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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就让我天打雷劈好了 ...

  •   静萱心里一抖,一不小心就把眼泪颤上了眼角,而顾念在那声嘶吼之后,嗓子突然哑了下来,虚弱得飘忽不定:“我受不了,我受不了跟你分开……我原本给了自己一年的时间,我发誓一年之内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绝不跟你联络、不找你、不听你的消息、不看你……我相信如果能做到断绝一年,就算到那时我还没忘了你,也一定能习惯这种生活……”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下巴重重地抵在她的肩上,她想象得到他高大的身躯如何佝偻着,像是正遭受着难以描述的病痛:“可我做不到,才半年就做不到了,再没有你的消息我就要活不下去了……”

      静萱的眼泪扑扑地砸在他的手背上,他使劲把她拼命抗拒的身体转过去,想要拥她入怀,可她伸手抵住他,怎么也不肯,于是他只好伸直手臂,勉强圈住她,语速陡然加快,试图用焦急的表白说服她:“我就跟着了魔似的!我给你打电话,一开始我根本没想要你接的,只是觉得只要能拨出你的号码都能让我缓解一点,可是你真的没给我回电话也没给我发短信,我又比先前还要发疯!我继续给你打电话,打的时间越来越长,反正你也不会接,光是听你电话里的盲音也是好的……可你怎么就不接呢?怎么就是不接呢?我又担心是不是你出了事……或者难道你换了号?我跑来找你,我偷偷跟着你,远远地看着你,看见你不高兴我会难过,看见你高兴我也会难过,我不能相信你现在的高不高兴都已经跟我没有关系,我不能接受这个,我受不了这个!”

      女人的力气到底不能同男人相比,何况听完这段话,静萱已经心力交瘁,手一软,人就被他拉进怀里牢牢箍住。她又悲又喜,无奈地啜泣:“所以你想怎么样?”

      顾念喉咙里低呜了一声,雄兽的哀鸣一般,大约是想说什么话,却终于没有出口。他只是紧紧抱着她,嘴唇在她发间摩挲,很快就不能满足,开始重重地吻她。
      静萱何尝不知道他的意思?她闭着眼睛,默默地承受了半晌,终于开口:“你要我,或者你爸,有他没我,有我没他。”

      顾念生生定住,像是骤然之间被点化成石。

      静萱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是她预料之中的效果,此言一出,其心必死。
      她轻轻一推,退出顾念的怀抱,转身。
      才走了两步,他又一把将她搂回怀里,声音暗哑而狂乱:“我要你!”
      静萱浑身一震,听见他的语气坚定到绝望:“就让我天打雷劈好了,反正没有了你,我也跟死了没什么区别,说不定还更糟一点……我不要我爸了,行了吗?行了吗!”

      静萱刚刚才收了的眼泪又喷涌而出,她返身也用力抱紧他,再开口已是一团呜咽:“我讨厌你爸,因为他不值得尊重,因为他……他对我动手动脚……”
      这原是她说不出口的屈辱往事,而她宁愿分手也不愿告诉顾念,是因为不管怎么样,顾华锴也是他爸爸,女朋友可以分,亲爹难道还真能断绝关系?而出了那种事,她是无论如何都没法跟这个未来的公公相处了的,既然如此,何必白白让顾念恶心?

      这回浑身一震的变成了顾念。他急急地抬起她的下巴望着她,而她抽抽噎噎地继续说:“所以,我想你不会被天打雷劈的……”
      要她还怎么放弃得了他?他原来什么也不知道,却还是选了她,所以他要她是无条件的,就算是她的错他也认了,他竟如此爱她,他竟如此爱她……
      既然是这样,那么她就该让他知道真相,以免他被心理压力折磨,以免他一直以为是她的错,以免他一直觉得他选她也是大错特错,两个人在一起也难免最终变成怨偶。

      隔着泪眼,静萱也能朦胧分辨出顾念脸上愤怒又心疼的表情:“是我第一次带你去见他的时候?就是我离开的那一会儿?”
      静萱连连点头,眼泪继续滑落:“我当时就知道我必须跟你分手了,可我没舍得,就一直拖着、一直拖着……我也想过尝试当那件事没发生过,可你爸……他居然搬到这里来了……”
      顾念失惊:“他搬到这里来是因为你?我还以为是为了生意!”
      静萱告诉他:“我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我,可他的确给我打过电话要求见面,而且要我不要告诉你。第一次的时候我婉转推辞了,第二次我拒绝的时候简直就已经是撕破了脸。后来再跟你一起去见他,他看我的眼神也总是不对,说话老是那么阴阳怪气话里有话的样子,你可能没感觉,我却别扭透了。就算是跟你分手以后,我也好几次发现有人偷偷跟踪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爸……那段时间我根本不敢一个人走路,好在我家这块一直特别热闹,小区保安也认得我们每家人。”

      顾念郁怒地低喝一声“这个老……”,后面的话是可想而知的难听,他终究没说出口,只更紧地抱住静萱,语气霎时温柔到了极点:“委屈你了……”他忽然又加重了语调,“你应该一开始就告诉我的!咱们俩是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有什么话不能对彼此说?为不为难是我的事,该怎么决定是我的事,你总得让我知道事情的真相我才能做选择啊,可你让我平白痛苦了那么久!”
      静萱委屈:“我原本想的就是让你少点痛苦的……”
      “少点痛苦?”顾念简直不知该怎么说才好,“这是世界上最大的痛苦你知不知道?失去谁都不可能让我这么痛苦,失去什么都不可能让我这么痛苦!”

      静萱伏在顾念胸口,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沉醉地闭上眼睛,脸颊上还挂着泪珠,唇角却已抿出甜蜜的弧度。就算是再善良的女人,谁会不为这样的情话打动?而她知道他这不仅仅是情话,他说的是真的。他宁愿失去他父亲也不愿失去她,而失去他父亲不止意味着失去亲情,还意味着失去继承一个商业王国——或至少是一笔巨额财产的可能。
      她喃喃地问:“那天在公共汽车上扶我的人是你吗?”
      “嗯。”

      她一把将他推开,佯怒道:“我就知道是你!原来你也跟踪我!”
      他供认不讳:“没错!”
      “那你还做过什么?”

      他抿嘴笑着望她,不肯回答,而她已自顾自回忆起来:“那天那个找丁绍阳茬儿的人难道也是你?”
      顾念问:“谁是丁绍阳?”
      静萱解释:“就是我们公司同事。有天中午我们一起在食堂吃饭……”
      顾念明白了,脸登时沉下来:“嗯,谁让他对你打情骂俏的!”
      静萱哭笑不得:“什么呀,他总说我是小女孩,是把我当小朋友逗呢!”
      顾念没好气地刮刮她的鼻子:“你还真是个小女孩,男人的心思一点都不懂!”
      静萱气道:“什么呀?你的心思我也不懂?”
      “你当然不懂啦!”顾念提高了嗓门儿,“要懂你还会以为离开我会让我少点痛苦?”

      静萱语塞,只得耍赖地噘起嘴“哼”了一声,不肯再与他对视,只盯着他的胸口,用两根手指在上面乱写乱画:“那你还回来找我?”
      顾念更气不打一处来了:“还不回来找你?再不找你你就跟别的男人跑了,今天都上了另一个男人的车了,还跟他一起晚餐,让他送你回来!”

      静萱愣了一下,噗哧一笑,什么也没说。
      顾念急了:“喂!解释呀,你怎么不解释了?”
      静萱歪歪脑袋斜眼瞟他:“解释什么呀?”
      顾念气得喘着粗气咬她:“那家伙是谁?你跟他到底是怎么回事?”

      静萱这才好整以暇地把和岳惟钊认识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顾念一听对方是岳惟钊,登时如临大敌,听完整个经过之后,更是鼓着腮帮子憋了口气:“明天得赶紧买只乌龟去!咱俩一块儿养着,我得让它帮我镇着后院!”

      静萱呆了呆才想起这个典故,惊叫起来:“那个人真的是你呀!董春?你怎么叫那么土的名字?!”
      顾念眯眼笑道:“那是动椿的谐音:动对静,椿对萱,古人用椿萱指代父母,也就是说,椿和萱是一对夫妻。”

      静萱瞪着双眼捋清楚了其中的逻辑关系,又气又笑地打了他一巴掌:“真难听!”

      这天晚上,静萱和顾念偎依在一起,足足说了一整夜的话。大半年来的相思之苦,彼此错过的关于对方的一切,或互相了解然而只看到了表面的种种,怎么也数不完诉不尽,以至于他们俩常常语到酣处竟至失言,忽而面面相觑笑容可掬,就是说不出话来。宛若分别了半生之后的破镜重圆,太让人难以置信,一时之间两个人都沦为了被幸福宠坏因而失去最基本能力的孩子。
      两个人的谈笑相视紧拥热吻之间,静萱常常想起张爱玲的那篇短短的《爱》。都不记得是什么时候看的了,只是这些年来,她始终不觉得那是爱情,直到现在。
      如果那还不是爱情,那什么才是?在各自蹉跎了一生之后,回到某个老地方,蓦然发现彼此,恍然道一声:哦,原来你也在这里。这句“原来你也在这里”,其实是世界上最欣慰的一句话,说的就是,原来你一直都和我在一起。
      原来你一直都和我一样,你一直爱着我,如同我也一直爱着你。
      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感觉,虽然一直都很爱很爱对方,也要到经历过失去之后才明白,所谓此生注定的人,就是即便你走到天涯海角,也走不出他温暖怀抱或她温柔心房的,那个属于自己的唯一的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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