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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十四章 ...


  •   几天过去了,设计师的最终人选还没有定。

      姚晶晶陆陆续续地约见过几个,要么设计理念和姚氏差异太大,要么就是自视甚高不肯处于陪衬地位,甚至还有一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那是一个三十左右的男设计师,色迷迷的眼神一直盯在姚晶晶胸口,惹得她当即翻脸逐人。

      这天中午,姚晶晶小睡了一会,刚梦见找到了心仪的设计师,马上就要拍板签字时,迷迷糊糊糊地听见电话响。

      过了一会,Star嘭嘭地在外面敲她房门,语气急躁得不行,“韩小姐进医院了!”

      姚晶晶一个激灵,噌地从床上跳起来,一边忙忙地往身上套衣服,一边问:“怎么回事?”

      门外,突然一片静默。

      “自杀。”

      半晌,两个无力到发颤的字眼,荡荡悠悠地飘进了她的耳朵。

      *******

      车厢里,一个甜美的女声哼唱着朗朗上口的旋律,一遍又一遍地循环播放:

      “第一次见面看你不太顺眼
      谁知道后来关系那么密切
      我们一个像夏天一个像秋天
      却总能把冬天过成了春天

      你拖我离开一场爱的风雪
      我背你逃出一次梦的断裂
      遇见一个人,然后生命全改变
      原来不是恋爱才有的情节……”

      这是韩子歌和姚晶晶最爱的歌曲之一,简直是她们姐妹情的翻版。

      不若姚先生对她的放任自流不闻不问,韩子歌的母亲,国内知名女导演韩方宜女士,对唯一的女儿要求极严,近似苛刻。

      初二那一年,韩子歌生平第一次没能拿到全优成绩,整个寒假都被逼补习功课。她所在之处是一座度假村,酒店孤零零地坐落在海拔两千米的山顶,上山要车行大半个小时的盘山公路。

      那地方原是消暑的好地方,冬天根本少有人烟,连鸟儿都飞去温暖的南方。只留下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女孩,每天在家庭教师的监督下,做不完的试卷。

      有一天姚晶晶去探望她,九曲十八弯的山路让她吐了个七晕八素。晚上她们一起窝在毛毯里偷偷看电视,娱乐在线刚好报道了韩女士的新片发布会,那个仪态万方的优雅女人,被记者问起后,笑容可掬地说女儿正在夏威夷享受甜蜜的阳光水果假期。

      两个小女孩冲着屏幕大竖中指。她们去厨房偷酒,第一次喝了个烂醉,呼啸的山风狠狠地打在窗子上噼啪作响,韩子歌对着月亮大喊要和韩女士断绝关系。

      第二天,姚晶晶离开,韩子歌留在那里,忍着头痛继续做试卷。

      就是这样一个女孩子,在大一的时候毅然放弃了学业,进了一间名不见经传的娱乐公司,去做最底层的经纪人助理。韩方宜怒自然是不可遏,可奈何韩子歌吃了秤砣铁了心,就算被赶出家门也在所不惜,最后韩女士只能妥协,给她三年时间。

      姚晶晶亲眼见到了她的努力。她去片场,看见那个自小被捧在手心的娇娇女,大热天在将近四十度的影棚里忙前跑后,只为帮某个二流女演员做一杯口感刚刚好的红豆冰沙,以帮助对方培养入戏情绪。

      后来的事情由Star代为补充。仅用了不到三年,韩子歌就成为一名小有名气的年轻经纪人,成功地带出了一对红透半边天的少男组合,再后来,她拒绝了多家公司抛出的橄榄枝,却选择了甫出道的新人严闰,并将其打造成国内炙手可热的钢琴王子。

      车子一路疾驰,姚晶晶掩面沉思。

      韩子歌是她从小到大的好友、知己、姐妹。从她身上,姚晶晶受益良多,她无法否认,自己在学业上的努力,有很大一部分是为了怕被子歌比下去。

      姚晶晶从没有像这般痛恨过自己。

      从醒来后,她就一直在逃避,催眠自己只是个无辜的失忆者,和五年后的那个将一切搞得一塌糊涂的人毫无关联。

      她不敢去探望深爱的姚先生,将悲剧的命运归咎在他一手的安排;她隐约猜到Star隐瞒了一些事,却装作完全被蒙在鼓里;她一而再再而三,忽略了心理医生建议她去复诊的电话;她甚至想忘记自己伤害了别人这个事实——而这人,恰恰是她最好的朋友韩子歌。

      她仿佛一只埋头在沙子里的鸵鸟,切断和外界的联系,放任自己生活在虚幻的肥皂泡里。

      这一切的一切,只是因为,姚晶晶害怕真相。可忘记并不是开脱的理由,过去的烙印永远不会消失。它就像一个可怕的怪兽,隐藏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每个晚上呲出惨白的獠牙,冷冷地对着她笑。

      ******

      在病房外的私人休息室里,她见到了严闰。

      对方形容憔悴,脸色白得吓人,摘下遮掩的墨镜后,一双清润优美的眼睛布满红丝。他抓着她的手几乎哽咽,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力气很大,近乎失控,姚晶晶强忍着疼痛和不适感,没有叫出声来。

      严闰的太爷爷是姚晶晶爷爷的老师,几代下来,两家关系愈加亲厚。严闰天分颇高,六岁学琴,寒暑不辍。常年浸淫在音乐世界里,令得他一举一动都优雅如王子。然而相识十数年,姚晶晶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般失魂落魄的惨状。

      纵然心里被疑问压了块大石在上面,见一起长大的严家哥哥这般情状,姚晶晶也是十分不忍,强打起精神安慰对方。

      严闰终于开口,絮絮不止,都是和韩子歌相处的点点滴滴,被他颠三倒四地重复叙述。

      人就是这么矛盾的动物,总要等到失去,才知道拥有的可贵。

      过了许久,有护士来通知,病人脱离了危险,只是暂时还不能探望。

      严闰的情绪终于缓和,眸光也渐渐清明,一回身看见姚晶晶站在一旁,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问她:“你什么时候来的?”

      竟是半点不记得刚才的事。仿佛刚才是灵魂脱体而去,留下个空躯壳对她说心事。

      姚晶晶更是唏嘘,鼓足勇气,终于问出口:“严闰,我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眸光闪动,定定地看了她许久,苦笑道:“你真的一点都不记得了?”

      姚晶晶摇摇头。

      严闰喃喃自语:“都忘了,也好。”

      她没有听清,又追问,严闰摇了摇头,“你请我在顾锐城面前演戏。”

      还好,只是演戏而已。

      姚晶晶松了半口气,只是喉头仍然干涩,“那我们有没有……”

      她问不出口,严闰却好像知她所想,断然否决,“做戏而已,什么实质都没发生。都是我不好,惹得子歌她误会了。”

      他就像红玫瑰与白玫瑰里的宗保,最初的最初,遇见两个性情迥异的美丽女子,不是没有过机会,却从未真正主动过一次。在韩子歌鼓起勇气表白之前,他一直以一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左右摇摆,优柔寡断。

      或者得不到的总是最好,或者只是命运的玩笑,最后的最后,时光将早早嫁做人妇的那一个沉淀成他悄悄藏在心底的初恋,而彼时,另一个已经是他决定要与之共度一生的爱人。

      他已经深深地伤害了子歌,不能再伤害面前这一个。

      至于那夜漫天星光下的拥吻,是两颗落寞的心弄假成真偶尔牵动了真情,或者只是星星惹的祸,都已经不重要了。

      严闰大口呼吸,目光忽然变得清透坚定。

      有人推门进来,是先前那名护士。严闰急切地迎上去,她冲他遗憾地摇一摇头,“对不起,严先生,病人暂时不想见你。”微笑着看向姚晶晶,“是姚小姐吗?病人请你过去。”

      姚晶晶心情极端复杂,想尽快确认子歌无恙,又觉得无颜见她,越来越接近病房,心中的负罪感越来越深。

      韩子歌躺在病床上,身后塞着几个枕头,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右腿打了厚厚石膏高高吊着,秀丽的脸颊上几处擦伤,容颜狼狈。

      只有那双眼睛,像是两汪寒泉,清淡淡,冷冰冰,无声无息地看着她。姚晶晶心如刀割,再也抑制不住,忽然背过身去。

      房间里静默了很久,终于韩子歌先开口,“还是这样?只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哭?”语气里微带斥责,但那隐藏的关心之意,却异常熟稔。

      姚晶晶胡乱擦了几下眼睛,却怎捺得住,更是汹涌。她转回身,两人目光交汇,都从对方眼里看见亮晶晶的东西在闪烁。

      到此刻,两位好友终于放下恩怨,紧紧相拥。

      姚晶晶愧疚交加,哽咽成一团,“子歌,对不起。我知道你生气,你打我骂我都行,怎么偏偏这么想不开呢?”

      韩子歌说:“你胡思乱想什么呢,我怎么可能会去自杀?我猜你一定会这么想,果然没错!……疼得最厉害的那一秒,我忽然就想到了你,如果不亲口告诉你真相,你这笨蛋一定会永远背着这个包袱……”

      韩子歌见她默不吭声,眼泪却啪嗒啪嗒掉得更欢。这丫头她是知道的,刀子嘴豆腐心,看似强势,其实心肠软得很。韩子歌的坚强在骨子里,姚晶晶的坚强却只是一层面具,一戳就破。

      “你也不想想,我要是真想自杀,怎么可能会只从二层往下跳呢?”韩子歌慢悠悠地,娓娓道来:“……你瞧,事情就是这样,一个小赌博而已,我赢了。”

      慌乱中,姚晶晶只听说子歌跳楼了,从几层跳下的当真是没细打听。如今听韩子歌和盘托出当时情景,才有几分信了。

      两个人和好如初,病房内气氛融洽。

      姚晶晶给韩子歌削苹果,手法残暴,刀刃无眼,不是温柔地脱衣,竟是一副强*暴架势。

      “你跟苹果有仇?”

      姚晶晶不好意思地笑,“要不,我用牙帮你啃?”这实在非她所长。

      韩子歌白了她一眼,一把将水果刀夺过来,认命地亲自动手,“威廉怎么样了?我那天跟剧组在海洋公园取外景,看见Star抱着他在玩。”

      姚晶晶被问得一愣,半天才想起来,可不就是那个淘气的小魔星,“挺好的吧……”就是踢人疼得很,小心眼还特别坏。

      “下次带他来,想他了。”

      那讨厌的小鬼头有什么可想的?姚晶晶随便点了个头,“子歌,那个……严闰还在外头……”

      “嗯。”

      韩子歌的脸骤然阴沉下来,倒教姚晶晶不好再说什么。

      许久许久以后,韩子歌才道:“晶晶,我到了今时今日才明白,爱情是天时地利的运气,强求是强求不来的。你千万记着,别与我犯同样的错误。”

      姚晶晶不解地看着她。

      韩子歌几不可闻地叹口气,“你对顾锐城,我对严闰,都太过执迷了。那已经不是爱,是劫。”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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