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华九天》酒瑟

10、逐波千里血涛沙（一）

　　褚姜 毓坤殿
　　冬季的黑夜掩去了所有的尘嚣。没有白日的熙攘，此时整个毓坤殿纯粹透明的像瑶林一样。只是，越是这般寂静，殿中的人却愈发的清醒。
　　窗棂上，一个黑影跃进，落地无声。仆仆的风尘迎面而来，刚毅的下颔上青青的胡茬蔓生，本应打理完好的黑发间也有些许不听话的发丝凌乱，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竟然布满血丝。显然临汐已经是几天未合眼了。
　　小影一看到那个熟悉的人影就匆匆迎上前去，秀眉微皱，待到看清了来人，转瞬平展，和着舒心的笑意，把窗户轻轻合上，“幸苦，小姐还在等你，快去吧。”一颗悬着的心也尘埃落地了。
　　到此时，小影不得不佩服骆家二少骆扬的智谋——他把自己和临汐安排进褚王宫，自己成了小姐的贴身侍女，二人在一起便可相互照顾；原本她还不解为何二少会安排临汐做一个最微不足道的小侍卫，如今看来这却是最高明的一步棋——毕竟一个侍卫消失数日是没有人会去在意的。
　　“事情办得怎么样？”虽然临汐办事从没出过差错，芜桑还是习惯性的问了一下。
　　“都好了，姬修这些天是没什么功夫再来这宫里转悠了。”光是自己干的就够他焦头烂额的了。一想到这些，临汐就忍不住嘴角轻扬。
　　“嗯。”一个轻微的鼻音，无关夸奖。“做得还干净？”
　　“放心，知情的都会永远保守秘密。”临汐言中含着一丝冰冷——世上只有死人会永远的守口如瓶。这也是为什么虽然息魂楼在江湖几乎是人尽皆知，但知道息魂楼是骆家的人再也没有出现过的原因了。
　　不！确切的说，息魂楼只属于骆芜桑。
　　“如此甚好。去休息吧。”便让临汐下去了。
　　看到临汐略显疲倦地出来，小影才进入内室，整个内室漆黑漆黑的，厚重的帘子挡住的殿外的三寸清辉，芜桑一个人孤寂的“秦凰”前，而两仪剑就在其中间的暗格里。
　　小影一声叹息。
　　良久——
　　“褚彦澄最近去哪儿了？”从君山回来褚彦卿就一直没有见过他。
　　“他生性逍遥，从君山回来就出去了，不知道去了哪里。”私底下，小影连一声“殿下”都省略了，印象中即便在人前她也从未自称“奴婢”。
　　芜桑唇际划过嘲讽：“知道了。”以她对褚彦澄的了解，他并不是一个只会游山玩水的人。她不知道的是褚彦澄一把她带回来之后就出们替她去找解药了。芜桑不过是略略心里留了一个底，继而又吩咐道，“从明天开始时刻做好准备，我们随时离开。”漆黑的夜里，芜桑怅然的环顾了一眼四周——
　　是时候该永别了。
　　“啊？”小影显然未料到芜桑会走的这么快，“不是——不是刚和姬修——以他的行事风格——”
　　“这个不是我要管的。”口气生冷，“照做就好。”至于姬修么，留给堂堂褚姜太子吧。
　　拂过琴奁，透明的琴弦仿佛在修长的十指下震颤。沉睡数十载的两仪剑仿佛不住的叫嚣着，直引得人热血沸腾。
　　窗外，清辉满地，为深深褚宫镀上了一层银霜；窗内，一夜无眠，安静的等待照朝阳的升起，驱散暗夜的一缕鬼魅。
　　翌日清早，整个褚王宫还在沉睡的时候，毓坤殿的殿宇外一道黑影，越过高墙，掠过花园，越过假山，飘过花丛……直入殿宇身处。
　　蜻蜓点水如风相随，飘萍畅意。
　　远处的临汐遥遥的望着来人，满意般一笑。
　　待到临汐进入毓坤殿，走到芜桑面前时，芜桑正把玩着一个琉璃一样的饰物，唇际含笑。临汐走进细看之下——通体的微蓝琉璃泛着泽泽蓝莹，玉似的温润带着女子般的脂香，刃尖灿灿的光华似乎从未经受鲜血洗礼一样纯然，精致细雅的小刃模样，杀人的利器俨然成了艺术品。
　　那黑衣人进入毓坤殿中，在骆芜桑的枕边放下这东西，就又如来时一样飘出。
　　“这是徽蓝刃！”姬氏一族的象征。话从临汐口中说出，是完全的肯定句，不带一丝生疑。
　　“姬修的脑子比我想象的要好使啊。”芜桑看着徽蓝刃，如有所思道。
　　才不过一夜，便有了如此很定的计划，这徽蓝刃不过是个开始而已。
　　“他既然敢大模大样的把徽蓝刃拿出来，那也一应有了万全之策了。”小影眉头轻皱。
　　“小姐。”临汐噗通跪下，颔首请罪，“临汐甘受处置！”才不过一夜而已，竟然就让姬修察觉，行动。
　　未理跪在地上的临汐，芜桑转身看向窗外——姬修应当还不知是息魂楼做的，否则来招呼她的就不会是徽蓝刃这么简单而已了。其实这也并不是临汐的失误，姬修能反应如此快只能说明，毓坤殿有他的人！
　　但是，临汐不能不罚，“自己去修乐天州，好好照顾一下冷家。”芜桑冷冷的下命令。
　　“谢小姐。”临汐刚劲道。以骆芜桑以往在骆家的铁面无情的风格，这样的“处罚”实在是小意思了。临汐默然退出毓坤殿。
　　芜桑静立在窗前，眼眸一直看到殿外的高墙边，随手把徽蓝刃甩在了一旁的小案上。接过小影递上来的丝帕，仔仔细细地擦过每一个手指，连指缝见的细小处都不放过，直到关节处泛起微微潮红，才丢下丝帕，丢到阴冷的角落里，像是在对待天下至脏之物一样。
　　而后又是冷冷一句：“让它消失。”小影明白，什么都明白。默默的捡起丝帕，拿到殿外烧掉。然而心头一番涩涩下，涌起的更是心疼，像波涛一样，把小影吞没。
　　因为手碰过徽蓝刃，碰过的属于完全带有褚姜气息的东西，更因为自己不得不插手褚姜的事，所以那么迫不及待的想把所有关于褚姜的味道统统抹去？！
　　小姐，你终于意识到了？
　　自己之于褚姜，再也不可能只是一个局外人了？
　　之后数天，毓坤殿，褚王宫，平静的不能再平静了。姬修更是毫无动静，寻常的会让人以为那日的徽蓝刃不过是个意外。而对于芜桑，息魂楼早已随时待命，离开，不过是她一句话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