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烟雨江南（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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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弘昐的早殇，四阿哥一直脸色阴沉，比起往常的清冷又加了几分的阴郁和悲伤之色。也许是出于对弘昐的愧疚与亏欠，弘昐的丧葬事宜都是由他一手操办，每日来去匆匆，很少在府中停留。而我自从接到康熙的圣旨，我也沉浸在一片忐忑与恐慌之中。
“阿玛——”
弘晖的一声清甜的叫声，让我着实一愣。侧脸望去，四阿哥一脸的清冷之色遮掩不住浓浓的疲倦和深深的忧伤。紧紧几日不见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似乎不再是以前的他，虽然依旧冷峻，但冷峻中却有着历经事事的沧桑和沉稳。
四阿哥走过来抱起了小包子紧紧的拥在怀里，许久，没有放开手。我静静凝视着他，在他一副坚毅的躯壳下我看到了他一颗颤抖的内心，那颤抖着的是他害怕失去的恐惧。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他，害怕失去的他。没有一个父亲是不爱自己的儿子的，即使和弘昐在一起的时光是那样短暂，但是去他仍然是切肤之痛。
小包子在他怀中不舒服地挣扎了几下，他方才回过神来松开了一直紧紧抱住的双手。
看着窗外雪后初晴，阳光透过云层照耀着一地洁白，分外耀眼。空气中似乎弥漫着融雪的味道，微风中似乎回响着融水的水滴声。
严寒就要过去，春天也将不再遥远了。
身后突然一紧，一双沉稳有力的手将我抱紧，那双手带着微微地颤抖，带着淡淡的不安，充满着小心翼翼。耳侧，他温热的鼻息灼热我的肌肤，仿佛熨贴一般，暖意扩散全身。
我没有挣扎，因为我知道，这个时候我无论怎样都不能。
“昐儿的事都办好了？”我轻轻开口道。
“嗯。”他轻轻回应一声，声音随风而去。
“我想将晖儿送进宫，交给额娘待看。”我思来想去，始终觉得把弘晖留在府中是危险的决定，不如将他放在德妃身边。
“好。”他只轻轻一个字带过。此时在我面前的的他温顺的像一个孩子，而不是那个历史上喜怒不定，心狠手辣的雍正。
他静静拥着我，许久，许久。
太阳渐渐下山，夕阳的余晖遍洒在我们周身。暗金色的光晕勾勒着两个人的身影。我们临窗而立，没有语言，有的只有静默。我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还有他心中深深的叹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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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三月。
康熙以黄、淮连年溃决下流地方时遭淹没，虽耗费库银数百万两但多年仍无成效，遂决定第三次南巡，查看河指示方略并巡历江浙察吏安民他谕户、工、兵等部。南巡一切供应由京备办，严禁沿途官吏借名科派，地方官员也不许馈赠，扈从人员违者均以军法论处。皇太后及大阿哥胤禔等诸位皇子同行于大通桥乘舟南下。
我同四阿哥坐于船舱之中，并没有过多的言语，大部分的时间我们用来沉默和静静听着彼此的呼吸。窗外花红柳绿，鸟儿鸣啼，徐徐微风自江面而来，带着丝丝的微凉，夹着淡淡的花香。
我轻叹一口气，轻不可闻，但是还是惊动了一旁的四阿哥。
“怎么了，在担心晖儿？”
我轻轻点了点头，虽然把小包子放在德妃那里远比放于府中周全的多，但是想到四阿哥与德妃之间的隔阂又不免担心起来。
“额娘会好好照看晖儿的，无需担心。”四阿哥话语中带了几分肯定地安慰我道。
我亦是点了点头，没作声。良久，听到四阿哥的声音又在耳畔响起，带着几分踟蹰，带着几分欲言又止，“当日……晖儿出生你为什么不愿去看他？”
我微微一怔，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
他见我久久不回答，继续犹豫着开口，“是因为……恨我么？”
随即我又是微微一愣，原来他以为我当日不愿去看小包子是因为恨他，可是如今我又如何跟他解释呢，我不愿面对小包子，只是因为不愿面对那既定的命运，不愿面对日后绵长的忧伤。
“那你呢，你和德妃娘娘究竟有什么心结？”我岔开话题，只把矛头指向了他。
他闻言陡然一怔，静默地看着我良久终是将头转向了一边。我们之间显然还承载不起彼此心中的那个死角，没有权利走进彼此心中的角落。像这样直直面对真诚的考验，剩下的唯有相顾无言。
“贝勒爷，万岁爷让您和福晋去用膳。”苏培盛在门外打破了空气中凝结的尴尬。
“知道了。”四阿哥只三个字便起身而去。
船舱正堂之中，一众人已然坐好，我和四阿哥请了安也急忙坐好。
“颜丫头，近来身体可好？”康熙威严中略带关怀的声音传来。
三十六年我生弘晖早产又难产的事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当时康熙就紧张万分，每日请太医轮番进府替我诊治，还每日送来调理滋补的药，连续半年光景从未间断。康熙身为一国之君，每日政务缠身，但却时时将我的事放于心上，免不了又让众人有了一番匪夷所思。
“回皇阿玛，陌颜身子大好了，谢皇阿玛关心。”我急忙起身谢恩道。
“嗯，那就好。往后多带晖儿进宫来，也让朕和皇太后享享天伦之乐啊！”康熙提到弘晖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几分。
“嗯，陌颜会的。”
康熙闻言便突然感叹起来，“时间过的真快，当初朕第一次见你还是三十二年的时候，转眼间已经六年的光阴了，朕的皇儿们都长大了，一个个的都为夫为父了。”
康熙将目光投向一众皇子中，“现在你们当中唯有老九还没成亲，这次南巡结束之后，回到京中，朕便给你赐婚！”
我暗暗将目光移向九阿哥，他清俊的面庞上蒙上一层淡淡的无奈与忧伤，一双清亮的眼眸中闪烁着落寞的光芒。他猛然抬眸，与我四目相接，那一瞬间我的心陡然一阵绞痛，没想到事到如今他的喜怒哀乐依然能够影响到我，而且那么深。
“老九！”见九阿哥久久不回话，康熙有些不耐。
“皇阿玛，九弟是一时乐昏了头，所以未及时回皇阿玛的话，请皇阿玛恕罪。”八阿哥见康熙显出不悦之色连忙在一旁打圆场道。
康熙释然地一笑，将目光重新投向九阿哥。
“谢…...谢皇阿玛恩典。”
九阿哥一字一句深深扎入我的心中。
物是人非，从今往后，形同陌路。
三月十二日。
康熙舟泊桑园，命直隶巡抚李光地等往视漳河与滹沱河，而自己只乘一舟减少扈从，昼夜前进往阅黄河以南各处堤防。在高家堰、归仁等处召见桑额、于成龙、徐廷玺等详加指示治河方略，并命于成龙委派效力人员，速开浚下河海。
此次出巡，康熙事无巨细，事必躬亲。船队行驶在黄河水面上。康熙发现水面高于地面情况愈发严重，居然亲自登上堤岸用测量工具测量，查阅以往数据来证实，回来之后便召集诸位皇子商讨治水之术。
“这次黄河水患你们有什么防治之术？”康熙目光扫过下方正襟危坐的各位阿哥，缓缓开口道。
“依儿臣之见，位置之际唯有先堵为上策，这样方能将损失降为最低。”大阿哥胤禔第一个提出见解，暗暗打量着康熙的神色。
康熙轻声应了一声，“还有没有其他治水之道？”
众人一片哑然，显然是看出了康熙对大阿哥的回答不尽满意，而自己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有效方案。
“老四，你认为呢？”康熙看向四阿哥。
四阿哥稍稍停顿，微微颔首，“回皇阿玛，儿臣近几日留心河务，沿途坐于舱外，审视黄河之水，见河身渐高，登堤亦是用水平尺测量，见河高于田，行视清口、高家堰，则洪泽湖水低，黄河水高，以致河水逆流人湖，湖水无处出，溢于兴化、盐城等七州县。治河上策，惟以深竣河身为要，如能深竣河底，则洪泽湖之水直达黄河，七州一县无泛滥之患，民间田地自然涸出。”
康熙闻言神色微恙，但看不出是喜是怒。
“那你说说看，如何深竣河身为要？”
“不治其源，白治下流，终属无益。为今之计，可迅速分派人手开竣。至于黄、淮二河交会之口，使之斜形会流，则黄河之水就不致倒灌人淮了。河流不迅急，就不会刷去河底之沙。河直则流自急，流急则沙自刷，宜于在清口西几个弯曲处试行竣直，如浚直有益，就逐步将上游弯曲处更加浚直，这样黄河之险可以自除，而河底渐深，洪泽湖之水渐出，七州县之水患可逐渐平息。”四阿哥一番回答不紧不慢，言辞坚定有力，有条不紊。
康熙这次闻言，眼光明显一亮，威严的脸上露出一个赞赏的笑容，“老四之言正合朕心！”
康熙下旨：“将黄河各险工、顶溜弯曲处开直，使水直行刷沙。将清口之西坝台添挑水坝，东坝台加长，包括清口在内，选择洪泽湖湖水深之处，开成直河，使湖水流出，黄河弯曲之处，直挑引河，使各险处不受其冲，其拦黄坝应行拆除，等到黄水流定，汰黄堤坝筑成之日，再行堵塞。挑挖引河，原有工程仍令各官作速修防，不可疏忽，下河见有积水，不可不引出归海。俟引河工竣，黄水归人故道后，再将下河、串场河、射阳湖、虾须、一带挑通，引积水流出归海。”
日落黄昏，我静静立于窗前，看着窗外夕阳的余晖洒在旷阔平坦的河面之上，闪烁着粼粼的波光。夕阳的残影随着淡淡水波轻轻晃动，碎了一片波光荡漾，碎了一地的如水思量。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但却没有理睬，只静静的望着河面那一片片破碎的光影，就如同我一颗破碎的心。
“怎么，听到皇阿玛要给老九指婚，难过了是不是？”他突然走近，将脸贴近我的脸庞，温热的鼻息在耳畔散发着淡淡的温热，但话语中的冰冷却让我不由身体一僵。
我慢慢侧脸凝望着他一张清冷的面庞，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脸庞，在他清俊的面庞上形成一道阴影。那样柔和的光晕却将他的侧脸映衬的分外凌厉。
我冷冷瞪着他良久，终是转过了脸，不想与他纠缠。
“你这辈子都是我爱新觉罗.胤禛的人……”
他的声音随着吹来的清风而消散殆尽，那一个个似诅咒一般的字符融化在我眼中一片湿濡的氤氲中。
这一世，我们注定纠缠。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烟雨江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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