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帝之路》论文写不完

41、动情

　　“我不知道。”舒淳的手从淳于光的手臂上滑落，自己又有些步伐不稳的走回床边，然后坐下，俯下身子抱住了温子桓，脸贴在他胸口的被子上，听着那心跳声：“我现在没办法选择，我的脑子太混乱了，小光。我现在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要留住他。他不能离开我，我愿意用所有的一切交换，哪怕弘微因此对我失望了，也无所谓。但我就是要他活着，只要他活着，让我做什么都行。”
　　“您……已经爱他超越了爱着哥哥了吗？他一年的陪伴，已经让您足以舍弃哥哥十五年的付出了吗？”淳于光没有质问的语气，但是他的遣词却句句透着不甘。
　　“若昭哥还在，或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吧。”舒淳没有动，只是出神的盯着虚空中的一点：“若昭哥还在，我就永远都是那个躲在他身后的舒淳。我怎么会……爱上别人？我应当……应当是爱着昭哥的，我从出生就是为了做他的妻子，不是吗？那本来是我生命唯一的意义。小光，你在怨我吗？”
　　“我不怨您。”淳于光走到她的身边：“如果您认为，温子桓是如此重要的存在，那么我也会不惜一切的保护他的。无论如何，您对大魏来说都无比重要，您想要保护的人，也一定是我要保护的人。只是，您今天受惊了，会有士兵在这里照顾军师的，您先回房间休息吧。”
　　“不，我不能离开他。我离开他，将坐卧难安。我必须看着他，听着他的心跳。切实的知道他活着，我才能放心，才能休息。”舒淳放开温子桓，然后坐直了道：“你回去休息吧，小光，折腾了这一夜了。过几日不是要和英蠡打仗吗？不要累着你了。”
　　“公主打算和军师在一起过夜吗？”淳于光问的时候，手握紧了拳。
　　舒淳头一次这样坚定的看着淳于光，这么毫不迟疑的，果断且不容反驳的回答：“是的，不但是今日，以后日日我都会和军师共眠。”
　　“您疯了吗？”淳于光忍不住出口冒犯了：“就算您不在乎，这事是瞒不住的，传到陈皇那里，如何是好？”
　　“夏侯洛要的不过是常宁公主，他根本不会在乎这个常宁公主是怎样的。他要的是一个傀儡，所以他听到了，也不会改变他要娶我的主意。本就是一场利益的交换，还要装作什么情深意切吗？”舒淳的声音格外的冰冷，冰冷到淳于光几乎有些不认识她了。那个总是还未开口就脸红的舒淳，那个总是小心翼翼瞧着淳于昭的舒淳似乎不存在了。她从来不会用这么像温子远的声音来谈论一段感情，她明明是那么柔软的一个人，却似乎在一夜之间变得锋利到让人难以靠近。这是因为差点失去温子桓，让她感到害怕，所以张开的保护网吗？
　　淳于光没有再说话，他是一个军人，军人的天职便是服从。所以他单膝跪下行了一个礼，然后离开了。
　　舒淳简单的梳洗了之后，躺到了床上。和温子桓盖一条被子，她伸手，像在那陷阱里时一样抱住了他，然后将脸再次埋到了他的胸膛：“真好，弘毅。你没有死，我真的，好开心。你吓到我了，你吐了那么多血，我很害怕。所以，我要和你在一起，沙场太危险了，我们不知道何时就会失去彼此。我不想到失去的时候才后悔，我不顾一切，就算天下全都反对，我也要和你在一起。”
　　温子桓醒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舒淳的睡脸。她的脸颊上还有残留的泪珠，但是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紧到他有些痛了。温子桓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他让自己的思绪稍微清醒了一下，然后有些尴尬的，脸开始有点可疑的泛红。他是昏迷过去了没错，但是他没死，所以他的感觉细胞还是活着的。昨晚他虽然烧的糊涂了，但是被裸女抱着的记忆还是残存的。很显然，那个裸女不可能是除了舒淳以外的人。饶是一向藐视礼法的他都觉得有点难以面对舒淳了。可是，逃避并不算是办法。
　　温子桓轻轻动了一下，舒淳便立刻紧张的抱紧他，随即惊慌的醒了过来。当她回过神，发现温子桓正冲着她笑的时候，她有些呆住了，手松开了一直抱着的男人，指尖微微有些颤动的碰触了一下他的面颊。
　　看到舒淳这幅模样，温子桓感到有些好笑，他这么想着，笑意扩大了：“舒淳，早上好。”
　　“已经不早了，弘毅。”舒淳似乎是在喃喃自语，又似乎是在对温子桓说话：“我等了你一天了，你就一直那么睡着，我不敢逼上眼睛，怕他们把我从你身边带走。”
　　“我已经睡了一天这么久了。”温子桓似乎想让气氛轻松一些：“难怪我感到有点饿了。有什么吃的吗？”
　　舒淳听他这么问，似乎这才完全醒过来。揉了揉眼睛，快速的从床上爬起来，然后就穿着中衣便要下床出门，却被温子桓一把抓住了手：“舒淳不穿件外套吗？”
　　舒淳愣了一下，然后匆匆抓起床边的外套，一边套上一边朝外面喊道：“小红，叫人把清粥端上来。弘毅醒了，叫大夫也过来。”
　　外面的侍女似是应了一声，舒淳这边已经快速的穿好了衣服，然后倒了一杯茶水又坐到床边道：“弘毅你一直喝不进水，喂了你，也漏了许多。现在醒了，先喝点润润喉，一会儿大夫来了，在问问有没有什么忌嘴的。”
　　温子桓坐起身子，接过她的茶水道：“我已经好了，你不要太担心，没关系的。”说着，他把水喝完，空杯子递给舒淳。舒淳一直没说话，只是接了被子，转身要放回去。温子桓看着舒淳的背影，突然道：“抱歉，舒淳，让你担心了。”
　　“不用道歉。”舒淳背对着温子桓的肩似乎颤抖了一下，然后她放下杯子，转过身来，慢慢的走到温子桓的身边。她伸出手，捧着温子桓的脸，让他抬头看着自己。
　　温子桓浅褐色的眸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他的银发因为这两日的折腾而有些凌乱的垂下了几缕。他眼角的泪痣还是那么生动，他的唇不再干枯的仿佛将要衰败的花。他没有事，和以前一样，体温比常人稍微低一点，但是不妨碍这带给舒淳温暖。
　　毫无预兆的，舒淳俯身低下头吻了他。温子桓的先是稍微有些惊讶，接着内心便似乎是被刺中了什么，变得有些痛。舒淳不会亲吻，或许在她看来，唇贴着唇便是亲吻。她那柔软温热的唇和当初他所品尝到的一样，那种温度让人想要将她抱进怀中加深这个吻。但是，温子桓没有这么做，他的嘴角尝到了咸涩的味道，舒淳在流泪。
　　温子桓抬起手，环抱住了舒淳的身子。这个动作让舒淳微微离开了温子桓，但是她依旧低着头，和他脸贴脸的对视着，温子桓轻轻叹了口气道：“为什么要哭呢，淳儿。”
　　淳于昭也曾经这么叫过她，叫她“淳儿”，怜惜中带着宠溺。在陈国的时候，夏侯嫣然也这么叫她。但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叫她淳儿，可以让她在心中产生如此大的幸福感。他只是那么轻轻的开口，便能让她幸福的不能自己。若这便是爱情，那她愿意永远沉浸在其中，再也不醒来。
　　舒淳的声音有些暗哑，但她还是说了，她觉得自从她看到温子桓在她的怀中吐血，她抱着他等待救援，她睡在他身边等了一整天他都没有醒来，这些已经几乎折磨尽了她所有的忍耐。她从来不知道，她这个懦弱的公主，能有如此之大的勇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说：“我要和你在一起，成为你的妻子，弘毅。不管是谁，都不能阻拦我的决心，我要成为你孩子的母亲。我不能失去你，如果你不能保证，就给我一个你的孩子，我就能好好的活下去。”
　　“那大魏怎么办？你许给弘微的天下……又怎么办？”温子桓的话问的很轻，舒淳扑进他的怀中，抱着他。下巴压在他的肩上，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可是我只知道，我等得快要疯了。弘毅，我都不能想象你若是就这样离开了我，我该如何是好。我现在只能想……想尽一切办法的留住你。我不要下辈子，不要成为陈皇的妻子，我只要你！舒淳……不要成为任何人的妻子，此生此世，只要弘毅一个人。”
　　“哪怕天下因此离乱，哪怕大魏的百姓因此……饱受磨难吗？”温子桓抱着身体还在颤抖的她：“你不会失去我的，淳儿。我永远都在你的身边。我会看着你，成为这个天下的女帝，然后等着你向天下宣布，你是我的妻子，而我，是你的丈夫。”
　　“你骗我。”舒淳虽然这么说，但是声音却似乎渐渐冷静下来了。
　　温子桓又抱紧了她一些：“我不骗你。”
　　外面侍女敲门，请示舒淳能否进来。舒淳这才放开了温子桓，叫外面的侍女和军医进来。折腾了有半日，军医再三跟舒淳拿脑袋保证，休息几日，五公子会和以前一样活蹦乱跳。舒淳这才放下心来。
　　赶着众人都出去了，舒淳便也不避嫌的又爬上床去，整个人小猫似的卧在温子桓的怀中。温子桓也由着她，一手还放下了她的发髻，用指轻轻梳理着她的长发。舒淳闭着眼睛，听着他有节奏的心跳，然后微笑了一下。
　　“淳儿……”温子桓的声音淡淡散开来：“我要吃醋了。你刚刚还嚷着非我不嫁，现在为何又在我怀中想到了小弟。”
　　舒淳顿时脸一红，头往他怀中靠了靠道：“我不过……不过是在想，你们真是兄弟，连心跳的频率都这么像。我想要嫁的人是你，我从未敢想过要嫁丞相。就算……就算当初他说他爱我的时候……我也……我也没敢相信过他真的会娶我。”
　　“啊……我更生气了。原来人家是小弟的替代品。”温子桓故意逗舒淳，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娇弱样子。舒淳一个着急，支起身子道：“你……你怎么欺负我？你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好了好了。”温子桓笑着安抚她道：“按我们温家的规矩，嫡脉长子以外的公子结了婚，妻子是不能住在抱犊山上的。所以但凡要和妻子在一起，就要离开抱犊山。可是，这婚无论外头怎么办，都是要在抱犊山上行一次大礼的。我和弘微虽然现在已经被逐出温家了。但等我们成婚的时候，天下一统，河清海晏，温家也不必为了明哲保身而不承认我们兄弟。我们就在抱犊山上行一次大礼，那时候我所有的兄弟都会在。按我们的礼节，弟弟们是要给嫂嫂敬茶的，当初大嫂嫁到抱犊山的时候，还跟大哥说，她这辈子最了不起的事迹，恐怕要是被温家的六个公子跪过。我的排行虽然靠后，但却是恰到好处。我家最孤傲的老六老七都要跪你，给你敬茶。到时候，你可以好好捉弄弘微，诸位兄弟在，他也不敢反抗的。”
　　“我才不呢。”舒淳又躺进温子桓的怀中：“我若是敢当时捉弄了他，他那么记仇，一定会报复我的。我不要。”
　　“有我在，他不敢的。”温子桓的手滑到了舒淳的面颊上，轻轻摩挲着：“而且，你是他的君上，哪里有贤臣报复明君的道理？”
　　“说的也是。”舒淳似乎是笑了，然后安静了一会儿，才又小声道：“弘毅，我……我不想把第一次给夏侯洛。”
　　“但是，陈国的皇后是要验身的，淳儿。”温子桓的手僵在那里，但仍旧保持了语气上的冷静：“如果……你提前成为了我的妻子，那么就会在陈国的皇宫受辱。我不想你……有一点点的伤害。你执意与我同寝，其实这些流言陈皇都不会在意，因为他清楚最后验身的情况会让他知道我们之间事是流言还是真实。你去陈国，就是为了生下他的孩子，甚至让他爱上你。若你失身，那么便会让他感到厌恶，甚至怀疑你的孩子是否是他的。那么，你嫁去所受的苦，都算是白受了”
　　“他要的不过是个联姻，还会在乎这些事情吗？我想，就算我已经嫁给你了，只要能为他获得大魏，他什么都不会在乎的。”舒淳有些闷闷道。
　　“话是这么说，但那样你会受苦。我不想让你受苦。”温子桓说完这句话，感到舒淳的沉默与陡然有些僵硬的身躯，他抚着舒淳的发道：“没关系，淳儿。我说过，弘微先遇到你，那是上天给他的恩赐。我不在乎，哪怕他和我说过一样的话。但想来他一定也是发自肺腑的，一个贤臣，自然是不希望自己的君上受苦。”
　　“我知道。”舒淳又闭上眼睛：“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对不起弘毅。”
　　“或许有一天你不会这么想，又或许你会怪我。”温子桓笑着抬手搂住了她。内心却暗自叹息。他知道自己的时日不多了，上次呕血之时，三哥就已经警告过他，他的体内已经没有多少血可以给他折腾了。若再呕个两三次，恐怕就回天乏术了。他等不到成为舒淳丈夫的那一天了，等不到看着六弟、七弟跪下给舒淳敬茶的那一天了。
　　温子桓闭上了眼睛，他感到舒淳在他的怀中，安静柔顺的仿佛真的是他的妻子。他时常也恨，为何自己不是先遇到舒淳的那个人。一开始，他设计斩断小弟和舒淳日起的情丝，不过是为了让小弟能够更专注于温家。始料未及，他自己却被拖入了情网。
　　他欺骗了舒淳，让舒淳以为自己的弟弟从来没有爱过她，在她最难过的时候守护她，趁虚而入，就和他的弟弟在淳于昭死后对舒淳所做的一样。他们兄弟可真是相似，就连夺取女人心的方式都一样。
　　他赢了自己的弟弟，因为他的弟弟太高傲，放不下那颗孤傲的心，不敢承认他已经深深爱上了舒淳。但是，赢了又有什么用呢？他这时间是向天偷来的，他赢了，却没有多少时日享受他胜利的果实了。若是有一天，舒淳终于知道，自始至终，温子远都是爱她至深，不舍得她有半点差池，不舍得她有一丝痛苦，只是一味的用自己以为的好守护她。那时候的舒淳，会不会恨他，恨他用这种方式拆散了她和温子远。
　　“弘毅不管做了什么，我都不会怪你的。”舒淳的回答从他的胸口传来：“只要弘毅留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温子桓淡淡的笑了一下，他没有说话，只是俯下身去，又吻了吻怀中人的额头。他这是怎么了，如此患得患失。他不是曾经就那么想好了，不知是否明朝就死了，因此要在今朝放纵个够。遇到了舒淳，他也这么强烈的想要活下来，活下来看着她一统天下，看着她成为自己的妻子。只是，对于他来说，能抓住的或许也只有当下了。不管他死后，舒淳看到真相的那一天会不会怪他，他都会在黄泉的路上，等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