做任何处理，一切听凭您的指示，还有……我们发现，尸体是被芦席卷起的，上面除了捆绑芦席的绳子外，还有几根捆在上面的绳子有额外的断头，所以我们怀疑这是一起沉尸案，那几根绳子好像是坠重物的，而巧的是可能被河里的鱼或蟹给咬断了，所以尸体浮出了水面。”
　　藤田没有说话，再检查了一下绳子的断头后，轻轻的拍了拍那个年轻警员的肩头“很好，正太，你现在的推理能力有所进步，但是还是要再细心一点……”
　　正太眼睛瞪得老大，好像十分不服气，心里好像说“我到底哪里不心细了！”
　　我心里暗暗好笑，我当然知道正太不心细在哪了，但现在还是不说，等一会儿让法医来告诉正太。尸体整个用芦席和布包裹着，一端赫然出现一双雪白的双脚！十分的小巧而精致，谁都可以判断出，那一定是一个女人的双脚！
　　我和藤田不由自主的对望了一眼，似乎同时想到了什么，但又模糊的具体不起来。
　　藤田取过手套，并要了一柄剪刀，他剪开了捆着芦席的几道绳子，芦席散开了，还有一层带着蓝色花纹的布，那似乎是一张床单，他的手缓缓的揭开了布，终于露出了死者的身体和面容！
　　就在揭开的一刹那，我和藤田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骇人的惊呼！别人当然也在那时看到了死者，但他们却被我们的惊呼声吓坏了，不明白他们的警长何故也跟着大呼小叫的，在别人的眼中，那只是面容苍白得可怕的一个女人的面容，而在我们眼中，那却是一个非常重要的刚刚熟悉过的面容--------正是我们刚去询问过水原纯子的那张，在小林的影集封皮里隐藏的那张照片上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