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正（女尊）》华山云

57、心扉之交

　　史行正冲出房门之后，并没有怎么费事就从墙角处揪出了一个人来。仔细看时，她真的难掩自己心中的诧异。本来，凭借她的感觉，来者并不是什么武功高强之人，甚至气息还要比普通人稍弱一些，但在这个时候突然鬼鬼祟祟出现在院子墙头，怎么说也该是个心怀叵测之人。然而实际上，被她拎在手中的竟然不过是一个未及十岁的孩子，不禁皱了眉头。

　　“放开她吧。”

　　史行正回头用疑问的表情看向一脸不在乎神色的文若然。文若然轻笑一下，身体离开了轻轻靠着的门框，拍了拍史行正拎着那个孩子的手。史行正诧异中将手松开，那孩子在地上摔了个跟斗，也没敢哭闹，直接爬起来就跑开。

　　“去吧，告诉所有人，我是不正经的男子，留宿了女人！”文若然猛地冲着孩子的背影大喊：“你们不必躲躲闪闪的，我可从来不在乎这些，告诉你们，我……”

　　余下的话语，全部都被史行正给吞没了。史行正狠狠切齿咬着文若然的下唇，口齿不清却明显坚决地说：“你给我记住，我史行正的男人从来都是清清白白正正经经的！”

　　文若然寻着一个缝子将脸微微侧开，一抹濡湿从他的嘴角滑到脸颊。他轻笑着：“是吗？”

　　“是吗？这句话什么意思？不相信我？你是……没有安全感？还是总觉得我这个人不真实？”史行正揽过文若然轻轻坐在一边的草地上，抬头望着明亮的月光，幽幽地问：“为什么？”

　　顺着史行正的目光望去，文若然看到那轮明亮的圆盘高高挂在空中，将全世界都照得格外明亮，那白色的光线，仿佛能够洞穿人心，鼓励着他此时把真实的想法展露出来。他转头的同时伸出两手，左手伸出了四个指头，用右手一下一下点着，说出了四个字：“天，壤，之，别。”

　　“果真如此。”史行正微笑着点头。很多天以来，她其实已经感觉到了很多。文若然很相信自己，这不假，但是却总是和她若有若无地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其实只有一个原因：从表面上看，自己是天之骄子，而文若然却是个猫狗嫌的小家伙。

　　文若然不解地看着史行正。

　　“你在破罐子破摔对吧？”史行正抚了一下文若然的脑袋，见文若然非常别扭地躲开，然后倔强地用寻求答案的目光望着自己，忍不住轻声一笑：“还是准备游戏人间？”

　　“游戏人间？这个词不错。”文若然恢复了玩笑的脸孔，点点头。

　　“游戏人间有很多方式。”史行正抬手聊开了遮挡自己额头上一点朱砂的发丝，指着那玛瑙颜色的红艳，长出一口气：“你知道这是怎么来的吗？”

　　“那，那不是，那不是你自己……”文若然极其不解，皱着眉头不自觉地就要抬手去抚摸自己额头上与史行正一模一样的那块斑点。

　　“是，是我自己弄的。”史行正微笑着，将自己指向额头的手握成了一个拳头。而在下一瞬间，却突然发力，硬生生地将那块朱砂从额头上撕扯下来！

　　“你！”文若然吃惊的要去阻拦，动作却不及史行正迅速，而在下一秒，只呆呆注视着那光洁额头上的一个难看至极的三角形伤疤。那一块疤痕，因为刚才史行正的撕扯，还在轻轻向外弥渗着血滴。只在片刻之间，文若然神情已经变得淡然：“你要自虐，别摆给我看。”

　　史行正轻笑一下：“你明知道有故事。不想听吗？我说过，会将自己的一切都告诉你的。”

　　“得了吧，别告诉我，你也是因为爹爹和别的小侍争宠而被陷害，结果自己被排挤被虐待不得已间才奋发至今？我可是亲眼见过，你娘你爹有多么疼爱你。”文若然说着说着，联想到自己身世，鼻中一阵发酸，说不清楚是嫉妒还是羡慕的感觉涌上心头。

　　史行正叹口气：“你已经如此先入为主了，看来无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

　　“是你身在福中不知福。”

　　“身在福中？”史行正右手握起一块石头，猛然发力，在瞬间已经捏得粉碎，令文若然打了个激灵转头愕然看向已经勃然变色的她。

　　“你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听我说的了是吗？”史行正咬牙站起，浑身颤抖着似乎在强烈压抑着自己将要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的怒气：“如果有一天，我杀了我爹，甚至……你也会觉得我无情无义不仁不孝对吧？！”

　　“怎么会这样？”文若然也站起来，抬头看着虽然发怒但是明显变得孤独的史行正。

　　“我爹，我是说我现在的爹爹，就在我面前，亲手掐死了我的亲爹。我永远都无法忘记，爹爹临死时望向我的担忧目光……”

　　“怎么会？”文若然大吃一惊后退两步：“可是，可是我亲眼见的，你爹爹对你可是很上心，很关切，还操心你的婚事……”

　　史行正眼角瞥了文若然一下，叹口气说：“这也正是我所矛盾的地方。如此这般的爹爹，让我究竟该如何面对？”

　　“那你额头上的疤又是怎么回事？”

　　“你终于肯听我说下去了？”史行正重新坐下来，抬头望着一脸懊悔之色的文若然。他撇着嘴别扭地垂头站着，那模样像极了做错事被批评着的孩子，煞是可爱。史行正忍不住扑哧一笑，拉文若然坐下来，轻声说：“不要紧，过去的都是往事，现在想起来，也就和别人的故事一般，没有什么特别刻骨铭心的记忆。我慢慢给你讲。”

　　史行正比一般的孩子聪明，这是事实。她记事比别人早，这也是事实。她忘不了的那次，爹爹正在屋里静坐着哄自己玩耍，那个人就突然疯子一般闯进来，撕扯着要往爹爹身上扑，哭喊着说是爹爹害了他的孩子，让爹爹还给他。当时有很多人去拦，爹爹也耐心地劝说着什么。不一会儿，那人终于平静下来，对爹爹说了句“对不起”，说自己的孩子死了，所以一时心情激动才会那样。爹爹这才命人放开他。谁知刚一放开，根本由不得谁再多说一句，他就猛地扑上来，下了死劲儿将爹爹一按到死。末了，他转向自己，狞笑着说他的孩子死了，这贱人的孩子也不能苟活，却被众人拦了下来。他在被人抓走的时候仍旧是那样胜利的大笑，说这贱人死了，独留一个女儿在这史府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那个时候，你比我还小？”文若然插了一句。

　　“什么话。”史行正给了文若然一记爆栗。

　　“我是说，你做孤儿的时候比我做孤儿的时候要小。”文若然边叹息着，边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史行正的肩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