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债（修）》田可心

44、第四十四章 眷属

　　这个周六，他们俩终于起床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
　　两个人又累又饿，几近虚脱，赶紧弄了些甜点填肚子，然后才有力气洗澡换衣服。磨磨唧唧折腾到好不容易能出门，他们就在哥大附近的中餐馆狠狠吃了一顿。
　　吃完饭，林西子问：“现在去哪儿？”
　　许超然不假思索：“我就想回家。”

　　他话中的明显意味让林西子红了脸，她推推他：“好了啦，我真不行了，你也省省吧。”
　　许超然恋恋而怜惜地搂住她：“好吧，听你的，反正我们来日方长，不急在这一天两天。”

　　这附近有一条小河，颇为幽僻，饭后他们俩便到河边散步。
　　路上经过林西子的公寓，他们俩还顺便回去取了DV，又路过一个卖小玩意儿的小摊，许超然给林西子买了一管泡泡，让她一会儿吹着玩。
　　到了河边，风骤然大起来，把林西子长长的头发高高地扬起来，他俩便背对着风倒着走，边走边吹出一串串七彩的泡泡。后来许超然干脆懒得吹，而是把小环圈蘸了肥皂水之后，直接把它往身侧一伸，风就替他源源不断地吹出了更多四处飘飞的泡泡。
　　林西子从来没有看见过有人这么玩泡泡的，心里只觉得滑稽，滑稽得她不停不停地笑，越笑越觉得好笑，最后都快要笑喷了。他们拍了好几组视频，并没有什么内容和情节，只清晰地记录下两个人的笑声。

　　坐在河边的石头上看回放的视频时，林西子沉醉在这四月的阳光里懒洋洋地想：多少年以后，我们的儿孙都还能见识到他们的祖父母这么年轻的笑呢，而那时我们在天堂里看着他们，是会幸福得再次笑出如此纯粹的快乐，还是感动得流泪？
　　这样想着的时候，她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嘤嘤地哼着一首歌，直到许超然也加入进来。
　　——如果梦醒时还在一起，请容许我们相依为命……

　　他们俩相视一笑，索性靠在一起，从头唱起来。
　　唱到最后一句之前，许超然忽然打住，满脸疑惑地问林西子：“最后一句歌词是什么来着？那英唱歌咬字不清，我拼命听了好多好多遍，就这句话始终听不出来。”
　　林西子不疑有它，认认真真地回答：“天亮了我还是不是你的女人。”
　　许超然顿时大喜：“是！当然啦！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我的女人！”

　　林西子通的一下红了脸，这才明白是中了他的奸计！
　　她又羞又恼，扬起拳头就没头没脑地往他身上招呼过去，他也不躲，笑呵呵地受着，把她抱起来，让她站在高处，使她的身高得到弥补，能够将将与他平视。
　　因为昨晚在她这里过夜，他没能刮胡子，唇上已长出一层硬而短的髭须。这粗糙的唇千回百转地揉到她的耳边，那样一种让人从里到外都酥麻麻地瘫软下来的感觉……他嘴里的热气湿漉漉地吹在她敏感得一触即发的肌肤上，让她觉得自己如同一架琴，每一根弦都柔顺依从地婀娜在他粗砺的指尖。
　　他在她耳边轻轻轻轻地问：“西子，西子……你、你愿不愿意，嫁给我？”

　　这……这也太快了吧……
　　虽然当这个问题摆在她面前的时候，她根本想象不出否定的可能。
　　她浑身都发了热，大窘之下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嗫嚅着喏喏不答。他便发了急，像是已经被她拒绝了一般，不依不饶地搂紧她，仿佛生怕略一松劲她就会从他怀里跑掉，让他再也找不回来。他的脸近近地迫过来，亦步亦趋地紧随着她为了躲开他的炽热目光而挣扎着要偏开的脸庞，他那两束狂热的视线，就如同粗韧的绳索，把她牢牢绑缚，让她幸福得将欲窒息地觉得，我是他的，我是他的，我是他的……
　　终于，他用一只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另一只手腾出来，温柔地、却是不容反抗地，捏住她小巧的下巴，迫她抬起脸来正面着他，一定要她给一个回答。她又紧张又激动，用力压在胸口的喘息几乎就要喷薄而出。她在他的面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点办法也没有，只得乖乖地，用最微弱的动作，点了点头。

　　他顿时大喜若狂，有些粗暴地把她箍进怀里，好像要把她揉到自己的身体中去，从此合二为一，再无一分一秒的分离。他低吼着反复说：“我太幸福了！我太幸福了！今天，有一个女孩答应做我的妻子，而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最爱的人！”
　　林西子又羞又喜，故意噎他：“昨天不还是很爱很爱吗？”
　　许超然理直气壮：“是啊，既是很爱很爱，也是最爱，而且我每天都爱你更多一点，真的。”
　　林西子问：“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
　　许超然很敏感：“这问题什么意思？难道你对我没有这种感觉？”
　　林西子低下头：“当然有……但我还是想知道，爱一个人的感觉，到底是不是一样的。”

　　许超然凝望着她，默然片刻，郑重开口：“我爱你，就是……当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我的世界是没有颜色的。”

　　林西子脱口而出：“啊？就是这样啊？”
　　她觉得不满意，却又说不出来不满意在哪里。好像程度太浅了，爱的表白往往都是生生死死，用一个小小的颜色怎么衡量？

　　许超然笑起来，刮刮她的鼻子：“你知不知道你好像那个童话里的国王，让女儿描述爱自己的程度，小女儿说爱他像爱盐一样，他就很郁闷。”

　　林西子皱皱鼻子，有些难为情，觉得他说得也有道理，是自己幼稚了吧？

　　许超然问：“那现在该你了，你还没告诉我，你爱我是怎样的一种感觉？”
　　林西子抬眼望他，轻轻念了一句英文：“I am so much in love that it hurts……”
　　我爱得如此如此之深，以至于我的心都隐隐发起疼来……
　　这是某部英文电影里，那句乍一听到就让她再也忘不了的台词。

　　许超然的目光骤然变深。
　　他俯下来要吻她，林西子却忽然不好意思了，不想让自己那句表白，弄得好像是在向他索吻一样。
　　她偏了一下头，却恰正把嘴唇送了上去——又或者，是他更近迫地逼下来了。总之，他急不可耐地把她的唇衔住了，同样也变得热烘烘的舌轻轻一撬，便启开了她紧咬的牙关，侵入而来。
　　太阳迅速西沉，不知不觉间，他们俩的衣衫都有些单薄了，许超然便把林西子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热切地温暖着她，若有旁人经过，便能够看见他们俩的背影，深深地重合在一起，像是天崩地裂也再不能分开。

　　这个周末过完，他们就又回到了平常的日复一日中去了。
　　然而曾经的日复一日也仿佛焕然一新，毕竟，已经有太久，林西子不曾如此投入地活在这样深深切切血肉交融的，爱着一个人的心情里。

　　由奢入俭难。在整整两天半同许超然朝夕厮守的时光之后，每天只能在上班时间之外见面，突然之间就变成了不能忍受的痛苦。
　　林西子开始觉得上班是一种折磨，每分每秒都心如乱麻酸甜参半。她像迷恋着罂粟那样地，为了能够随时看到许超然的头像在Skype上亮着而兴奋，却又苦于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常常跳出来说上一会儿话。因为GP马上要迎来周年庆典，公关部需要组织一系列活动，他每天的工作迅速地多过头一日，渐渐地不可开交起来。
　　而且他最近还在忙着转租房子，因为已经搬到了林西子这里来，他的房子就空掉了。

　　这样激烈奔腾到令人动荡不安的情感，林西子一时不知如何把它向众人公布。但因为没有结婚，她不愿浪费掉婚假，周一便照常去上班，顺便也就把原因跟同事们解释了一遍。
　　美国人本就自由随性，对这种事也不会多加询问，祝福了她的新恋情之后，也就各忙各的去了。

　　五月初的一天，林西子的午餐时间忽然闯进来一个不速之伴。
　　这天早晨，林西子刚上班不多久，手机就唱起歌来。她拿起来一看，心里微微一惊，以至于接起来的时候，语气里都有几分不知如何应付的不自然。
　　“喂……姚晔？”
　　“西子，好久不见啦！我现在正好在纽约，跟我老板过来开会。”姚晔的语气倒是很平静，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林西子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于是回答的声音也明朗了许多：“是吗？太好了，什么时候有空咱们一起吃个饭？”
　　“这正是我要说的。我今天中午就有空，你能出来一起吃个午饭吗？”

　　林西子略微犹豫，便还是答应了：“好的，没问题！”

　　林西子的写字楼下就有一家日式餐馆，他们约好了在那里一起午餐。
　　挂了电话，林西子看看Skype上许超然沉寂的头像，心里忍了忍，决定先不跟他说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