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清雪霓裳]》茉上舞

4、第四回：相见欢

　　第四回：相见欢
　　那年，正逢三年一次的秋试，因北方战事，时间有所延后。举子们进京的时候，已入冬。京城里，酒肆，茶馆，客栈都热闹起来，连这春阁也不例外，夜夜歌舞升平。
　　他二人都是异乡的书生。在途中偶遇结伴进京来赶考。其中一人就名唤苏深，我曾暗地里嘲笑这名字的酸腐气十足。可我还是把他给记下了，仅仅只是因为他身上绝无半点多余银两，单这一点就再好不过。他进出这春阁的钱全由他的同行人出资。那人名唤张疑，此人全无半点才学却有得是钱。他声声说明，此次赶考只是走个过场，家人早已经用钱财打点好一切，不管考得如何，他自有官做，不肖数年，一个封疆大吏也不难，明显地言过其实。他与修得满腹诗文道理，曲谱音韵的苏深是不能比的。
　　整整一批举子中，这两个人特别的突显。张疑恣意跋扈，轻浮虚伪。而苏深呢？即使对他出入这里不堪满意，可也不得不承认，他温润如玉。
　　一日，苏深为我的霓裳舞谱了新曲，填了一阙新词。毕后，苏深吹笛我起舞，将新曲试练了一回。照说笛音悠扬有余却钝挫不足，并不合适编舞。但我不同，我传承的是集大成的霓裳舞，完全可趁着笛音悠扬飞身入天。这一新曲舞得甚是畅快淋漓。我舞毕，退一步微欠身向苏深道谢后，张疑有些讨好地让我为新曲定名。他与我说话，左一句“仙子”，右一句“仙子”，将我的名整日挂在嘴边，句句语含轻薄，手脚上也并不干净，即使我辗转欢场多年，本已有十分圆滑，也躲的异常辛苦。
　　我堪堪躲过他欲搂向我肩的双臂，端起茶盏，抬袖掩住，饮下一口后放下，又缓了一缓，方才开口说：
　　“仙子与二位公子相见甚欢，又蒙苏公子谱了新曲，那此曲何不就叫“相见欢”？”张疑听后击掌连声称好，轻薄言语继尔又上。我用眼角轻扫一眼苏深的眉目，他剑眉入鬓，眸如灵泉，却很守礼，从不直眼看我，更不会有意无意的出手占我便宜。他，应是正人君子。
　　我微微笑过，举杯畅饮，饮毕再舞霓裳，初冬室内燃着簇簇盆火，温暖如春。而我却的心却如跌入千年冰川之底，再无生机。
　　风将雪花吹入室内与我的舞纠缠，满室欢腾，惊作天人，却明明听见身后有人自喃一句“清雪霓裳”，我听得出，那是苏深的声音。我在旋舞中回身看他一眼，心中已有决定。
　　苏深，你大抵是我所能遇见的最好的人，却终不能是我的良人。我愿意在心底为你留一丝眷恋。

　　我把决定告诉嬷嬷，不择良时，就定在当晚。我怕时间一长，有人会暗地布置，有违我的初衷，只得当机立断。嬷嬷一脸喜笑的出去安排一切，似有什么阴谋。我顿觉不安。
　　不过一刻功夫，小丫头们捧着红烛喜帐鸳鸯被鱼贯而入。我只望那朱红一眼，便满腹的恶心，一改寻常的温良，板着脸将她们连同手上的物件一齐赶了出去。我的不安，是对的，尽管这是寻常的习惯，但这准备的速度也委实快了些。
　　幸好，我也不慢。
　　当夜，我在独居的精致小阁楼里设宴请苏深前来饮酒。他不知所约为何，却仍前来赴约。我也不对他说我会如何，只与他饮着好茶，并未沾酒。那是玉壶烹煮的上等雀舌，注在白玉茶盏里，香高味醇。选茶配人品，这茶配得上苏深。
　　房里终归并未按坊间传统满室布红，点上喜烛。这到底不是洞房花烛，真这么做只会辱没了苏深，而我也会更看不起自己。
　　那晚，茶香也醉人，苏深是，我也是。他第一次与我诉说他的梦想：金榜题名，再娶得贤妻，孝敬孤母。我边听边随着微笑，颔首不语。他的这些美丽心愿中该是没有我的余地，可我偏偏就想：如果他的这一切过程皆由我陪伴和分享，该是他多幸福，我多幸运。倾刻间，我的心寒了下来，冻成冰棱，我怎敢这样想呢？
　　“惟将终夜长开眼，报答平生未展眉”这诗句，成为一个薄情自负的笑话，自诩清高的文人都是这般对待结发之妻的，风尘如我，怎还敢有这样的念想？他会有他的前程，很快就会忘掉与我的这一夜缱绻，眷恋不舍的，只会是我。在不见未来的路人生里，也许都等不到终老。
　　我端起一旁的酒壶，斟满两杯，敬他一杯，我饮一杯。我想，只这一杯酒，我就真的醉了，伏了身骨，不再遥不可及，仰了眉眼看他，很想再对他说些什么。可是我开不了口了。精神恍惚的瞬间就明白了，嬷嬷在酒里下了药。
　　我终还是被出卖了。

作者有话说

　　这文卡的真不是一般的有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