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四. ...
-
次日天色蒙蒙发亮，太阳还未升起之时，荆轲一行四人便离开了客栈，出了小镇走到了一条分叉口，荆轲停下了步伐，回过身看着夏无且瘦小的身形，一副营养不良弱不禁风的样子，叹了口气，“无且兄弟，你打算一路都跟着我们吗？”
“我……我……”夏无且不知所措的低下了头，身体微微向后缩了缩，一副可怜巴巴的样子。他沉默了片刻，然后又抬起头，声音中有着明显的掩饰不住的颤抖：“我不会耽误你们行程的！”
荆轲走向了他的面前，将手放在了他的肩上，微微弯下腰平视着夏无且的眼睛说：“听着，跟在我们的身边，你可能会遇到更大的危险。聪明的话，你应该与我们分开走。”
“我相信你们是好人！你救了我，我并不觉得你危险。”
荆轲仿佛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直起身哈哈笑了起来，“好人？你说我？错了！在你们秦国人的眼睛里，我应该是最危险的别国刺客。”
“或许在一些秦国人的心里是如同你说的那样。但是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夏无且认真的在眼神在他们三个人的身上划过，“而且，我觉得秦国有的人心更加的恐怖。我是个毫无地位而言的奴隶，目前为止我所受的欺迫都是你口中所说的‘秦国人’。”
“哼。”高渐离冷哼了一下，然后抬起脚步像其中一个岔路走去。
“你能跟得上我们的进程，就一起走吧！也不在乎多一个人了。”荆轲将残虹从背后拿下握在了手里，路过丽姬的身边停了一下，迎着丽姬的目光贼贼地笑了笑，“这个小子的相貌不错，就是瘦了点儿如今又受了点儿伤，若是丢下了他一人，师妹会生我的气吧？”
丽姬狠狠的瞪了荆轲一眼，又回头看了看身后的倔强地跟着他们的夏无且，想着原来她居然会有一天和秦国人同行。
他们都是这个乱世之中的受害者，也同时这个乱世之中的幸运儿，至少，他们活了下来。活着，就有希望。即使世道再昏暗，战争再残酷，至少他们活了下来，并且各有所长。
夏无且一直跟在他们的身后，不远不近。这么一跟，便跟了十多天。临近咸阳城，荆轲实在是无法忍受夏无且一直跟在他们身后了。
“真是的，这人看来是铁了心的跟着我们啦！”荆轲露出一副受够了的表情，走到夏无且面前，弯下腰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仿佛从来没见过一般的仔细盯着他看，“喂，我说，你一定要跟着我们走么？”
“我……”
“算了算了，看你这态度是跟定了我们。就让你跟着我们吧，反正也不多你这一个人了。”荆轲用一条胳膊搭上夏无且的肩头，“我问你，这乱世之中人人都想学一门功夫以用于自保性命，你怎么偏偏想当个大夫？”
“因为我想救人！”夏无且怯生生的回答，答案却异常的坚定。
“哦？救人性命！那你不怕被人所杀么？医者医人，无法自医你难道不知道？”
“我知道。可是我只想救人。难道你这次来秦国不是为了救人么？你也在用你手中的剑救重要的人，不是吗？”夏无且歪过头看向荆轲的侧颜，“而且，剑刃也是两面的，在用利剑其中一面击杀敌人，自身也会受到另一面的伤害。”
荆轲笑了起来，用手揉乱夏无且的头发，“你小子这句话倒是有几分道理。我虚长你几岁，你以后就叫我大哥吧！”
“荆轲……大哥……”
“声音太小了，我听不见。”
“师兄，你就别逗弄无且小兄弟了。他叫你大哥的声音，我都听见了，你在他身边哪有听不见的道理？”
“哎呀哎呀，女大不中留。真的看上你口中的无且小兄弟了？”
“师兄！不和你说话了，我生气了。哼。”丽姬狠狠的甩头看向一边，不再搭理荆轲。
“喂，你们仔细看看这周围，这里是我们上午走过的，走了半天路，居然又回到了这里。”高渐离停下脚步，指着路旁的一个被一个表面平滑的新砍了的半米粗的树墩，似乎是被快刀一斩而过。“刚刚我们便路过了这里，因为很在意这个树墩，多留了心。”
丽姬闻言，细细的看了看四周的景物道：“真的是这样！我们怎么走了半天又回到了这里？难道是我们迷路了么？”
“这里就一条小路，并且没有任何的岔路。按道理说一直沿着这条小路是可以穿过这片树林的。走出这片树林，就到了咸阳。”
“可是师兄，我们走了这么久的确又回到了这里。”
“难道我们陷入了迷阵之中？可是，又有谁会在这里布阵？为什么是在这片树林里布阵拦住路人？”
“师兄，那我们怎么才能走出这片树林？都快黑天了！”
“破阵需要找出阵眼。只需将阵眼破坏，我们就可以走出这个树林了。”高渐离走到丽姬的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别怕，我们会走出去的。”
“走了一天了，我也累了，我就先坐这里歇息歇息。这个树墩我就不客气啦！”荆轲说罢就坐在了树墩上。他刚一坐下，就连同树墩消失在了原地。
“师兄！”丽姬跑到树墩所在的地方，毫无目标的四下张望，“师兄！师兄你去哪里了！”
“荆轲，那个笨蛋！他难道不知道，既然身在迷阵之中，就不应该随随便便触碰身边的每一个东西吗？真是个笨蛋！！”高渐离淡然的语调中透露出淡淡的颤抖。他的很是担心荆轲的安危，身处迷阵之中，每一物都可能会让人致命。
“那我们该怎么办？怎么救师兄？”
夏无且沉思一刻即道：“据我判断，这个迷阵应该不会有令人致命的危险。这个阵布得匆忙，只能让人失去方向，困住入阵之人。轲大哥应该是不会遇到生命危险，只是与我们走散了。”
“无且小兄弟，你怎么知道这个阵不会伤人？”丽姬像是抱住浮木一般的急忙问道。
“我……我曾经在一个山谷中看到了块石碑，碑刻上是这么介绍的。丽姬，你也不要太担心了。轲大哥会化险为夷找到我们的。”夏无且有些急促，担心自己的话无法让丽姬信服。遂即看向身边的高渐离，只见高渐离似一块冰刻，周身散出阵阵寒气。“高……高渐离，可不可以拜托你弹弹你背后的琴？”
“我明白了。丽姬，你回来，我们三个坐在一起，别离开太远。天马上就要黑了，聚在一起会比较安全。”高渐离席地而坐，将琴放置于膝上，信手波动着琴弦。泠泠的琴音倾泻而出，随着高渐离的内力在幽静的树林里扩散而开。虽然他们身在迷阵之中，但琴音不会被迷阵所迷惑。若是荆轲听到了琴音，必定会顺着琴音的指点回到这里。
“荆轲……你到底在哪里？若是听见了琴声就会归来的吧！”高渐离在心里一遍一遍的念着荆轲的名字，希望可以顺着琴音将自己的心情传达出去，希望荆轲可以尽早赶回他们的身边。他却终究没能察觉到自己究竟是多么的担心着荆轲的安危。
“高大哥，你是不是很担心师兄的安危？我听出来了，从你的琴声之中。”时已入夜，月色如水，倾泻而下。照在这片树林里，却让人觉得异常的诡异，让人不住的害怕。
“歇歇吧！让我先帮你包扎一下你的手指。已经出血了。”夏无且伸手握住高渐离弹着琴的手腕。一个走音，琴音戛然而止。
“我们都担心轲大哥，却也不能太过于着急，关心则乱。”
“我没事。曾经练琴的时候，手指经常会被琴弦磨破。无所谓的。”
“高大哥，你听无且小兄弟的话，歇歇吧。”
“无碍。”
高渐离突然觉得有些寂寞。即使身边有丽姬和夏无且相伴，却依然觉得寂寞。曾经他孤身一人在燕国为生存艰难的度日，也未曾有过这种心情。而今即使他身边有两人相伴，却少了那个如同牛皮糖一般紧紧粘着他不放的人，还是会觉得寂寞。难以抑制。习惯真是一种难以琢磨的折磨。
“荆轲……”
那一头，荆轲被一个木墩带入了另外一个空间，昏了过去。等他悠悠醒来之时，已经月升中天之时，四周寂静无声。“真是的，什么破阵。这是哪里？”荆轲任命地坐了起来，借着月色四下望了望，还是在那片林子里，四周没有一条路可以通到高渐离他们三个那里。荆轲任命的叹了口气，抱怨了下自己的倒霉就随便寻个方向而行。刚走没多久，他就听见有流水的声音，心中暗自窃喜，幸好有水。
走到河边，还没等掬起一捧水，隐约见了岸边倒了个人，衣衫上沾满鲜血。荆轲走到他身边，让他面朝天，探了探他的鼻息，还有气。“唉。算你小子命好。遇到的事本大侠，反正暂时也不方便寻找渐离他们，本大侠就救你一命好了。”
荆轲将那个男人拖上岸，在他身边生起一堆篝火。然后借着火光看清了他的脸，“嘿，你小子生的倒是好生的俊俏。若是让丽姬见了，不知会不会脸红呢？”
荆轲三下五除二的除去那人上半身的衣衫，简易的包扎了一下他的伤口，“也不知道夏无且的药有没有效。能不能活，就看你争不争气了。你这手指生的倒也挺漂亮，不过还是不及渐离的好看，若是也能弹出小曲儿就好了，不然太浪费你这手指了。”
荆轲为他包扎完伤口，就让他靠着一棵树烤着火，免得他着凉。没过多久，荆轲觉得肚子饿了，便借着月光在河里捉了两条鱼洗了干净穿在树枝上烤起了鱼。鱼刚要烤熟之际，那个受了伤的男子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上身衣物被脱下，伤口已经被包扎上了。那个男子想着是谁为自己包扎的伤口，却一抬头看到了荆轲拿着什么东西走向自己，迅速做出了防御姿势。
荆轲见他一副防御的摸样道：“喂，你醒了啊。别刚醒就装出这么个姿势。若我是坏人，你早就死在了我的剑下，还能活过来？”
那人小心翼翼地看着荆轲道：“这么说是你救的我？”
“那还用说？除了我，还能有谁？给，吃鱼。若是有酒，那就太好了。”荆轲向那个刚醒来的人递出一条鱼。
“谢谢。”那个人接过了荆轲递过去的鱼，坐在了荆轲的对面，裸着上身烤着火，吃了一口鱼肉遂即吐了出来。“这是什么鱼？怎么这么难以下咽？”
“喂，我好心好意给你一条鱼，你还嫌弃！不吃的话还回来。”荆轲语音刚落，就伸手去抢鱼，那人一躲，荆轲的手扑了个空。“咦。再来。”荆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站起来继续去夺鱼，那人一闪，闪到了另一边。荆轲继续伸手，每一次出招速度都直逼那人拿在手中的鱼，每次都被那人一一躲过。
“好功夫，没想到你受了伤还能躲我这么多招。不过，鱼还是被我夺了回来。”荆轲仰起头哈哈大笑了起来，走会篝火旁，将手中刚刚夺回的鱼继续烤了起来，“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也坐回到了篝火旁，看着荆轲道：“赵正。”
“赵正，没听说过。本大侠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荆轲！怎么样，认识我你是不是很荣幸呀？”
赵正沉默了一会儿，想着他根本没有听到过荆轲是何许人也，却不想陷入尴尬道：“对了，荆兄，你是如何找到这里来的？”
“说起来我就生气。我和几个朋友从外地赶去咸阳，路过这片树林，没想到被人施了迷阵，就被困在了这个破林子里。我走累了，随便坐在了路边的一个树墩上，没想到一下子就被带到了这个地方。然后就看到了你昏倒在河边，顺手把你救了上来，顺便给你包扎了伤口。对了，阿正，你知不知道怎么破除这个迷阵？”
“阿正？你这是在叫我？”赵正有些诧异的望向荆轲，更加诧异地看见他正气鼓鼓的用空下来的一只手握住一根枯树枝用力地捣着地面。做出这么幼稚行为的人居然会是他的“救命恩人”，还是个功夫很好的剑客。而剑客从不离手的剑却被冷落在了一边。
“当然是再叫你啊！叫你阿正有错么？我可是把你当兄弟才这么叫你的。”荆轲将那条夺过来的鱼吹了吹，吃了一口尝尝，“这下鱼烤的比刚刚好吃多了。我告诉你，我可是把你当兄弟才把鱼分给你吃的，你别不识趣。”
“谢谢，荆兄。”赵正无可奈何的结果被荆轲吃过一口的鱼，在荆轲亮晶晶的眼睛盯着的情况下吃光了，还不住的说好吃。
“鱼你也吃完了，这下该回答我问你的问题了吧！你知不知道怎么破除这个迷阵？我还要快点赶回到其他三个朋友身边。我不想让他们太担心我了。”
“荆兄……其实这个阵，是我布下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