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灰色之天(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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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咚，叮咚。”
“来了，什么人啊？”一阵急促的门铃声过后，有个女声出来应门。
漆红色的大门被拉来一条缝隙，一个穿着家具服的女人探出头打量着敲门的陌生人，“你是？”
“你好，请问，段柔女士是不是在这里？”来人是一个着蓝衣的中年僧人，也就是那个之前被长老派下山来的季涵。
应门的女人上下看了他一眼，然后把门拉的更开了。
“段柔啊，她是在我们家拉，你先进来吧，我去叫她。”女人微微侧过身，让季涵入内，然后扭过头，向内屋叫唤，“段柔啊，你有人找哩！”
“啊？谁找我？”从一个虚掩着的房门那传来另个女声回应着她，过了会儿，在些微的喧闹声过后，段柔来到了季涵的面前。
段柔歪着头，定定的思索了一会，确定自己并不认识站在她面前的这个僧人。
“是你找我么？我们，认识？”她有些不明了的用疑惑的目光望着季涵。
季涵礼貌的向她颌首示意，“我们并不认识，不过，我叫季涵。我想令公子可能向你提过他出家修行的事吧，我就是他曾经的师傅。”他和善的表明自己的身份。
“啊！”段柔想起来了，“我还以为小惑是乱说的呢！难道他真的，那两年他在跟着你修行？”话末的上调的尾音现出了她依旧有些不相信。
季涵点了点头，又忽然似想起了什么，脸上浮上了一抹尴尬之色。“事实上，我并没有教星惑多少东西，倒是他十分聪明，也很用功，学得非常快呢。”
“哪有你说的那么好啊，呵呵。”听到有人称赞自己的儿子，段柔有些不好意思的谦虚道。“小惑啊，最近也真是的，变的越来越孤僻了呢。大概是叛逆期到了吧。我不太会教孩子，不过还好有他爸管着他我还放心点。”
听了段柔的话，季涵似有所思的皱起了眉峰。
“对了，你看看我。”段柔吐舌轻敲了下自己的脑袋，“我怎么忘记了，呵呵，长老你里面坐啊。我也真是的，竟然就和你站在了门口聊上了。快，里面坐。”
她做了个请的手势，把季涵引到了客厅。而门，未锁。
当她和季涵双双入座之后，她突然想到了个问题，“那个，长老啊，你是怎么找到我的？这里不是我家是我朋友家啊。你怎么会那么巧跑这来找我的？”这很奇怪，不是么？她今天也是一时兴起才来自己的的好友家做客的，这，星惑的师傅是怎么找到这来的呢？
“那个……”季涵一时语塞，他总不见的说他是用“术”测出她的所在吧，星惑应该不会告诉他母亲他学过“术”的事情。那该怎么说呢？刚才一时心急也没想到这个问题。
“长老？怎么了？”段柔看季涵似乎在发呆，不住的出声轻唤。
“啊，我，我是之前去你家找你的时候听星惑说，才到这来找你的。”季涵撒了个拙劣的谎言。
也幸好对方是不善怀疑的段柔，竟这么被他给糊弄了过去。
“原来是这样啊，那难怪了。”段柔单纯的点头，“那，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呢？不会是——”她停顿了下，为自己的想法感到诧异。
她的手掩在唇上，声线微微上扬，“你不会是想把小惑再带去做什么修行吧？我告诉你哦，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同意的，他以后还要考大学呢，现在可耽误不起那么多时间。”
“不不不，你误会了。”季涵连连摆手说明他并无此意，“我只是想和你谈谈星惑罢了，你知道我也算是教过他，所以才想和你……”
他未出口的话被突然而至的声响打断。
……
“呵呵，小惑你还在这啊。”
星若尘从浴室出来，看到坐在椅子上看书的星惑，眼波一转痞笑出声。
星惑抬头，“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啊。嘻！只是关心你罢了。”带着一身水气的星若尘，一边用毛巾擦拭着自己湿辘辘的长发，一边慢慢走到星惑旁边的椅子翘腿而坐。他的上身着了件单衫，且并未扣上衣扣。淡淡的热气混合着沐浴后的清香从他身上散发出来。而他胸前裸露的粉色肌肤，以及他随意而慵懒的姿态无意间有种另人窒息的诱惑感。连星惑都无可避免的有所触动。
“你，”星惑定了定自己莫名游移的心神，“你会怎么好心？今天是双修日，我当然在家。还是，你又在计划什么阴谋了？”
“喂，你怎么这么说你可爱的老爸啊。”星若尘向星惑抛了个哀怨的眼神。
“因为你有前科。”星惑不为所动的翻了一页手中的小说。
星若尘垮下一张笑脸，伸出白玉般的食指戳了戳星惑没有表情的脸颊，有些不满的嘟起了嘴。“我说，一点都不可爱的小孩啊，好歹我偶尔还是会良心发现的捏。”真是的，他在他心里还真是，没有地位啊。他这张脸可是骗了不少人了呢，怎么在星惑这小孩眼里就没用了捏。还是说，他在他面前暴露太多本性了？
“你良心发现？”星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谈般，惊异的挑眉。“天崩的话，大概还有可能。”
“你~！”星若尘气结，“喂，我像是那么邪恶的人么？”他的食指继续在星惑脸上做着旋转运动，似乎想帮星惑转出个酒窝一般。
星惑放下书，深深的凝望了星若尘一眼，表情严肃的摇了摇头。“你，不像。”
然后，高兴的展开笑颜的星若尘被星惑接下来的一句话彻底击垮。
“你根本就是。”
倒塌。
星若尘仿佛听到了荒野中有个人仰头对着天空呐喊：“老天爷啊！你下个雷劈死我吧。”然后，两眼一抹，黑暗无比。没错，就是这么个感觉就对了。
“小惑啊。”星若尘无力的掩面叹息，“我突然发现，你最近开始有些幽默了捏。就是，好冷。”边说着，他还配合的哆嗦了一下，好说明星惑的“幽默感”何其之冷。
“好了，言归正专吧，不要再说笑了。”星若尘放下手，眼波微柔，恢复一贯温暖的笑容。
星惑斜了他一眼，像是再说“到底是谁一直在转移话题的？”。不过他并没说出口罢了。他下颚微扬，静静的等待星若尘接下去要说的话。
“你说，你妈去朋友家都那么久了……”星若尘用手指挑起颊边的一缕青丝随意拨弄着，唇边荡开明媚春色。“会不会出什么事呢？”他的语气平淡，一如家常。
“啪！”
星惑手上的书掉到了地上，瞪大的眸中透出血色。
“你对我妈妈又做了什么事！”他向星若尘吼道。难道说，怎么会！虽然他一直用他母亲威胁他但却从未做过什么实际性的动作。而且他也没有做什么让他十分不满的事情吧。那么，到底是……
“呵呵，你别紧张啊。我只是问问嘛。”星若尘柔声安抚，但他嘴角噙着的笑意让人不得不怀疑他的动机。
“我这次真的什么也没做哦，只是——，我也算是个不错的术士了吧，掐指推算这种事还难不倒我。所以么，你还是去接下你妈比较好哦。”呵呵，他可没有撒谎呢。谁让命运女神也站在他这里呢！这，应该不怪他吧。
这次，星惑没有多说什么，他站起来随手拿了一件外衣披上便飞快的冲出门外。
“呵。这小孩性子还真急啊。”星若尘对着星惑急速消失的身影发出如是感叹。
他垂下眼睑，隐去眸中的玲珑光彩。他咬了咬自己的拇指，许久，柔柔的发出一声叹息。
“什么时候，你也会那么重视我呢？”
他闭眼，轻笑。
“呵，怎么可能。我，这么对你。”
“那就恨我吧，如果这是我留在你心里唯一的方法……”
“别动，抢劫。”
季涵和段柔的对话，因为突然闯进来的几人而彻底中断。
几个蒙面的男人从未锁的门冲了进来，领头的那个男人看到了坐在附近，因他们的突然到访而惊呆的段柔和季涵，一把黑色的手枪遥遥的指了指两人。
“抢劫，别乱动。”他再次重审他们的来意。
他身后的几人则冲进了隔壁的里屋，不久就又拽了两个女人出来了。
“老大，里面就这两个娘们了。”
“好。”领头的男人点了点头，他把枪在几人的头上一一指过，满意的看见他们惊恐的眼神。
“你们把身上还有房间里值钱的东西交出来，还有银行卡，存折什么的东西的密码都写下来知道吗！还有别给老子我耍花样。我这个东西。”他晃了晃手中的手枪，“可不是吃素的。都给我乖点。”
忽然他的目光扫到了坐在段柔旁边却毫无惊慌之色的季涵，稍稍皱眉。
“怎么这会有个和尚，呸！和尚尼姑都是一类货色，今天还真是晦气。”他嘟嘟囔囔的吐了口口水，然后向身边的几位同伴下了命令。“动作都给我快点，别出什么乱子。”
“是，老大你放心好了。”得到命令的几人一边加快手中翻倒的动作，一边回应他的话。不过从他们的表情上看，倒没有几个把他们老大的话放在心中。
就在这个时候，星惑也赶到了那里，当他看到虚掩着的大门，一种不详的感觉就浮上了他的心间。他用力一脚将大门踢开，进入屋内。
“妈妈！”
一进门，他就看到了另他惊恐的一幕，他看到那个强盗首领正拿着枪遥指着段柔，于是他不能自己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而他的叫喊声和踢门声同时引起了劫匪们的注意。
“你是，谁？”劫匪们的老大将枪转了个方向抵在了星惑的额际，半眯起双眼出声质问。
“小惑！”段柔看到星惑被枪指着发出担心的呼声。
而星惑见盗贼把枪移到了他头上倒是稍稍的安了安心。他冷冷的看了拿枪指着他的首领一眼，脸上不见任何惊慌。
“你……”首领接触到星惑冰冷的目光没有来的心中一寒，刚想说什么缓和下他的弱势，却被星惑接下来的动作打断了。
星惑突的身体一沉，躲开了枪的钳制，然后探出右脚撩倒了一刻之前还用枪威胁他的首领。他趁着令几个匪贼还来不及反应之即，向段柔扑去，想要将她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然而，枪声响起。
枪的目标本来是对着星惑的，然，倒在地上的首领因为重心不稳的关系，从枪口喷射而出的子弹却是朝着星惑前面的段柔飞驰而去。
段柔眼看着子弹向她飞来，突然本能的拉过跑到她旁边的星惑挡在了自己的前面。她闭上眼躲在星惑的身后，惊叫出声。
“小惑！救我！”
“嘶——”
呼啸而过的子弹就在这个时候划过星惑的颈项，留下了一道深深的焦痕，肉烧焦的味道顿时在房内弥漫开来。
这一切都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然后在其他人还来不及注意的时候就已结束。
星惑慢慢的抬起因为子弹的冲力垂到一边头颅，寒冷的目光中有着浓浓的血色。
“……小惑，我——”段柔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举动伤害了星惑，她搂过星惑单薄的肩膀想要向他道歉，却被星惑淡淡的推开，星惑甚至没有回头看她一眼。
星惑的心，突然觉得很冷，很冷。然后渐渐麻木，麻木到他感觉不到颈项上再差分毫就可以要了他的命的伤痛。
他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望向几个强盗的眼神中带着血腥，还有残忍。
他右手的两指之间闪过一抹微蓝的银光。他挣开段柔的手，向着几人冲去……
目睹段柔刚才一刹那之间的举动，处在震惊之中的季涵慢慢缓过了神。就在刚刚那一刻，他的识海里突然出现了原本连他的长老都没有看见的，双星的命运之线。他摇了摇头，苦笑。他知道，命运的轨迹已经启动，再也无法阻止了。
他叹了口气，在段柔身后似是自言又似是抱怨的低喃：
“不管怎么说，星惑还是个没有成年的孩子啊。在危机时候，自己的母亲不是保护奋身来救自己的孩子，而是将孩子推进危险之中。如果是我，我也会觉得心寒绝望的吧。”
他的话音刚落，房内的局面就已变换。几个入室劫匪全都倒在了血泊之中，死因是一刀封喉。而站着的几个女人，包括星惑的母亲段柔，都因为突然的变故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星惑从杀戮的血腥之中转过身来，有些犹疑的望了望呆楞着的几人，然后，像是决定了什么，他收起了指间的薄刃，走到几人面前。
他望向几人的眼眸中渐渐蔓延出妖冶的紫光，唇，微启。
“你们什么都没有看见，记住了。你们只知道这几个劫匪突然闯了进来，至于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你们都被打晕了所以不知道这几个人是怎么死的。”他声音柔软的仿佛可以拧出水来，在他紫眸的注视下，他面前三个女人目光呆滞的点了点头。
“至于你，我的母亲。”他的眸子集中到段柔身上，眸中的紫意渐深。他无声的叹息。“你不要注意我刚才的话，你什么也不知道。今天你因为太累了呆在家里睡觉，并没有来你的朋友家参加聚会。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什么也没，发生过。”他的声线越加轻柔，直到他看到了段柔接受他的暗示点了下头。
星惑又将目光转向另外两个人，“而你们也没看到我母亲段柔来过，知道么。”
两个女人像扯线木偶般颌首。
“好了，现在，你们都睡下吧。直到你们醒来忘记这一切。”
星惑轻弹手指，三个被他催眠的女人闭上眼，瘫倒下去。段柔因为星惑的及时伸手而没有倒在冰冷的地板之上。
“你又何必杀了他们呢。”
房里唯一一个未被星惑的催眠所影响的人季涵似是不忍的出声。
星惑侧目，鼻息间发出一声冷哼。
“那，不然呢？反正这种人留在世上也是祸害，那还不如一次解决。难道我还要等你这个世外高人慢慢对他们谆谆教导期望他们放下屠刀改邪归正么？哈，那时候我看这些无辜的人也都死了吧。”
“星惑，我好歹也算是你的师傅吧。你怎么可以这么对我说话。”季涵对星惑嘲讽般的措辞颇有不满。
“师傅？”星惑冷笑，“曾把我当作累赘扔在山上任我自生自灭的你，没有资格得到我的尊重吧。”
“我劝你还是把你师傅的这套调调用在月魁的身上还直接一点。”笑话，关键的时候才出来摆出一张长辈的嘴脸，而在他最需要支柱的时刻为什么却在旁边不闻不问呢？这种人，有哪里值得当他师傅的。
在刚刚段柔用他的身体替她挡子弹的时候，他就想明白了。他可以依靠的只要自己而已。没有人可以帮他，而且也不会有。
季涵深吸一口气，视线在星惑脸上驻留良久，却发现他看不透带着冰冷面具背后真实的他。他放弃了。
“唉，我知道我们对不起你。但我还是要劝你一句，无论怎样，每个生命都有他的价值，你不要再随意杀戮了。”
星惑抱起段柔背过身去，“我想，从头到尾看着这一切发生却没有丝毫动作的你，有必要对我说生命的重要性么？”
“我……”季涵一时答不上话来，他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星惑犀利的问话。其实他不动手也有他的原因的，因为“术”界潜规则的限制他不敢对普通人使用能力，而普通的格斗技巧他实在是没怎么学过。可他知道这样回答星惑也只是会引来星惑的不屑。
“……星惑啊，你变了。”他无奈的感叹。
星惑血色的眼眸缓缓划过地上失去生命迹象的几人，冷冷的笑开。
“是啊。我是变了。”他想起之前当他看到他的好友一家在他面前互相残杀而死的痛苦，而现在，他亲手掠夺了他人的性命，心底却没有激起半分涟漪。也许是习惯了吧，或是，心死。“但是啊。”
“我会这样还不是你们逼的。”是星若尘、段柔，还有季涵。所有所有的人把他逼到这个田地的啊，那他又凭为什么这么质问他？他会这样，本就是他们的缘故。
“我并没有……”逼他啊。他们只是想阻止命运的发生，却一错再错。
星惑淡淡的摇头，“你不要再说了。我想你不会告诉别人这里发生的事，毕竟你是不谙世事的出家人对吧。而且即使你说了也只是徒增无辜的受害者罢了，在我完成我要做的事情之前，我是绝对不会束手的，希望你能记住这点。”
他抱着昏睡的段柔向门口走去。
“所以，你以后不要再过问我的事情。”他脚步轻移，转眼之际已走出了季涵的视线所及之处。
星惑回到了家，星若尘对他抱着段柔回来只是诡异的笑了一下并没有都说什么，仿佛这一切早在他的预料之中。
星惑明白，他已经陷入了星若尘张开的陷阱之中且无法自拔。
是夜，星惑离开了他的家，站在陌生的巷角望天发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令他的精神有些疲惫，他需要一些空间呼吸。
天，正在下雨。
他有些无所谓的任雨水落在他的身上，他在冷静，而这场雨则是他最好的保护色。因为他不想被人看到他的脆弱。
突然，他觉得寂寞了，这种感觉一产生就迅速的吞噬他的神志让他有种落泪的冲动。然，就在这个时候，一把淡紫色的伞挡住了他头顶的那片天，挡住了天雨，挡住了他即将落下的眼泪。
于是，他侧过头，看见了那个将自己的伞与他分享的少年。
那个少年友好的向他微笑，并伸出一只手来。
星惑凝望着少年纯净的无一丝邪念的眼眸，眨了下眼，记忆中的某个画面与他重叠。
他听到他对他说：
“你好，初次见面。我是无涯。”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灰色之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