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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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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有五天的时间!
按正常的脚程,从出岫山脚下出发到裴安就要花上三日,且不算这中间耽搁的时间,来回一个往返这是断断不够的。
可是她必须赶在那天到来以前找到那个人。
不然,她精心策划的一切都完了!
宋迤想到这里愈发地烦躁,手里的鞭子便随心抽在马背上。
座下的马匹喷着粗气在山路间崎岖而行,她也随着山势在马背上颠来倒去。
这样行了几十里,等到那匹马终于折了一只小腿骨,她才不得不抹了把汗改骑马为步行。
此时正值夏初,山间烟色葱茏,渺渺一片深深浅浅的绿,从山腰往下望,遥遥散落着几户村舍。
宋迤低声咒骂,不情愿地往下山的路走去。
行至一半,她便停了下来。
前面隐隐有人声。
直觉告诉她,遇上劫匪了!
这条路是去裴安的必经之道,往来商户多会请镖局押送重要物件,可即使如此每年被洗劫的人也不在少数。
这次不知道又是哪个倒霉鬼撞到土匪窝了,她在心里嗤笑一声,就势靠在山路边一颗茂密的树下,叼着茅草一副等着看好戏的架势。
她虽然没被洗劫过,但对抢劫的过程倒是一清二楚。劫匪们多为本地人,对地势摸得熟,又是地头蛇,天高皇帝远官府也要让三分,只要遇上了他们不管你是怎样的身份都难以幸免。被劫者大多都被吓得软倒在地,骨气硬点的装腔作势一番,但最终也抵不过拳头的威力。
她等了几分钟,山道那边还在喧嚷,事情似乎有些棘手。
她眯着眼睛盯着那一群人,“呸”的一声吐掉口中的茅草。
慢悠悠踱步到近处,劫匪们听到脚步声也吓了一跳回过头。
土匪头子见她只身而来又是个弱女子,脸上的戾气也斗涨,随即就派人将她反手扣住。
“你,跟他一伙的?”
宋迤默不作声,眼神却不急不缓地扫一眼土匪中突兀的白衣男子,那男子一身书生打扮,手脚被两个汉子扒住,衣服也在不断挣扎中撕扯得不成人形。
“我不认识这位姑娘,你们别动她,有什么事冲我来!”
有趣!她在心里想,都自身难保了,还逞英雄。
“哟,你小子还挺讲义气的,不过我告诉你,在我罗汉三的地盘义气都是拿来招呼哥们的!你们这种外地佬瞎横个什么劲?”土匪头子示意架着书生的喽啰,那厢立马传来重重的一记闷哼。
宋迤一脸害怕的神情,眉头却丝毫未皱。
土匪头子子处理完他,又转身朝她走来。
“对于女人,我们不劫财。”黝黑汉子支着黄牙冲她笑:“但是我们劫色。”
宋迤在心里冷笑,本来等着他们办完事好给她让路,没想到大半天连个书生都搞不定,现在还敢说这么庸俗的下流话惹她!
她本来还在犹豫要不要配合地装出个惊慌失措的良家妇女样,但皱了皱眉,还是决定算了,这样高难度的表演的确不适合她。
男人黝黑的手在她脸上捏了一下,恶心感让她目光瞬间冷凝。
她想杀人。
“别碰她!!你们这帮恶棍!”那书生大喊。
男人头也不回,仰着头疯狂大笑:“搞笑!实在搞笑!你以为你还有得挑吗?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那书生估计没被人这么怒骂过,眼睛一下子瞪得通红。
“你们这群孽障!恶棍!混蛋……”
他的话被生生止住,土匪头子一脚踹在他腿上,他栽倒在地上。
宋迤眼看他吐出一口血,眼皮一跳,却是被他那双黑漆漆的眸子震住,明明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个人,眼底却有那样深的意念。
这种眼神,何其相似。
宋迤把书生救出来的时候,书生还未从那场血腥的打斗中回过神来。
“他们不会再打你的主意,我们就此别过。”
“等……等下,容我感谢完你的救命之恩再走也不迟。”
宋迤回过头,打量他,摇头。
“不必了,大家都是江湖中人,谈什么报答,我着急赶路,有缘再会。”
书生扯着破烂的白袍踉跄跑到她跟前,拘礼道:“古人有云,‘投我琼瑶,报以木瓜’,虽然我不会以身相许,但基本的礼数还是要尽到的。”
宋迤无奈扶额,果然百无一用是书生,迂腐至极!
“那你到底想如何?”
书生正回身子,脸上是苍白的笑容:“敢问姑娘芳名?”
宋迤推开他,头也不回地往前走。
书生诧异地追过去:“姑娘别误会,是我唐突了。今日匆忙,待来日我仔细报答你的大恩。”
宋迤盯着面前堵着的男子,语气是满满的不耐烦:“我不需要你所谓的报答,我只需要安心赶路你到底懂不懂!让开!不要让我说第二次!”
书生还想说什么,但触及到她的眼神终于欲言又止。
宋迤往下山的路走了很远,仍听见那书生的声音。
手中捏着一张纸,是临行前那书生硬塞给她的,大抵是自报家门之类的。
她又嗤笑一声,纸张尚未展开便被她随手抛在山间野林里。
萍水相逢而已,何必认真。
下了山,在村舍借宿一晚,第二日行至镇上买了匹新马,换了包干粮和干净的水,宋迤这样折腾到第三日才行将一半路程。
屋漏偏逢连夜雨,这个时节雨水充足,本来就阴沉的天这会终于噼里啪啦地砸起了雨点子。
宋迤在大雨里策马狂奔,好不容易在荒僻之地找了家避雨的客栈,老板黑着一张脸告诉她没房间了。
她垂头丧气地牵着马在雨夜里离开,风刮在脸上跟刀片一样犀利。
就在她郁闷地想骂人之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是你!”
再次见到书生,她不得不感慨世界如此之小。
书生好心地带她住在他那间房,还拿出自己的干净衣服供她换。
她出来得匆忙,也没带换洗衣物,被雨淋湿的衣服黏在身上确实不舒服,她当下也不犹豫,顺手接了过来。
书生再次推开门时,就见这样一幅光景。女子擦着头发,墨黑的发湿漉漉地贴着她秀气的脸,墨云下露出一截白皙的脖子。
他忽然想到书里那些狐媚精怪的故事,山里的妖精化为女子汲取书生精气。
这个想法让他一惊,他刷地回过头。
当天晚上,宋迤睡床,书生睡地板。
被子只有一床,四月的天,又缝上冷雨夜,地板上凉得吓人。
宋迤躺在床上,默不作声听地板上细小的动静。
书生在翻身,大概是不想吵醒她,他的动作很轻,可以说是小心翼翼。
宋迤突然莫名其妙地有些烦躁。
半睡半醒到半夜,迷迷糊糊中借着窗纸外的亮光,见地上的人已经缩成一团。
那股烦躁的心情又再次涌了上来。
他怎么可以对她好?他凭什么对她好?
用脚尖将那可怜虫踢醒,她在黑暗中发话:“喂!”
书生揉着腰撑起身子,声音打着冷战:“你还没睡着啊。现在什么时辰了?”
宋迤皱眉,她隔着空气都能感觉到他身上冻僵的寒气。
“离天亮还早着。”
书生唔了声,说:“夜里冷,你还是躺回去暖和些,早点歇息吧。”
他既然嘴硬,那就活该他受冻!
宋迤施施然回床上裹被子躺好。
她睡眠本来就浅,这么一折腾,倒是再也睡不着。
睁着双眼在黑暗中看那人翻了几个身,她终于忍不住叫他。
“你到床上来睡!”
地上的人似乎有些诧异,半晌嚅嗫道:“虽然我也想……可是古语有云‘男女授受不亲’。我,我……”
宋迤一口气堵在胸口,什么事都要拉个古语有云,她看他就够古人了!
她本来打算说“你到床上来睡,我睡地上”,可是听他这么一番洁身自好的古人言论,心里止不住厌恶。
“爱睡不睡,还真当自己是君子了!”
地上的人听得也是一怔:“我见姑娘只身一人在寒夜奔走,心生不忍才出此下策,我可以对天地起誓,我对你绝没有半点非分之想。若是因为你我二人独处一室而让你有所委屈,我愿意承担所有过错。”
宋迤撑起身子,在黑暗中支起耳朵:“呃?”
“不瞒姑娘说,我这次就是去退亲的。”
“退亲?”
“嗯。娃娃亲,在我没生下来的时候就定了。”
“你不喜欢那位姑娘?”
“说不上喜不喜欢。可是我要娶的人一定要是我喜欢的,没有感情的两个人勉强在一起不会幸福的。我不想忤逆我爹的旨意,只有偷偷地前去告知对方,让他们退亲。”
宋迤心中一惊,不会这么巧吧?!
“你可是姓季,季初?”
书生点点头:“我还以为姑娘你忘了,看来你还是看了我给你留的纸条,嘿嘿。”
宋迤一句话噎在心里,果然是他!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