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蘑菇》莫语函

6、 四 神秘联系 曲折异常

　　虽然照片上的是有神态的活人，而这是个面无表情的死人，但绝对可以肯定这是同一个人！
　　我和藤田对望着，藤田口中喃喃地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实在太巧了，实在太巧了……这个女人实在太神秘了，她在整个案件中到底扮演着怎样的角色啊？”
　　我叹了一口气：“这种巧合的背后一定有着十分不可思议的神秘联系，目前来看，能解开这一切的只有一个人！”
　　藤田失声道：“小林浩二！”
　　我点了点头。
　　这时别人都一脸狐疑的看着我们，不知道我们说的是些什么，藤田稳定了一下心神，忙命令人把尸体运到停尸间，等待法医为死者鉴定死因，然后和我上了警车，回到了警局！
　　这时已经晚上六点多了，警局早已下班了，回来时只有值班的两名警员在警厅的长椅上吃着盒饭，看到藤田进来，忙站了起来，但从脸上看丝毫不觉得新鲜，看来他们的警长这个时候回来是非常寻常的事情！
　　藤田只冲他们摆了摆手，连话也没有讲半句，直接走进更衣室，换上了便装，拉住我的胳膊，走出警厅，上了他的汽车，一直开到了一家十分豪华的酒楼。
　　一进酒楼，服务员忙迎过来，“您辛苦了，又忙大案子了吧，您订的房间还给您留着，现在上菜可以吗？”
　　藤田只“嗯”了一声，挥手示意上菜，就把我拉到了一个雅间。
　　藤田坐下后，冲我苦笑了一下“莫君，我们这么多年没见面，今天刚刚相聚，就让你陪我忙了一天，直到这个时候了，唉，真愧对友人，我早定好了饭店，一会儿上来我先罚酒三杯，我们无醉不归！”
　　咱们中国有句话叫“酒入愁肠愁更愁！”藤田本来是十分好的酒量，可以说是千杯不醉，可今天，他显然有些情绪，原因便是看到了小林和他在一起的毕业照，藤田虽然外表是霹雷火，但内在却十分重感情，而且他这么些年把全部精力都用在了破案与缉捕上，至今没有妻女家庭，内心闲下来的时候异常的孤独苦闷，如今面对故友一反常态的犯案而案件又如此的诡异神秘，让人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他借酒浇愁，结果没喝太多便已醉得不像样子了！
　　我其实心里也很纠结郁闷，这个案件有太多违背常理的地方，我从一下飞机便开始以我多年的阅历经验去推测，结果不断遭到否定与自我推翻，使我如陷入了一团迷雾之中，但我有个特点，在我郁闷的时候，从来不饮酒，所以一个小时过后，我和藤田一个清醒一个却烂醉如泥了。
　　这所酒店所在的位置邻近神户的富人区，我扶着藤田从酒店出来，来到外面的一个豪美的公园长椅上，准备歇一会儿，其时正是夏季，深夜的微风有些凉意，吹得我打了个寒颤，这时在公路上驶来了一辆豪华的跑车……
　　讲到这，已经跟插叙我来日本的经历接合上，我看到那个女人的脸孔时，浑身毛发直竖，心几乎从嗓子里面惊得要蹦出来，那是为何？
　　因为那个女人正是照片上的那个女人，也就是在神户河龙井湾打捞上的那个浮尸！而此际她却正从一辆豪华的跑车里出来，进入了一所豪华的别墅！
　　我的脑子在那一刹那混乱异常，但片刻又恢复了平静，瞬间我给了自己两个十分“合理”的解释：第一，人有相似，或许此刻正是深夜，我眼花把人看走形了是完全有可能的；第二也可以说很像第一种解释，就是那个女人有一个孪生的双胞胎姐妹。
　　我对自己的两种“解释”似乎很满意，所以嘲笑自己的大惊小怪，心情也就平静了许多，藤田仍睡得像死猪一样，我也没有叫他，一个人缓步走到了那个女人刚刚进入的别墅门口，日本的家庭通常门口有一个标有自己姓氏的牌子，我略一看便发现了，上面印着“松井”两个字！
　　我又围着这个大宅转了两圈，走到正门时传来了几声犬吠，一般有钱人家都是养有十分凶悍的护院狗的。这所别墅共有三层楼，这时，第二层的一间忽然亮了起来，窗帘很厚，看不清里面的影迹。
　　我走了回来，藤田在椅上仍睡得很酣，我把他背在肩上，走了一段路后拦住了一辆出租车，我知道十几年前他家的位置，也许现在早变化了，所以让车开到了警局，在警局渡过了一夜。
　　第二天，我被一阵敲门声吵醒，昨晚，我和藤田各睡在了他办公室的一张长椅上，我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表，现在已经是上午九点四十分多了，藤田比我稍慢一些，但片刻也醒了，他用手揉着太阳穴，表情十分难受，但还是喊道：“进来！”
　　一个女警员十分迟疑探进半个身子，藤田清了清嗓子，叫道“进来吧，有什么事？”
　　女警员忙答道：“是，警长，有点事……交通部的吉原警长打了好几次电话，他说昨晚发生了一起严重的交通事故……有人死了，而且死因有点蹊跷，想请咱们过去看看。”
　　藤田点了点头“好，准备好车，我们即刻出发！”
　　我并不是一个好事之人，所以当藤田看向我时，我对他道：“你忙你的吧，我出发逛逛，等你回来再给我打电话。”
　　藤田苦笑道：“你看到我平时有多繁忙了吧，真没办法，好，那你等等我吧，我想中午就能回来了。”说完便向外走去。
　　我拿着自己随身带的行李走出了警厅，附近有一家料理店，我其实非常吃不惯日本的这类食品，但别的餐馆好像离这里很远，只好凑合吃了一口，然后找了一家旅店暂且落脚，等到了房间，我丢开行李，倒头便睡。
　　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甚至梦到了那具女尸在停尸间突然复活了，当我意识到这是一种无稽的梦境时，便醒了过来，已是下午三点多了，我突然产生一个想法去停尸间看看那具女尸，然而这时，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是藤田打来的。
　　“语函君，让你久等了，你现在在什么地方呢，我去接你，到我家去，可把我累坏了……”
　　我告诉了他我住的旅馆，片刻他便到了，我上了他的车，这时他开得是自己的车，也换上了便装。
　　我问道：“怎么样，事情都处理完了？”
　　藤田叹了口气：“唉，有时候我真的想辞职了，实在太累了，哪有完的时候啊？我到了事故现场，那是两辆车在转弯时，一方未进行减速，而险些造成两车相撞的惨剧，而虽然没有发生这种最差的情况，但惨剧还是发生了一半，两车都及时转向刹车，可是一方安全无事，另一方却……却不幸撞到了旁边的山壁上，上面只有一个驾驶者，当时死亡……”
　　“而最可怕的是，这并不是一个偶然，经检查，发现那辆车的刹车，已被人动过手脚，车上稍有震动刹车便会失灵……很有可能又是一起蓄意谋杀……唉，现在神户到底怎么了，怎么会突然发生这么一连串的凶案，如果破不了，这回我真的要休息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他好，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乐观点，朋友，在你感到最困难的时候，很有可能就是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对了，死者是什么样的人？”
　　“死者是一个有钱的商人，叫松井原一……”
　　我听到这不由自主“啊”的大叫了一声！藤田惊讶的看着我“怎么了？你……认识？”
　　松井是日本姓氏中极为普通的一个，我当然不认识松原一这个人，但“松井”却使我想起了昨晚那个和照片，浮尸女人极为相似的那个女人，进的一所豪宅，门口的牌上刻有“松井”。
　　如果死的就是那个松井原一，那么便有了重要线索，但也诡异到了极点。
　　我将昨晚的见闻全部告诉给了藤田，藤田听罢也长大了口，吃惊不已，但他也怀疑我是不是看错了。
　　我不置可否，继续问道：“松井原一的家里还有什么人？”
　　藤田道：“只有他的妻子夏目云子去了现场，云子是有钱贵族的后代，说话办事极为稳重妥帖，虽然难过但仍不失风度……”
　　“我们现在立即去昨晚我看到那个女人进入的有‘松井’牌子的别墅，还有查一下松井原一家的住址！”我打断藤田道。
　　藤田瞪着眼道：“我的下半截话被你抢了！”
　　藤田在车里打了电话，问了交通部刚出事的松井原一的家庭住址。当对方告诉我们后，藤田失声惊叫。松井原一住的区的位置正是我们昨晚喝酒的酒店所在。
　　终于我们再次出现在那间别墅的前面，当我下车后，看完住址的牌号后，心中再次“怦怦”乱跳。那正是松井原一的住址。
　　我上了车，告诉给了藤田，我们对望了一眼，我从他的脸上看到了十分难以琢磨的神情，还有一种兴奋，我想我此刻也一样。
　　藤田对我道：“你确定昨晚你见到的是事实吗？”
　　我想了想：“肯定有一个极为年轻漂亮的二十岁左右的女人走进了松井原一的家，但是不是和照片上和那具女尸相貌完全一样，我不太敢确定。”
　　藤田眼神里一种破案时兴奋的神色：“那就奇怪了，松井原一已经42岁，她的妻子刚我已然见过，虽然气质儒雅高贵，但绝谈不上漂亮更不年轻，和你说那个女人截然不同，难道……松井原一家里还住有别的女人吗？”
　　我道：“他们有没有孩子？”藤田晃头：“没有，这个我们查过了。”

　　就在我们说话之际，路上又一辆极为漂亮跑车驶了过来。这里的街面十分宽大，我们总不会笨到把车停到人家的门口，位置在一棵巨大的柳树下，相对隐蔽一些。
　　我在车上看得清楚非常，那辆名贵的跑车，正是我昨晚见到的那辆！
　　我的心情变得十分紧张，向藤田做了个手势，藤田会意悄悄俯下身。到了松井原一的门前，车停住了，里面走出一个个子不高，约莫四十岁左右，已经微有发福的中年女人，走路的姿态极为端庄讲究，她缓缓从手袋里取出一柄电子钥匙，那个手袋我依稀记得好像和昨晚那个年轻女孩拿着的手袋极为相像。（由于昨天是在深夜见到的，现在看那手袋是深蓝色的，而昨晚我颜色判断不太准，但大小款式却是一模一样）她打开了门，然后将车驶入。
　　从开门的速度上，和昨晚那女孩是绝不一样的，昨晚那个女孩手法十分之快，（可见纯熟一斑）而现在这个中年女人则十分缓慢淡定。
　　我转身问藤田道：“这个女人是松井原一的老婆夏目云子吗？”
　　藤田点头：“正是！”
　　我又是一阵的沉思，然后道：“走，我们现在去拜访她一下。”

　　藤田想了想：“好，先去买些礼品，我们可以代表警方去慰问一下死者家属。”

　　我们在附近的超市买了一个价钱不菲的水果篮，然后按了松井家的门铃，不一会儿，气度高贵走路雍容的夏目云子走了出来。

　　她看到我们微微愣了一下，藤田忙说道“打扰您了夏目女士，我是刚才刑警局的藤田，您还记得我吧，我现在代表警局向您丈夫不幸发生的意外，深表遗憾，特来慰问，另外还有点小事情……”
　　夏目没有说什么，打开了门，把我们请到了一楼客厅。
　　她为我们沏了茶，然后端庄的坐在对面的沙发上，目光略显凝重和忧伤，可能是哀恸之劲未过，“真是辛苦二位了！”她缓缓说道。
　　藤田又寒暄了几句，然后向正题切入：“夏目女士，我想知道昨晚松井先生为什么会在深夜开车外出？”
　　夏目语调极为平和“昨晚下班时候，他给我打了电话，说是外面有应酬，要陪一个大客户吃饭，这种时候经常发生。”
　　藤田点头：“那么，您可知道，经调查您丈夫车中的刹车部分被人动了手脚，这可能是导致发生这起惨剧的一个因素，您可知道平素您丈夫可有什么……有过恩怨的商业敌人或得罪过的人吗？”
　　夏目的眉头微蹙，像在努力的思索，过了一会儿才道“这个……我真的不知道，我丈夫很少和我谈生意方面的事，他不提，我也从未问过。”
　　藤田看了看我，示意我来问，我轻轻咳嗽了一声“夏目女士，您丈夫生意平时很忙吗？“
　　夏目看了我一眼“是的，他平时应酬很多。”
　　我“哦”了一声“您和松井先生好像没有孩子，是吗？”
　　夏目点了点头“是的，我们没有要孩子。”
　　“那么，您家里除了您和您丈夫外，是否还有别人居住呢？”
　　夏目愣了一下，好像没有明白我话的意思。
　　我又解释了一遍，她以十分好奇的目光盯着我看了一下，当然这个时间并不长，因为这样做是不太礼貌的，对于她这样的从小在高贵家庭长大的女人，这样做是很不合适的，她略微沉吟了一下，然后答道：“我不太明白这位先生的意思，我们家当然只有我和我丈夫两个人居住，又怎么会有其他的人呢？”
　　藤田向我眨了眨眼，示意我不要问得太深了，这个我当然晓得，我其实也没有再想问的了，对于人来说，你当然不可能问出，你要知道的事情，而只是通过对方对问题的微反应来推测。
　　夏目的表现可以说，自始至终都十分正常合理，哀伤适度，对各种问题的反应都是最适度而且最合理的，没有任何可以怀疑的地方。
　　但这种情形给我的感觉却是很特殊的，某个人对待一些事情的反应，如果表面看起来越符合这个人在这个社会赋予它的浅层面角色，那么其实是越有“文章”的，社会上无论哪个层次上人都比我们粗略的“大印象”言行判定，要复杂得多得多，也许你会以为我是在故弄玄虚，但这却是最浅显的深奥道理。
　　很快，我们再又安慰了一下夏目云子，便告辞出来，在车上，我把我上面这段话扼要的与藤田分享了一下，藤田点头：“你说的话很有道理，其实顶尖聪明的人都应该知道，人最难了解自己，每个人内心深处都住着一个幽灵，它在何种状态何种境遇中，会怎样驱动人的内心世界，绝对是个未知数，那么你认为夏目云子有些可疑吗？”
　　我沉吟道：“我只是有所保留，我们现在了解的背景信息实在太少了，下一步就是派人详细调查松井原一和夏目云子，对了还有停尸间那具女尸，我相信调查这些会使小林浩二的案子有所突破，这期间的联系实在太让人难以琢磨了，但又好像有一根无形的线紧紧的把这些人连在了一起……”

　　再一天，上午九时，我就在警局里和藤田一起研究案子，忽然接到了法医打来的电话，法医在电话里说得十分清楚：死者是在三天前死亡的（距发现尸体当天）。脖子上有勒痕，后脑有被重物重击的伤痕，但这两处伤却都没有造成对死者的致命伤害，死者很有可能是被这两处伤致昏后，又给人捆绑并附以重物沉浸水中后窒息而死的。死者在水中还有片刻的苏醒，而又进行了最后的挣扎后才死去的。
　　此时，警局的人都在听藤田开会，藤田走到正太的背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太的脸都红了，显然藤田和我那时第一眼就看出，那绳子的断头是一种力量的来回顿挫，加之水的冲蚀而形成的，而绝非鱼蟹所致，但这个细节并不是什么重要的环节，所以当时也就没有提破。
　　这两下肩膀拍得正太心服口服，以十分崇拜的目光看着藤田。
　　藤田道：“大家可知道，为什么凶手没有直接杀死死者，而将她沉入了神户河中吗？如果死者万一不死，岂不是留了最可怕的后患吗？”
　　一个警员不假思索的应道：“也许凶手是个变态，或者恨极了死者，让她多遭几份罪，再去见上帝。”
　　他的话说完，很多人都露出了不以为然的神色，一个女警员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藤田看着她“你笑什么？说说你的看法，芳子！”
　　芳子应道“是!”站了起来说道：“依我看，凶手是先以重物击中死者，有可能是偷袭，然后再用绳索去勒死者的脖子，没有致死原因有二：一凶手没有什么杀人经验，二是凶手的力量很小有可能是女人或者老者，但又不想以利器而导致死者大量出血，所以继续采用沉尸。”
　　藤田轻轻拍了拍手掌：“芳子分析的非常合理，大家要多学学她。”
　　这一天就这样过去了，我最急切想要知道的是这个女尸以及有关松井原一夫妇的背景信息，藤田说，他已吩咐最精明强干的警员去调查了。
　　终于，在两天后的下午，我们得到了重要的消息。

　　首先，是有关那具女尸的，她的阿姨前来认她。死者的名字叫久远寺静贞，25岁，是一家珠宝店的推销员。她这份工作的收入十分低，但她的朋友却常看到她买很贵的衣服和奢侈品，经过细致的调查，发现她做了一个有钱的商人的情妇！而这个商人的名字叫做松井原一！
　　我和藤田得知这个信息后，惊得目瞪口呆，半天面面相觑，张大嘴说不出话来。而更加诡异离奇不可思议的还在后面!有目击证人见到了松井原一在发生车祸的那天晚上和一个女人一起在一所豪华的公寓里出入，还在停车场逗留了片刻，而那个女人在夜里还戴着墨镜，从目击者的描述来看，那个女人竟像极了久远寺静贞！
　　而这一点是绝不可能的！因为静贞在两天前(距松井车祸那晚)就已经被害而死。所以一定是目击者在撒谎或者看错了，松井原一在出车祸前，和他在一起的那个女人一定不是静贞，但我的心里却极为矛盾，我不想这样承认但却觉得那就是事实，因为那晚我亲眼见到一个和照片中静贞长得一模一样的女人，（据静贞阿姨所述，静贞的父母就静贞这么一个女儿，绝没有双胞胎的姐妹。静贞父母此刻在外地工作，所以不能立即过来）而最离奇可怕的是她进入的确是松井原一的家（难道有两个静贞？）而她的照片又为何会出现在小林浩二这个老实人的影集外皮夹层里呢？

　　五追踪一个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