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女聊斋》猛***薇

9、家宅闹仙

　　杨家祖孙三代都是直心之人，世间人人皆有心，但直心之人，却不常见，更不要说几代人。故此，杨家的老房子还有杨家的祖孙，气息与寻常地方和寻常人不太一样，这是点点滴滴的心意映在时空中，随着岁月画下的结界。

　　杨姑娘祖父和父亲都并不寿长，不到五十岁就都离世了，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家父祖连同自己有啥稀奇，她只记得，小时候在老宅，她一个人的时候，总碰上不认识的大人在周围来去，大部分时候是一个，有时是几个，一个的时候，就兀自进出他的，几个的时候也会互相看看，通常也不跟她交道，但说不上什么情况下，就也会向着她问说：“今天怎没见你爹？”或者说：“你家那个酒坛子怎么空了？”之类的，她通常也就一一老老实实作答。最后一次是问她：“你要走了？”

　　她一直也没搞清楚他们是家里来的客人，还是走错了地方，反正后来杨姑娘跟着家人离开了老家，住进了城市，她在城市里努力读书努力工作，很多年没回去，这些事也就逐渐忘在脑后了。直到有一年家人决定回乡过春节，此时杨姑娘其实已经是杨大嫂。一家亲戚，老老少少，坐在堂屋里，扯起陈年旧事，说杨姑娘的爷爷和爸爸都提过这屋子有仙人来，并说了些碰上仙人的情形。

　　杨姑娘或者杨大嫂才恍然大悟，原来她是见“仙”了，而不是家里来的客人或者走错路的人，当然也不是见鬼。而这些“仙”却只有她爷爷、爸爸，还有她遇得上。

　　杨姑娘奇怪亲戚们凭什么觉得这是仙而不是鬼，毕竟从来只听说闹“鬼”，没听说过闹“仙”的。她二叔详详细细的给她解释说为什么是仙不是鬼。

　　一则，她祖她爹都遇上过，而且她祖父走了之后，还跟那些仙一起来过，就是那些仙在她祖父阳寿尽了的时候，把他接引走的，她祖父在她爹生前来过三次。有一次有个仙人忽然跟她爹说话，说上次那酒不错，不如给备上一坛子，她爹当自己昏了头，幻听，没上心，结果仙人隔天就跟他爹一起来了，他爹说，那个酒你就给备上一坛子呗，这是第一次来；第二次就是告诉他，说下次再来，就是来接引你的。于是，有天一大早，她爹就跟家人说，我爹来了，我要走了。

　　这事儿一大家子亲戚全知道，因为杨姑娘她爹是从堂屋走出来，站到了院子里，冲着院子里一堆人说了这句话，说完这句话，就冲着日头看了看，然后似乎一阵眼花，闭上了眼，晃了两晃，就倒地没了气息。

　　二则，虽然她爷爷她爹走得早，但这整个大家子个个人品都好，没有坏习惯，没有鬼迷心窍的，子弟读书都好，娶的媳妇也都是和和气气的，大家没矛盾......这真是千里万里都难有的。这足以证明，家里没有鬼作祟，风水是好的。

　　另外，她爷爷和爸爸坟上都长出了两棵谁也不认得的树，连村里老人都不认得，说方圆几百里也没见过这种树，特别高特别精神，树干叶子都是香的，上面到了秋天，就会有白色的大鸟来停歇，唱的歌儿可真好听，唱上一次，就飞走了，隔年再来......这些奇异的事儿，都足以证明他爷爷和他爹是成仙了。

　　杨姑娘听了这些，尽管小时候的记忆还挺清晰，但她仍旧觉得不怎么可信，就算真是奇异的事，也不足以说明凭什么就是闹仙而不是闹鬼。杨姑娘大概忽视了亲戚们认为世人皆知的一个事实，鬼在大白天是不出来的，但仙跟人的生存法则却比较接近，他们喜欢明媚的白天出来转转，晚上也要呼吸吐纳休养生息；他们食物吃得少，但也不是说绝对不能吃，凡是好酒好果，香气清新馥郁的好东西，他们也会馋；还有他们不喜欢乱跟人打交道，即便你看见了，他们也不打算跟你多交涉，更不要说干扰、吓唬......更别提妨害人了，仙人们实在没空也不屑。也难得杨家老宅清清爽爽，跟他家有些渊源的仙人要是来人间，会稍借来歇歇脚......

　　杨姑娘和家人是三十的下午到达乡下老宅的，守岁聊天之后的第二天，大家都起来出去了，杨姑娘睡了个饱，走到正屋，看见他爹正站在大屋正中，仔仔细细的看着她，然后乐，边乐边说：“丫头，你也不要你爹了？”杨姑娘没多想，回了句：“爹，是你不要我了。”

　　他爹皱了眉头想了想，然后说：“哦，倒也是。”又说：“你要不还是回来住，你不在，屋子不好闻，他们说来了也没个地方呆呆。”

　　杨姑娘也跟她父亲一模一样的皱了眉，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行，但得再等几年，等我再干两年，就回来吧，行不行？”

　　她爸说：“这事儿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你说等两年，就等两年吧，反正也不急。”

　　杨姑娘说：“爸，你是神仙啊还是啥？”

　　他爸说：“大概也算，可这么些年，也没啥法力，所以自己心里也不是特别清楚。”

　　杨姑娘说：“反正你过得好不好吧？”

　　她爸说：“那倒是真不错，我跟你爷爷一处呢。”

　　杨姑娘又问：“爸，你知道我想你吗？你那时怎么不来？”

　　他爸说：“我没找着路，我走了好久，才走到你爷爷那儿，再能来找你的时候，老跑错方向，好不容易到了，你都不在这儿了。”

　　这时，忽然又来了个人，不是，是来了个仙，从门外一棵檐柱里冲了过来，站在杨姑娘面前，跳着脚，一蹦老高，落地再蹦，一边蹦一边嘴里嘟囔着：“酒、酒、酒......”。正这时，杨姑娘的三婶婶进来了，两个仙就一同穿墙不见了......

　　三婶婶说：“你起来啦，要不要吃水泼蛋？”

　　杨姑娘看着墙有些发呆，回答她三婶婶说：“我要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