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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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萤愣住，然后继续愣住，然后再继续愣住，然后她的嘴角忽然瘪下了，像是压弯了枝头的稻穗，只不过成熟的稻穗是精神饱满的，而她却是沮丧泄气的。她突然发现了，其实她自己既帮不了别人，也更无法帮助自己，他们和她都沉浸在一个泥塘里无法自拔，只不过一个是生活，而另一个是感情。
顾萤没有回答，而宋家铭也没有追问，他只是随着她的噤声也沉默了，仿佛是在耐心地等待她的答案。
这样的顾萤，即便她不说，宋家铭也知道她已经是默认了答案。
一周前，他在下班回去的路上经过这条街时，无意间的一撇却让他发现了驻足在店门外的顾萤。当时的她表情极其困顿，似乎是遇上了棘手的困难，所以宋家铭自然将车停在了路边上，想看个究竟。然而顾萤什么都没做只是站在那里，于是他也只是坐在车里透过玻璃在看，过了好久，在宋家铭疑惑更加重的时候，他终于看见顾萤有了行动。顾萤跑到街的这边，来到了一个看守报摊的小姑娘跟前，她似乎跟小姑娘说了什么，然后宋家铭见她掏出钱包拿了钱给那个小姑娘，紧接着小姑娘跑到对面的一家店铺里，再然后她拎着两只装了东西的袋子出来……
在宋家铭看清了店名后，再联想到最近有关顾萤的事情，也就明白了。
他以为她也只是一时的义气，哪知道接连的几天也都看见她了，但只有这一次他下了车、出现在了她面前。
他怕他再不出面阻止她，顾萤很有可能会继续这样蛮干下去，所以他出现了，宋家铭是这样想的。
此刻顾萤丧气的样子让他想起了诺诺，每次诺诺这样的时候，他是怎么做的？
他会摸摸诺诺的脑袋，于是，他无意识地也摸了摸她的头顶。
“虽然做法有些孩子气，不过你的心意是好的。”他似是安慰地说道。
顾萤瘪下去的嘴角倏然就抿成了一条线，刚才所有的丧气都消失的一干二净了，顾萤觉得他的话就像是喷洒在瓷砖上的清洁剂，只需轻轻地抹一下，一切也都清爽了。
好神奇的感觉，只需要他的一句话，这些都是值得的了，她做的都是有价值的了。
宋家铭似乎察觉到了些许的不妥，他收回了手，顿了顿后问道：“学校的课业还忙得过来吗？”
即便他说话的语气像极了一位哥哥在对妹妹的关心，可顾萤的一颗心还是不可遏制地在剧烈跳动，她所有的感官都聚焦到了脑袋上，于是有点头晕的顾萤怔怔地回道：“忙、忙得过来……期末的论文……基本……都交了……”
“那就好……”宋家铭点点头，然后看着她手中的袋子，又问：“晚饭吃过了吗？”
顾萤怔怔地摇摇头，可还没摇几下，她又点起头来了。
宋家铭有点不解地笑了一下，“到底吃没吃过？怎么又是摇头又是点头？”
虽然顾萤的脑袋有点晕，但她的逻辑还是存在的，她也能想的到如果她回答说没有吃，宋家铭可能的反应是什么，他请她回去吃饭毕竟是不方便的。
“还没吃……不过……我已经买好了……”顾萤一边解释还一边将袋子提起来，好像就怕他看不见似的。
“晚饭光吃这些对身体不好，这个时间学校食堂里还有饭菜了么？”
顾萤一直都知道他是关心自己的，只是这样的关心像极了一位长辈在对一个不会照顾自己的晚辈的关心。可是即便是这样关心，他说话的语气却是温柔的，在这条人潮繁杂人声喧嚣的美食街上，显得有点格格不入。
顾萤朝后退了一步，她努力地想要保持一颗心不被打乱，即便她也知道这只是枉然。
“没事的……偶尔吃吃而已……呵呵……”
其实她这些日子来几乎天天在宿舍吃，吃到连一向喜欢甜点的纪蓝光是看见都觉得腻了。
可宋家铭似乎并没有察觉到顾萤繁复的心情，他的语气还是那样的关心：“萤萤，你最近好像瘦了……”
顾萤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她的灵魂在跌跌撞撞，她的话语在磕磕绊绊。
“我……我现在回、回去了，纪蓝还在等我、我的蛋糕……哦，你不知道……那个纪蓝……是我室友……那个……家铭哥哥你、你也快点回去吧……再见了……”
她说完话就迈开步子想要迅速地离开，可是没走几步顾萤又停下了，因为方向弄错了，所以她只得懊恼地调转身子，极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然后赶紧继续闪人。
“萤萤……”宋家铭在背后喊了她一声。
顾萤想装作没有听见，可是她的身子不听使唤地停下了，她站住脚步，呼了一口气，这才慢慢地转过身子。
“呵呵……公交站台就在那边，很近的，两步路……呵呵……我们方向完全相反……”她指着背后的站台对他说道。
“关于那家甜点店的事情……”宋家铭说。
顾萤囧了，她尴尬了，她自作多情地以为他要送她回学校呢，这可真是丢人丢到外婆家了，再也找不到比她此时更囧的人了。
她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想要化解自己的窘迫，扯笑着嘴角道：“……呵呵……这样啊……那、那、那……”
那什么呢？
“既然事情你已经应下了，该做的还是得做，有想好什么处理方法吗？”
宋家铭不作他想的问话，让顾萤觉得他好像并没有多想，于是她也就松下心了。放心了的顾萤诚实地摇了一下头，“没有……一点头绪也没有……”
宋家铭笑了笑，说：“新闻的定义，就是新近发生事实的报道，就是广大群众欲知应知而未知的重要事实……那天发生在大厅里的事情我也知道，那个时候你说的很对，没有错，只是什么是新近发生的事实？什么又是广大群众欲知应知而未知的事实？”
“是什么？”顾萤抬起头，问。
“也许你可以从两个方面去看待这件事情，”宋家铭说着看向了街对面，“那家店现在存在的一种状态以及他们一家人现在处于的一种状态就是一个事实，只是这样的事实如何才能激起人们的求知欲望？”
顾萤随着宋家铭的目光也朝对面看去，但她还是不知道答案。
“其实媒体以及媒体的从业人员总是习惯性地将目光看向外界，习惯在大千世界里寻找可能的关注点，所以我们常常会忘记身边的人和事，于是所有的观众也都跟随着镜头看向了外界，却没有哪一个镜头是对准我们自己的……”
他重新看向顾萤，“因为没有镜头是对准我们自己的，所以我们在把别人的故事做成一个事实的时候失掉了一份情感，新闻是事实，只是没有情感的新闻也失掉了它最终的本衷……早在你面试的时候，你在你提出的问题中其实已经有了对这样问题的思考了，只是究竟该怎样去把握尺度是一个很难的摸索过程……”
宋家铭的话语使得顾萤微微蹙起了眉梢，好像她此刻不是在热闹的街道上，而是又回到了教室里，在为教授提出的一个问题而费神思考。
宋家铭将她带些迷惑的表情看在了眼底，随后他将语气放得极其轻缓，“不过你也不用太在意我说的话，也许某一天某件事情会让你忽然就开朗了也说不定……今天我说的这些话只是希望能给你带来一点灵感，如果有需要，只要在我能力的范围内，我会尽量帮助你的……”
如果有需要，只要在我能力的范围内，我会尽量帮助你的……
有什么东西飘进了顾萤的耳畔，然后钻进了她的脑海，像海浪一般一层又一层地翻卷而来。
宋家铭说完话后也不准备再多做停留了，但这次刚打开车门的宋家铭却被顾萤叫住了。
“家铭哥哥……”
顾萤小跑过去紧紧地抓住了车门，她的样子有点迫切，她的手不敢松开，好像只要松开有什么东西就会消失了一般。
他照顾生病的她，他给无处可去的她一个落脚的地方，他不计较她的疏忽大意，他吃了她做的饭菜，他带她去动物园游览，他给她指了一条未来的路，他给失去机会的她又一次机会，他还知道她所说过的话，他还留意她所做过的事情，而且，他的儿子至今还在电话里称呼她为妈咪。
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的可能性？是不是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可能性？
只要有一点点，那就够了。
于是，有点喘气的顾萤咽了一口口水，她的神情很急切，她很急切地想要知道原因，她从没有这么大胆过，但这次她抓住车门问出了，“……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关心我？帮助我？……还是说……也许……”
她紧紧地盯住宋家铭，她的眼睛像是此刻天空里的一颗星，虽然没有月亮的彻亮，却也不会被它遮蔽光彩。
宋家铭的回答没有丝毫思考的时间、更没有丝毫犹豫的时间，就像是在回答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了，就好像被别人问起此刻时间一般的再普通不过了。
他笑了笑，“因为我们是家人……我有责任替他们照顾你……”
哦，这样啊……
顾萤手扶着车门，立在了那里，忘记下一步要怎么做了。
“怎么了？”宋家铭奇怪地问。
“呵呵……没什么……呵呵……呵呵……没什么……”
她尴尬地将手从车门上收回，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还用手擦了擦被她触碰到的车门地方，仿佛那里有一块斑驳的印记，她想要把它擦掉，可是即便这样还是没办法掩饰她有点颤动的双手。
她该是学会隐藏自己情绪的，被他提点了一次已经足够了，怎么还能犯相同的错误呢。
是不是因为城市变大了，所以居住在里面的人也变得贪心了？曾经愿望小小的顾萤好像正在一点又一点地被吞噬，然后她变得贪心了，像是小小的一条贪吃蛇一样，终会有一天因为贪心而毁灭了自己。
所以，她不可以。
他说是妹妹那就是妹妹吧，他说是家人那就是家人吧，他说什么都好，只要能这样也已经是很好的了。
虽然，好像很难过。
“哦，是这样的，我是想……反正这么多蛋糕我也吃不了……呵呵……所以家铭哥哥你帮我给诺诺带几个吧……”顾萤边说边胡乱地从袋子里拿出几个独立包装的蛋糕递进了车里。
“好……你回学校的路上小心点。”宋家铭接过蛋糕，将它们放在了车前。
“没事的，公交车刚好在学校门口下，不用担心我，再见了……”
“再见，”宋家铭在开车前又补充了一句话，“晚上还是吃点饭菜比较好。”
顾萤抿唇一笑，“嗯，我知道了。”
她笑着和他说再见，她笑着和他挥手告别，她也笑着目送黑色的车子渐渐地开出她的视线外，直到看不见后她还恋恋不舍地站在原地。
只是，笑意没法伪装了。
顾萤拍拍自己的脸颊，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有些事情她需要先完成，她一边这样告诉自己一边走向了车站。
作者有话说
第35章 第三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