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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2、情中出错错有错落,惫里疏乎疏以间亲 ...

  •   如果依然只会怨天尤人,那何必重活一世?

      “没得担当,只凭执念犯傻,只会迷了眼、失了心……”

      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情不情者毁于此,情情着又何尝不是因此毁誉参半。

      思及前世,黛玉又是一阵心悸,刚刚呛了几声更觉鼻子酸溜溜,泪水盈在眼眶里转着圈儿——等等,想哭该是眼睛疼,怎么会感觉到腮帮子上一揪一揪的?

      黛玉努力眨巴着带着朦胧雾气的大眼睛,好容易看看清楚,云涯正一下下掐着她的脸颊,没用多大劲儿、但节奏挺明快,这是把她当团子搓揉?

      少女白嫩的脸颊很快被掐得粉粉莹莹,眼儿酝酿的泪花儿也憋回去了。小姑娘鼓着个腮帮子,带着丝小憋屈瞪人。云涯又捏了两下,才收回手,笑问:“不想哭了?”

      有你这样帮人“止哭”的么?

      黛玉撇开眼儿,低着声:“又来逗我……”

      明明他自己是满腹的心事,却总是不忘逗她笑,不忍让她露出一丝一毫的不开心来。

      云涯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似的,又伸手掐了掐黛玉软软的脸颊,道:“我没有强颜欢笑。你刚刚那番话,恰好让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什么事?”

      云涯却摇头笑道:“尚不好说——可愿再帮我‘提点’一番?”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逗弄调戏的新法子,黛玉看着他,有些不解,更多的是担忧,但最终还是乖乖地点了点头。不论云涯想问什么……她希望,能够稍微帮上一些。

      云涯仔细看着黛玉的表情,缓缓道:“照你刚才所言,怨己所不能、却将憎恨哀怨全加注于他人之身,其实是懦者所为。”

      “……是。”黛玉轻轻点头。前世的她,真是懦弱极了。

      云涯抬着小姑娘的脸儿,与她对视,轻声道:“这是人之常情。”就像那些被暗军杀害了家人的“苦主”们一样,怨自己无知无能,不能保护亲人、更不能手刃仇人,自怨自艾,积攒了满腔的怨怼,一朝蒙蔽双眼化为邪意,全加注于无辜的太子妃之身。憎恨、怨怼如毒蛇一般,缓缓的,一圈圈地盘起局中之人,收紧、压抑、沉淀,最终全化为皇室的业报,永无化境。

      黛玉轻轻地点头,暗暗攒紧了手指,无论如何,这辈子,不能再那么痴傻、那么怯懦。

      云涯忽然道:“如果你真是个孤女,为了不犯傻,你该不会自缚于所谓的一腔痴情。”

      黛玉继续乖巧地点头,却听云涯笑问一句:“你刚刚打的那个比方,我可否理解为,在你‘开窍’之前,曾经缚于你所言的一腔痴情?”

      黛玉:“……”

      好像、一激动,说错了什么。

      “我明白了。”没放过小姑娘一瞬间的怔愣,云涯了然于心,不由又伸手掐了掐黛玉的双颊,这回没那么软嫩了,整个儿纠结了起来,像没熟透的青橄榄。

      黛玉已经僵成了一团儿,全身拧在一起颤颤的,完全没心思理会被人逗弄调戏占便宜……眼儿瞪得圆溜溜,只拼命回忆刚刚她到底说了什么——那样隐晦,云涯真会觉出来?

      怎么可能觉不出来,云涯是多聪明的人!

      “这、我……”僵得只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向来仗着一张利嘴噎死人不偿命的黛玉姑娘,今天终于磕巴了一回。

      可怜兮兮地瞧人,带着满满的后悔与后怕。

      噗嗤,真的、挺可爱。

      忍着满肚子的笑意,云涯瞧够了小姑娘纠结的模样,才慢悠悠地给喂下定心丸:“你既然已经‘想开’,我便放心了。”

      黛玉继续睁着大眼睛,担惊受怕不敢说实话——你倒是放心了,我却不敢放心了!

      云涯又笑道:“你还主动要去贾家,不怕我‘介意’?”

      “……”要是因为这种理由去不成,她真比窦娥还冤!

      颤颤的模样虽可爱,提心吊胆却不利于养伤。云涯见好就收,伸指捻住几缕发丝,替黛玉挽在了耳后,笑道:“吓成这样,头发都碰了鼻子,不觉得痒?”

      黛玉的头发软,但是又细又密,一捋又是几缕秀发扫过鼻尖,痒意非常。

      “啊……阿嚏!”捂着鼻子打了个小喷嚏,酸酸涩涩的,又想哭了。黛玉睁着双红眼睛,怨念地瞪人——总算“清醒”了过来。

      云涯替她拿帕子,又笑道:“玩笑而已,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信你才有鬼!那穆茗到底是怎么变成青眼圈趴鼻子还挂了两管鼻血的竹熊的?

      “薛县主一言一行皆为女德之典范,有她‘看护’你,我没什么不放心的。”

      这意思,这事之后,你还会去问宝姐姐?论宝姐姐是否会把她“卖”给云涯?毫无疑问,薛县主德艺双馨,最守礼法更擅审时度势,肯定——卖了没商量,剁了论斤称!

      黛玉瞬间后悔了,现在派人去跟宝姐姐说别来了……还来得及么?

      “总之,千万小心。”云涯俯身,与黛玉对视,收起玩笑只余郑重,“别让我担心。”

      黛玉看着他的眼睛,映着自己的双眸,一片澄澈如冰晶,缓缓道:“嗯,绝对不会的。”

      云涯站在长公主府外的小巷中,目送着宝钗进去,目送着禁军来往,直到夕阳西斜依旧没有离开。侍卫见他跟望夫石似的,很焦急,却不敢劝,心道果然情字难解,太子那么聪明的人,也有如此犯傻的一天。

      蹬蹬的马蹄声传来,是林霁风回来了。熬完了一天通政使司的差事,赶紧回来看望宝贝妹妹。

      云涯指了指林霁风,忽然吩咐侍卫:“请林参议过来。”

      “……啊?”侍卫傻了,太子在人墙根站了这么久就是为了“私会”大舅子?

      云涯又补充了一句:“悄悄去请,别引人注意。”

      “是。”

      不一会儿,林霁风过来了。云涯屏退侍卫,似是有“要事”相商。

      其实根本没得商,不容拒绝。半盏茶后,太子御驾回宫。林霁风拼命忍住嘴角的抽搐感,努力端住恭送的礼仪。刚刚未来妹夫言简意赅,知他在南疆多有偷鸡摸狗,命他暗中派人——“协助”甄老爷子!

      貌似,以前有个凶悍的小姑娘逼他干过同样的事儿?

      其实太子与大公主是亲兄妹吧?林霁风被自己冒出的大逆不道的想法吓着了,赶紧双手合十默默祷告一句对不住云华太子……呃,还有他家姨父燕王殿下。这俩生前掐架掐到死,留下的儿女却心有灵犀且一向合作愉快,真不知道那二位在地底作何感想。

      没准想爬出来,抽死不肖子。想到这里,林霁风不由心虚,他自己也是个没谱不着调的,地底下的老爹……千万别爬出来,省的再被气死一回。

      ……

      赶在宫门落锁前,云涯总算回到了东宫。跑了一天,却还不能歇:“让何致过来。”不是问话,而是有要事相商。

      本来何致住的是天牢,遇刺一回后,寿安伯的待遇是蹭蹭往上涨,云涯特意在东宫另一侧给他辟了个小间住着,各样珍贵药材按着一日三餐地送。可以说,吃得比太子殿下还精贵。

      若不是满腹心事,何致都怀疑,自己要被养胖了。

      云涯终于给了他准话:“寿安伯府的女眷,不会受你牵连;而与你一同叛出暗军的那些人,孤也会向父皇请旨,妥善安置他们。”沾过云翳的流毒,再不可能像平常人般率性潇洒地活着,朝廷也不可能放任这些人不管不问,“妥善安置”已是最佳的策略。

      是个不错的保证,何致眼中却有迟疑。

      “你不必担心,这点事,孤尚能做主。”虽然是个“孤苦无依”的太子,可也有不少好处,譬如可以得到父皇更多的信赖。

      何致明白了,冷漠中透出一丝恭敬来:“多谢太子。”躬身没有立起,因为何致知道,太子还有事吩咐——与他好处,自是须向他索取,只是何致很怀疑,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利用价值。

      云涯却没有直说,只道:“孤今天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

      何致恭敬听着。

      云涯继续道:“贾敬胡乱杀人,还千方百计将这份杀孽引向孤与林县主。因为贾敬明白,那些死了至亲的‘苦主’,怀着满腔的憎恨怨怼,最怨的是己之无能与无助。一遭遭遇难以相信的劫难,迁怒于他人又是人之本性,因此,孤与林县主才会成了众矢之的。”

      何致不由皱眉,这点并不难看明白了,可看太子的样子,应该还有背书。

      果然,云涯又道:“孤与林县主忙于应付各方的流言蜚语,陷入重围疲惫不堪,若是心性不稳,犯了执拗犯了犟,自缢以谢天下,那就正合了贾敬之意。”云涯看向何致,忽然挑起眉眼,“其实,都是执念迷心,一叶障目、不见泰山。”

      “太子何意?”

      “贾敬现在杀的多是平民,为此赔上的几百的暗军,其中有不少被抓了活口——审讯追查之后发现,这些刺客所知有限,其中大部分也都是平民。”上下看着何致,云涯缓缓道,“孤不由想到,暗军营中,你这样的人,都哪里去了?”

      何致一惊——他、这样的人?

      其实,云翳所创的暗军营,选拔的多是朝中或军中的人,平民甚少。就连他生前布下的明棋暗棋,也大多与朝廷、与皇室,有这样那样的牵扯。

      譬如甄清,是甄太傅的亲弟弟;周诚,是太子家臣、肃王表兄;赵蒲,虽然只是个大夫,但也是萧父的入室弟子,萧若繁的师兄。

      还有何致,也将就算是皇上的外甥。

      按照何致所说,暗军经历多次重创已经实力大减,贾敬依旧玩命似的送人头给朝廷喂刀,只能解释为,送出去同样是弃子,只不过不像云珪那样做无谓的牺牲而已。

      真正的心腹,真正隐在朝中、宫中、军中的可用之人,依旧被藏着掖着——可是,暗军实力不断削弱是实,贾敬应该再受不起一次接一次的半途而废,云涯觉得自己可以做个猜想:为了保证这次计划的“万无一失”,为了逼得太子与太子妃万劫不复……流言蜚语之后,怎会没有推手?

      何致明白了,太子是想追查推动流言的幕后之人——但并不容易,要不然,蓝家小姑娘压根不会与他定下婚约。

      云涯却摇了摇头:“此次与争国本不同。闹出国本之争,依旧可以拉着大义做幌子。”父皇就是气得七窍生烟,也不过是与文臣闹了一个来月的别扭而已,“但是,依附贾敬、滥杀无辜、谋逆反叛——这些,都是族罪。那些暗军的家人,该如何自处?”

      所谓族罪,就是如甄老爷子一家一样,被一个怂货甄清连累得几乎举家赴地府。

      “孤的三叔一向秉承物尽其用、人尽其才。孤相信,无论是满城丧亲的苦主,还是朝中那些蛀虫的亲眷,都有有用的。孤已经让人去追查流言一事,需得向你借人手盯着。”

      何致愣住,“劳”他派人,难道是想用那些跟着他一起投诚的暗军?

      云涯点头:“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何致紧紧皱眉,真不知这道旨意是福还是祸,却见云涯已经转身离去,还轻笑一声:“先与你说说而已,孤得先去父皇那里请旨——罪己诏,可不是孤能做主的。”

      何致再次愣住,罪己诏?

      从争国本一事便能看出,文官跟风的苍蝇习性实在难改。为了区分出真正的恶语之源,只能造出些“意外”来。跟风的、从众的,都是天生反应慢半拍;最机变的,才是最有问题的。

      “你在这等着。说不定就是明日,你得陪孤一起,去看看贾家到底想利用孤的太子妃做什么。”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82章 情中出错错有错落,惫里疏乎疏以间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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