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暮小小传》番茄跑蛋

23、狡猾的老师

　　我们走在密林中，因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视线变得很差，加上这路上杂草丛生，地上坑坑洼洼，而且四处都是树木，我一个人走都会磕磕碰碰，更别说凌暮清和武暮北还架着个受重伤的阳天兰了。凌暮清和武暮北两个人不断地摔倒，阳天兰也跟着遭殃，那声声叫得我真是……心疼啊！
　　强忍了半日的阳天兰终于受不了了，跟着武暮北一跤摔倒之后就再也没爬起来。
　　“在下，在下，在下实在不行了！”阳天兰趴在地上直喘气。
　　我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扶他，“坚强些，马上就到了！村子就在前面，快站起来！”
　　阳天兰扶着我的手不停地发抖，声音带着哭腔，“徐姑娘，二位恩公！在下实在是走不动了……你们，你们就……就别管在下了！”
　　我急了，“那怎么行！我们怎么能扔下你不管？！”
　　旁边的武暮北也劝道：“是啊，你是掌门师兄托付给我们的，怎么能半路将你扔下？虽然这路还有那么十几里地……不过你撑一撑的话，肯定能到。”
　　“十……十几里地？”阳天兰听了，顿时失去了希望，人都软了下来。
　　我转头怒瞪武暮北，这种时候怎么能这么说话？就算是用骗的也要鼓励他啊！
　　刚才一直没说话的凌暮清这时突然插进来说道：“不，这位阳兄说得没错。我们若是继续这样行走，走到明天也走不到李家村。倒不如……”
　　我冲上去揪凌暮清的领子怒道：“你敢扔下他试试！信不信我让老师把你逐出雨暮派？！”
　　凌暮清把我的手按下来，话说得冰凉冰凉的：“徐姑娘你冷静点，我们又没说要把他扔下不管。事情已经这样倒不妨变通一下，我们先送你去李家村，然后回来接他。如何？”
　　“不要！要走你们先送他走，我留在这里！”
　　“不行，掌门师兄他要我们第一保证你的安全！”武暮北跳了出来。
　　我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好你个迟暮鸢！
　　“我就是不走又怎么样？！”我赖在地上不走，心想老师你玩阴的，我就玩耍赖给你看！
　　凌暮清朝地上的阳天兰一拱手说：“兄台，得罪了。”接着“刷”的一声抽出剑来，那剑明晃晃地闪了几星寒光，有些刺眼。凌暮清举着剑慢慢一步一步走向阳天兰，我看见阳天兰脸色发白了。
　　我想冲过去，武暮北却从背后架住了我，我眼看着凌暮清一步一步靠近阳天兰，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凌暮清时，他无所谓的把一个人给扎死。我心里发慌，想去拦他却无奈武暮北架住了我，现在只有喊的份。
　　“喂！你要做什么啊？！喂！凌暮清！”
　　凌暮清继续走，天兰缩起了身子有些发抖。
　　“凌暮清！……凌木头！！！”

　　一道白光飞闪而过……
　　“啪”“沙拉……”几根细枝条掉在了阳天兰的身上，我高悬着的心也跟着落了地。
　　凌暮清收剑回鞘，“稍微伪装一下，暂时委屈兄台了。”
　　埋在树枝下的阳天兰道：“没关系。”
　　武暮北道：“一会儿我们就来接你，你千万不要走开，也不准死了啊！不然我们没法向掌门交待。”
　　天兰这会儿在树枝的遮掩下看得不真切，伪装得的确很好。
　　“是。二位恩公只管去就是了。”
　　“嗯。”凌暮清点点头，回身与武暮北一左一右架着我，快步走了。

　　让我非常奇怪的是，这两人刚才磕磕绊绊，现在架着我却健步如飞。
　　难道他们刚才都是装的？
　　“喂，你们两个，搞什么飞机？刚才怎么走成那样，现在怎么又走成这样？”
　　这两人谁都不回答我，只是一味飞跑，而且越跑越快，无论我怎么挣扎也没用。不过就他们这样跑，也跑了好一阵子才停。这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以前晚上有电灯，人家说起没电灯的时候怎么怎么的暗，我只是不信。现在可当真是伸手不见五指，就算是有人在我眼前晃都看不到。
　　“到了。”武暮北说。
　　到了？我怎么没看见村子？附近连灯光也没有？！四周仅有几声婴儿啼哭，告诉我这里还是有人的。
　　“二位少侠来了？”这声音是张叔叔。
　　凌暮清回答：“是，请各位照顾好徐姑娘，不要让她乱来就是。”
　　武暮北这时候出了个馊主意：“我看要让她不乱来就只有把她绑起来。”
　　我怒！
　　“武暮北你个混蛋！出的什么鬼主意啊！”
　　没想到凌暮清也跟着一个鼻孔出气：“也是，那就绑起来吧！”
　　我拼命挣扎，可两个大男人要绑我一个弱女子还不容易？他们用不知从哪里骗来的绳子把我五花大绑，捆了个结结实实，轻轻把我放倒在地。我心里十分害怕，只好直起嗓子喊：“喂！你们两个混蛋干什么啊！要吃我啊？我一点都不好吃啊！要吃就吃迟暮鸢啊，他才最好吃啊！”
　　武暮北在黑暗中笑道：“什么吃不吃的，我们又不是吃人怪。只是我们要是再不回去，掌门师兄他恐怕就真的要被吃了。走！”
　　“哗啦啦……”——是衣衫的抖动声，那两个家伙飞快地跑了。
　　我这边一头雾水莫名其妙，在无边的黑暗中气愤地大叫：“这……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啊啊啊啊？！”
　　回声很久才停，却没人理我。

　　这一夜过得不好，非常难过，我被捆着躺在地上，挨不少臭虫跳蚤蚂蚁蚊子咬不说，睁着眼睛等了半日却不见那两个混蛋回来，更没见着我天兰弟弟。
　　那两个混蛋，不会是诓我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终于大亮，我终于看清了周围都是村人，横七竖八地躺在草丛里呼呼大睡。
　　牛人……这一村子的都是牛人！这种鬼地方还真能睡啊？！
　　什么李家村，这里根本连路都没有！他X的迟暮鸢，竟然与凌木头和武暮北合伙儿骗我！
　　我心里气急，加上身上又麻又痒，难过得想哭。
　　这又过了许久，村人们也都醒了，我却昏昏欲睡起来。

　　“徐姑娘。”
　　“徐师姐！”
　　迷迷糊糊之中我听得有人叫我，我支吾了一句：“别……别吵我，让我睡会儿……”
　　“徐师姐！掌门师兄让我们带你回去！”
　　“嗯？谁啊？”
　　我这才有些清醒了，努力睁眼瞧眼前的人。
　　是凌木头和武暮北。
　　“啊？你们来啦？早上好啊……”我抬脚想爬起来，却发现身上被捆着，忽地想起昨晚的事儿立刻怒不可遏气不打一处来。
　　我大声骂道：“混蛋！叫他自己来见我！给他瞧瞧我这幅模样！小样儿，看我不治死你们！”
　　武暮北诡异地笑了笑：“师姐，还是跟我们回去吧，这里虽然舒服但比不得有床有屋还有的吃啊。”
　　“去你的！那馒头硬得跟石头似的只有猪八戒才会吃！”
　　凌木头和武暮北见我如此固执，对望一眼，二话不说又是一左一右架起我就走。这两个家伙跑得贼快，到底是天明看得清楚，速度比昨天快得多，过了会儿就到了原来那个村子。村子中央那片空地上挤挤满满地坐了一地的壮汉，个个都像我一样被捆着。
　　我眨了眨眼睛，莫非这些人就是传说中的强盗？
　　凌暮清把我拎进一个屋子，我瞧着这里不就是天兰弟弟养伤的屋子么？还未转身就听得身后“噗”的一声，这笑声就算是化成灰我也认得，我张口就骂：“坏蛋混蛋流氓蛋！还不快放开我？！”
　　老师的口气相当夸张：“咦？我不是让暮清他们给你松绑了吗？”
　　我蹦着转身，见老师走到一边坐下，脸上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情。
　　“混蛋混蛋混蛋！当我什么人了，想绑就绑，想放就放？你X的快给我道歉！”
　　老师点头道：“也是。他们做的的确稍微有些过分，我不过说了句千万不要让你来而已……”
　　我怒道：“果然罪魁祸首是你！否则他们两个怎么敢！”
　　“不过他们也是为你好，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不行！我要一个解释，完美的解释！还有！你们把我天兰弟弟弄哪儿去了？！”
　　“他啊，你等一下。”
　　老师站了起来朝外面招招手，不一会儿凌暮清与武暮北提了个人进来。那人与我一样被捆着，老师却很偏心地给了他一张椅子坐下。

　　是阳天兰。

　　我很惊讶：“怎么是你？”
　　阳天兰抬起天使一样的脸蛋，一只左眼乌黑乌黑的，像皮蛋。
　　“谁打的他？！”我叫了起来，竟然给帅哥脸上挂彩，那人还要不要命了？！
　　“是我。”老师立刻应了。
　　……
　　是老师打的我就无话可说。看着阳天兰这只眼，我忽然想起了家有贱狗，这一只还是外国进口，中国组装的。
　　“哼。”阳天兰转过头，眼睛朝上下巴抬得老高，一幅很拽的模样。
　　老师又喝了一口茶，不慌不忙地说道：“阳天兰就是村里头那些强盗的首领。”

　　噼里！啪啦！
　　轰隆！轰隆隆！
　　这句话简直就是晴天霹雳，我立刻傻眼，疑惑地看向阳天兰。
　　这幅天使长相，这种魔鬼身材，会是门外那些歪瓜裂枣的头？
　　阳天兰见我看他，竟然笑了：“徐姑娘还不信呢！迟暮鸢，你就告诉她吧，顺便也告诉我，也好让我死个明白。你究竟是怎么怀疑我的？”
　　中间一个老师、左面一个凌暮清、右边一个武暮北，外加我一个旁听，这幅阵势简直就像是三堂会审。
　　“唉，那就从头说起吧。”
　　老师虽然叹气，但骨子里却得意得要死，又让我想起伟大的赫尔克里•波罗。
　　“你在路边出现一直到村里的第二天为止我都没有怀疑过你。你做的很好，什么破绽也没有，因为你什么都没做！但是第二天我从进你的屋子起就开始怀疑了。”
　　阳天兰问：“为什么？”
　　“因为你的屋子里散发出一股高级金创药的味道。当时我还问你有没有人来过，你说没有，我那时就觉得奇怪，但也仅仅是觉得奇怪而已。”
　　阳天兰叹气：“没错，是我用偷藏的金创药给我自己上过药了，否则第二天爬不起来。”
　　老师点头：“嗯，然后你开始讲述你的身世遭遇，又让我怀疑你了。”
　　“呃？我以为我编得很完美呢。”
　　“你确实编的完美，但是你忘了，你在车里的时候对我说过一句话，哈斯奈，记得么？”
　　“……”
　　“说起来真是巧，虽然我不懂阿拉伯语，不过我以前认识一个阿拉伯女孩子，她的名字就叫哈斯奈。我曾问过她那是什么意思，她说，哈斯奈的意思是……美人。”
　　最后那两个字老师说得很轻，我笑，怪不得老师他不肯告诉我那什么意思，原来是他不好意思说。
　　阳天兰到了这份上竟还笑得出来：“你的确是个美人，我说的没错。”
　　“这个我不予讨论。但如果你是波斯人，在当时意识不清的情况下一定会用波斯语说话，可你偏用阿拉伯语，所以你不是波斯人。”
　　阳天兰叹了口气：“我原本的确是波斯人所生，只是还在襁褓中时就被奴隶贩子拐卖到了阿拉伯，所以算是个阿拉伯人。迟掌门你见识广博，在下佩服！”
　　老师淡淡一笑，阳天兰盯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接着你就突然告诉我有强盗要来，我那时也没有怀疑。原本我是打算与村民一起抵御，后来我突然想起你的种种。这一切都太过巧合，你被抛弃的地方离村子太近，强盗若真要你死，再傻也不会这么做。而且你背上的伤虽多，但都是皮肉伤并不致命。这时我就想，万一你们是一伙儿的，到时候来个里应外合或者你干脆下药，虽然不能够放倒我们，但是有那么多无辜的村民，我们一定会束手就擒，让你们得逞。
　　所以我想了个两全的办法，干脆把村民全部撤走，包括你和徐小小。我则留下来查看情况，看看强盗到底有多少人，人少就由我们来收拾，人多就放药。如果你不是内应，自然最好；如果你是，那么被凌暮清他们带走的你，一定会想办法脱身回来。但无论你是不是，这些强盗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是被抓。
　　但有两件事我没预料到。第一件事，我竟然会被你用迷药迷倒，确实是我大意。第二件事就是武暮北竟然也会放迷药，害我白等半天。”
　　老师的长篇大论说到这里，武暮北得意地摇起了扇子。
　　说了这么多还没说完，老师唾了口茶继续说：“其实我早该想到的，虽然武暮北从未在我面前真正动过手，但上次路口那一次还有他母亲的也曾使过毒以及他那毒长老的称呼，我也应该猜到才是。”
　　武暮北咳嗽了一声：“不要把我和那女人相提并论。虽然我的确最擅长使毒，但与她的手法大不一样。”

　　福尔摩斯的结论到此结束，不过华生我还有问题。

　　“提问！既然阳天兰半路上折回村子来，那他也应该知道凌暮清和武暮北一定会去村子，那他为什么还敢回来啊？”
　　这时武暮北回答：“那时他早就在我们身上下了毒，徐师姐也被下毒了。可能以为我们会被毒死吧？”
　　“啊？！”我跳了起来，好个阳天兰，枉我对你这么好！
　　武暮北又道：“我既然会使毒，这么点旁门左道自然难不倒我。师姐放心，毒早就解了。”
　　我怒瞪阳天兰，他神色中毫无愧疚，一双碧眼一直盯着老师，却看都不看我一眼。
　　“那么强盗就送交官府，至于阳天兰你么……唉。”老师对着他摇头，似乎相当惋惜，“你能潜到我身后而不被我发觉，显然武功不弱，心机又慎密，长得又不差，为何会落草为寇呢？”
　　阳天兰难得不看老师，低下头咬着嘴唇不说话。半晌，老师又叹了一口气。阳天兰似乎受不了老师的同情，突然抬头大声地说起他的过去：
　　“我从小在阿拉伯长大，跟着那时的主人学过一点密宗的武术，后来长大了一点，因长得漂亮就成了主人的近侍。因为主人经常来中土贸易，所以我的汉语说得很好。……后来我们遇上了劫匪，他们杀了主人，也真的想把我卖到汴京。但是有一天那个首领醉了，我得知他有一个秘密的藏宝图，我一骗到手就立即把他杀了，当上了新首领。我这个首领他们其实并不服，若不是因为我把藏宝图给烧了，藏宝的地点只有我一个人知道，他们早就不容我活在世上。我原本计划找到宝藏后，就把这些贼寇全处理掉。如你所说，我其实是打算被这个村的村民发现，然后给他们下药，这样毫不费力地解决一个村，可我没想到的是，我竟然遇到了你……”
　　一口气说完，阳天兰仰头看着天花板，似乎很不甘心，嘴角的一丝微笑好像在自嘲命运对他的不公。
　　老师的眼神有点飘忽，似乎在考虑什么事情。
　　阳天兰突然仰头大笑：“哈哈哈哈……也算是真主可怜我，让我遇见了你！世间竟然有你这样的完人，让我好生羡慕！好生羡慕啊……”阳天兰的声音渐低，头耷拉了下来。我离他最近，看见地上滴血时已经晚了。
　　“不好了，他咬舌头了！”
　　我一叫，老师立刻冲了过来，抬起阳天兰的头，他嘴里的血像瀑布一样呼啦啦地流，武暮北伸出手指在他身上“噗噗”点了两下，算是给他止血。最后他被“左右护法”给抬了出去，老师也跟着走了，屋里只剩我一人。
　　……
　　…………
　　………………
　　“谁来给我松绑啊啊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