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第五章 ...
-
随后一个月,何卿同六王爷齐晟一同出行前往西郭巡查,等回到安都,城里正值喧鸟覆春洲,杂英满芳甸的三月。
何卿给子阑传了一封书信:“今日便能回去探望兄长。”
“何公子,王爷召唤说有事。请前往前厅。”一位婢女道。
“好,我知道了。”何卿淡淡地说。
何卿来到前厅,见齐晟坐在里面。
“请问王爷何事?”
“上次微服一行,听说皇上见到了何卿的兄长,可是当真?”
“确有此事。王爷何以得知?”何卿疑惑地反问道。
“只是随意问问…”齐晟虽口头如是说,却内心有所顾虑。然而他又转换了话题,“何卿上次出征,可有何感?”
何卿愣了一下,才说:“上次西征没有同犬戎主兵力发生冲突。就只论上次战役来说,犬戎兵士善弓箭,却鲁莽,缺乏谋略。”
“散兵自然缺乏谋略…”齐晟感叹说,“只是林云柯被封西征将军,长年驻守西境。这犬戎近年兵力囤积不少,最近却没有什么动静,怕是…他们在暗中在谋划什么…”
何卿问:“王爷的意思是…?”
“若哪日犬戎再犯,届时再向皇上保荐何卿如何?”
何卿面无表情地回答:“…只要王爷觉得合适…”
齐晟眼神认真地盯着他说:“虽然我对你们有恩,但是万事不可勉强,我看你最近有所疑虑,可是有什么心事?”
“…”何卿这才说,“不瞒王爷,近日兄长子阑因新伤未愈外加长年体弱,我想多回去陪陪他。”
“自然可以,便多回去看看吧。只是尽量不要太过暴露行迹。皇上对你与众不同,宫内恐怕有人猜忌。”
“好,何卿明白。”
“况且…”齐晟若有所思地说。
“况且什么?”
“近日皇上屡次白天独自出宫,没来我这,也不知道都去了哪里。何卿尽量也堤防着吧。”
何卿说:“好”
何卿近晚时分才来到丘山,走到了子阑的住处。却见篱笆庭院里只有一个书童蹲在地上锄草。
何卿迎上前问:“子阑在哪里?”
“噢噢,先生和梧桐去后山采药了。”
“噢,什么时候回来?”
“先生上午就去了,现在还没回来。不过中途来了一个人,问先生去了哪里,我说去后山了。那人就等也不等,立刻说要去后山找先生。会不会是在中途遇到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子?”
“手里拿着一把扇子,腰间挂有玉佩。看起来是有身份的人家。”
何卿听到这里,觉得有些诡异。他怀疑和担心的事情,似乎已经在悄悄地发生。他立刻赶往后山,穿进茂密的竹林。走了许久,才发现了竹林深处的人影。
前头的人背对着他,何卿看不清他的脸。而何卿可以清楚看到另一个面对他而战的白衣人,便是子阑。他没有出声,只是悄悄接近,并偷窥着两人的动静。
子阑严肃地盯着他,眼中充满了警戒和防备。
那人说:“你不用再隐藏自己的身份… 难道真要我使出最后的手段?” 他说着,一步向前,抓起了子阑的胳膊。
白衣被风吹起,摇曳的衣袖打乱了他前额的碎发,子阑的皱起眉,露出怨恨的神情。
“哼!”那人一把将子阑按倒在地,扯开了他脖子出的衣襟,露出了白皙剔透的锁骨和胸脯。然后仰天大笑:“啊哈哈哈,果然不出所料,先皇给你的印记!他怎么就没把这字刺在脸上…噢噢不对,他可不舍得破坏这么一张绝世美颜。”
何卿刹那间冲出竹林,只听刷的一声,飘落竹叶被劈开,鸟雀扑翅惊飞,林内随后陷入一瞬间的死寂。
锋利的刀尖抵着那人的脖颈,那人的眼神只露出一瞬间的动摇,随后却充满了自信。
持剑的人反刹那间露出满脸惊异,因为何卿看到的——正是齐瑜的脸孔。
齐瑜余裕般地说:“怎么了?不是要杀朕么?”
何卿将刀尖往前抵了一下,眼神里露出无法遏制的怒意:“…!”他平生最容不得的便是有人对自己的家人出手,虽然表情没有很大的变化,但是内心已经是恨得切齿。
“不用这么认真——我并没打算伤害你的兄长…”
何卿的眼神像被侵占领地的野兽一般充满了威胁,逼出一句质问:“你想干什么?…”
“何卿,你又敢用这种口气跟朕说话,真是胆大包天哪。”齐瑜笑了笑,“我今天只是来确认一件事情——既然你的兄长不愿意,我也不会强求,今天起我就不会再来打扰你们。”他用手指按下了剑身,然而何卿却丝毫没有放松手腕的力度,他狠狠地盯着齐瑜说:“你要是再敢动子阑一根汗毛,我就杀了你!”
齐瑜愣了一下,笑着说:“何卿,你就不怕祸及自身么?我要是追究起来,你有多少个头都不够朕砍的。朕已经杀了你一次,这次就当还给你,再放你们一次。你们就此好自为之。”
齐瑜这么说着,收起了笑,转身而去。远走的身影消失在竹林里,被阴暗的颜色吞噬。
墨青色的竹林恢复了原先的僻静,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何卿远望了好久才定下心回过神来。
“子阑,要不要紧?!”他扶起了倒在地上的子阑。
“没事,不必在心。”
“他到底对你做了什么?!”
“咳,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只是问药而已。今日以后我便不用再与他有瓜葛,何卿你也尽量少生是非吧。”
“别多说了,我先扶你回去。”
“好…”
子阑捂住了胸口,但是何卿还是看到了那子阑试图遮掩的东西——那是一枚血红鲜明的刺青,看不清是刻的是什么文字。
“子阑,我发誓不会再让他接近你一步。”何卿说。
“无妨,他既然已经说不再为难我们,我想不会出尔反尔。何卿不必操心。”
“…”何卿皱了皱眉头,“王爷说愿意替我们重新安排住处,子阑若是愿意,可以徙去同姐姐子殊同住。”
“我与子殊都只为清静不受干扰,此处正好。”
“上次那群道士呢?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哪天又上山来…”
子阑迟疑了一下,应允下来:“…那好,何卿再给我数日。让我打理打理。”
子阑几日后搬下了山,山上的旧庐还是留在那里,每隔几日会吩咐人来打扫一下。
自那以后,何卿愈发对齐瑜起了芥蒂,处处都防备着他。齐瑜到王爷府,他也避而不见、绕道而行。
一日终于撞见,齐瑜问候道:“何卿好久不见。最近你那兄长可好?”
“我们的事情与你无关。”
齐瑜倒是觉得好心:“哈哈哈,好好好,好一个无关。不过朕说过不再插手,便不会干涉。但愿你兄弟两过得安好。”
“今日朕难得来,何卿可否为朕再舞剑一次?”
“恕在下疲惫,无力为皇上舞剑。”
齐瑜试探挑逗似地反问:“当真?”他说着便往前几步,将距离逼近到只差分寸,“欺君可是大罪。”
何卿死死地瞪回去说:“信不信还不是你说了算?别以为人人都只是为了取乐与你…”
齐瑜回道:“何卿,你真是活腻了,看朕今日不给你判个死罪。朕早想看看你死去的表情——是不是还是这么倔强?”
何卿刻意拉开了距离,说:“皇上可以让我死,但在下能否请求一下死法?”
齐瑜睁开了眼,不知何卿用意,问道:“噢?你倒是说来听听?”
“在下请求再度北征,辅佐北征将军…何卿愿战死沙场。”
“朕要是说不同意呢?”
何卿语气坚定:“这是王爷的嘱咐,请成全。我不直属与皇上您,王爷的命令才当率先遵从。”
“我不会让六弟分配你过去…”
何卿说:“这是在下的请求——皇上你方才说想看看我死去的表情,那么至少满足在下自己的请愿。难道您堂堂一国之君,要出尔反尔?”
“还轮不到你跟朕谈条件,况且我没有答应你什么。”
“君无戏言,既然皇上发话要在下死,那么至少让我自己选择死法。”
齐瑜面对何卿的叛逆,心头油生一股愤恨,他想:何卿啊何卿,你就这么不愿意留在朕的身边为朕做事吗?
齐瑜愤愤地抛出一句:“好!既然你这么想找死,朕就成全你——命你明日起便挟两千轻骑,分配北征。”他甩了甩衣袖,怒颜而去。
“谢皇上。”何卿低下头鞠躬。他低下的脸上没有表情,经过上次的事情,他早已决心不再用情绪去对待眼前的这个人。他要的只是命令、对他敬而远之,而现在他的目的达到了,与其争执,不如趁早远离,从此尽量脱离干系。
而齐瑜答应下来,一方面为了面子,一方面也琢磨着欲擒故纵,就像一只野生的猎物,让它逃的远了,吃肥了,再逮回来才够鲜够美味。而且,他有那份自信,相信猎物终究是归于他自己的。当然,他不会察觉自己想得太理所当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