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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十九曲:不堪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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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江宁的那几日,梁公公指示让我住回了原来的屋子,他们一行人是入住了多次翻修的行宫之中,让我好是羡慕。原来阿玛还记得我在信里的嘱咐,让柳儿也回曹家探我,只是交谈间再也没有从前小女孩的气质,毕竟是嫁了人,做了姨太太的。只是可惜这汉人虽然是一夫一妻制,不过曹家已受朝廷影响,顾不得那么多了。
见着曹颙和缃琪二人,才是大大的吃惊。阿玛非但是让颙儿下了课才能来寻我,还让缃琪也着了男子装束到学堂去听课。这是我同他争取了好久,才替缃琪得到的权利,望这小丫头片子好好珍惜吧。
“姐姐,你带什么回来咯!”十岁的缃琪,硬拽着颙儿迈步进来,我也停下了整理的过程。急忙请他两上了特制的暖炕。
“不过才二月,怎的就穿那么少。”因为我打发了阿玛送来的下人,自个儿关了门,替他们斟了茶,他们两个小孩子看我的举动,都睁大了眼睛,“南方湿冷重,这鞋儿可是要穿暖和儿得好。”
“明儿再说,姐姐你每次托人送回的饰物都极其特别,这回又带回什么?”
曹颙他也向我咧了嘴,从刚进门时那派书生气,俨然被门关在了外面,缃琪倒是边说边翻弄了我摆了一桌子的香物。
我扫了她一眼,然后眼指那桌上的料香,她恍然大悟:“都送我吗?”
“当然不是!”这丫头倒是贪心着,“你俩替着全家的人都选一些留下,宫里的器皿我不好送人,自己选了些带了过来。”
我把包裹中的香球香囊都取了出来,还没伸直手就被缃琪全抢了过去,曹颙他半伸着手,悻悻地缩了回去,看来这个已经半懂事的丫头,总喜欢抢他东西。她斟酌了半日,又问了我上面的绣花儿,继续深思。倒是颙儿问了我各种香料的的功效,细心地选弄了些。这孩子也长大了吧。
念着念着,心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在他们百般拷问下,我也只好说出缃琪小时的事儿:“那时你特别小,走路可以,上台阶却十分困难。不过这琪丫头可不管,她不仅喜欢走台阶,还喜欢往下走。”
这时,她当真放下绣儿香儿,一心听了起来:“可是直往下走的台阶,哪儿有啊。于是,奶妈子只好将这琪丫头抱上那个台阶最多的阶梯,然后捉住她的小手,一步一步陪着走下来。每一次走完,她都嘟囔着嘴,眼汪汪地看着奶妈。一次恰好被我瞧着,见那奶妈已经被她弄得毫无力气,她又来央求我抱她上去。原以为我能扛得动的,就蹲下试试了。结果,这琪丫头比我想象中重的太多了。”
“姐姐!”一提到身材的问题,她真和我急了,不过那时候的她很小,像颗小球似的,现在嘛,脸儿嘟嘟的,身子不算胖,倒是有丰腴之感。
我提起一边讲话一边捧着的茶杯,润了润嗓子,安抚着:“现不是挺好的,怒什么。小家子气。小心我叫爹让你去庙里念经。”
“不要吧!”话到此处,她更急了,蹙着双眉,过来晃着我的胳膊撒娇,“上学堂就够我受了。”
听她如此一说,心里便有了疑问:“不喜欢读书么?”
心里愁着,文盲可是容易吃亏的,即便不能成为什么文学家,也该懂得那些几本的诗词歌赋,偶尔能说上几句,听别人的对话,不至于吃瘪。
“这……”她咬着下唇想了想,不好意思地朝我笑笑,“倒也不是。就是大冬天的,还得赶早去学堂,不如让师傅在春秋两季多教些,这夏季冬季可不可以少些日子上学堂呀。”
原来是这个道理,不过这儿的学堂竟没有暑假和寒假,的确不符合道理:“这不是你一个人能决定的。那么王孙公子都上的学堂,哪能因为你一人懒惰而改了。”
“那请个先生单独教也行啊。”
听着,这丫头倒也不是不想学习,就是身子骨懒惰,又怕冷又怕热:“大了些你就明白,有学习的伴儿,读书才有意思,互相争着比着才有动力。你莫不是还有其它想做的事?”
“没了。”嘟着嘴,知趣地推开我的手,又命人送了新鲜的果子来,顺便还让人拿了檀木放进大笼子里熏着,烟雾袅袅。她同我讲着这些年,曹府内外发生的事儿,还说那张大宝,在我走了之后还来寻过我,只是后来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心里一沉,想想,就过了,以他的性子,还是游山玩水,听听轶闻为好,何苦为了我一个人还留在这里。
第二日,万岁爷趣说这儿也没什么繁忙的政事,差四爷和十三爷出个主意,解解闷为好。胤祥赶到我屋前,向我取了跳棋和飞行棋,径直送了过去。没过一会儿,就让我也陪着去解闷。
皇帝寝宫,人不多,三个阿哥都在,梁公公和馨然也在,进进出出小太监端着什么来了,又端着什么走了。清幽别致的雅阁,隔离了所有的湿冷。阿玛还是将一切事宜安置地极为妥当,要是我,真无法做得如此高雅得体。闻着香,就知道是老谙达调制的,他本人素爱吃橘子,想尽了办法将橘子皮里的香气给提了出来。后来,我建议他不要只拿橘子开心,便帮忙把所有的有香气的水果给折腾了遍,才得到了现在的梨花儿香料。
“你还不过来。”在香味中,看着壁上梅兰竹菊的诗词,有些发呆,一下子忘却了。
万岁爷问话儿,说这江宁并未有此种下棋方式,我是从何而知。我哪知道从何而来,于是吐不出一个字。抬头时,四位爷奇怪的眼神,让我更加无法心安。要是太子爷他,还说我会弹钢琴,那我岂不是更没办法解释了:“奴才只是有些小聪明,做梦的时候,有了灵感。”
“哦。只记得当年那小孩子能歌善舞,会吹笛,没想到,‘小聪明’也不少。”康熙他光是看棋盘上的跳珠子,又问道,“不过这小聪明怎么让你想了如此不同的两种棋盘。”
我似懂非懂,继续听胤祥接上,细说来:“这丫头本就思路奇特,自个儿还不知。”
“真是。”太子爷放下棋子,也缓缓说着,就怕他说弹琴的事儿,“这跳棋还讲究布局和路线,颇有谋划之意,能练人心智。但是那掷骰子的,什么飞行棋,多讲运气,过了一盘不见着有意思,不过就是棋盘精致了些。”此番话语之间,他鬼魅地朝我的方向笑了一下,收回眼光瞄过万岁爷,又继续观察别人的棋路。
“太子爷说的极是。”我只敢站在四爷和十三爷的这一侧伺候,陪着他们。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弄一副POKER,比起棋子,不仅能聚众赌博还能自娱自乐呢。个人最爱豪斯游戏,从眼神里面打量每一个人的心思,极有趣味。
在进夜餐前,万岁爷又想着去街上走走,众人都慌张,怕一个不小心出什么事儿。不过都被万岁爷一一打发了回去,各自也就准备着出门。
我陪着取了茶水出来的馨然,看她脸上有着诡异的笑意,便问了原因,她倒只说:“这众人可不都想歇息。不必在江宁继续考虑军国大事,谁不想出去散心。那百般阻挠,不过都是做戏罢了,还做得让人真假不分了。”她说完,我也一同笑了起来。刚才不过我们两个宫女不敢说话,因为没资格说。其它人可都是做足了戏码,演了一出,我还正纳闷胤祥为何还有如此顾虑,那小子演戏可是影帝级的!
同行的人很多,不过都分拨走开了。皇上身边留下的是贴身护卫的侍卫,还有太子爷和梁公公在身旁。剩下的人都也分两拨,有我们这第二波的四爷十三爷,还有其余零碎这散在四周的人。皇帝出行,真是大费周章。不过见着他,能让馨然姐姐也跟出来,看来还是蛮喜欢这个宫女姐姐的。
离皇帝和太子爷较远,我大模大样地介绍起我所知道的店铺,吃的喝的大多能说出来,可是遇到一两个没进去过的,还有几年内新开业的就不太懂了,随便提了两句。
胤祥却特别喜欢在我说不出话儿的时候打趣我,硬说我是个只懂吃喝玩乐的人,平时里连个绣花都不会,原是这般惯养出来的。我假装恼了一下,又觉着自己这动作还真像那府里的妹妹,没忍住笑了出来。
“你这丫头,损你还笑,真不害臊。”
他不解地提了一句,我不怨反笑,弄得四爷也摸不着头脑,偏是馨然,陪着我笑了出来:“她是想起了别的,哪是为了你的话儿。”
我停下了笑,看着馨然姐脸上的笑靥,霎时觉得亲热。她的笑很自信,很平和,全没有宫里二十岁宫女们常有的鄙夷和审视:“还是姐姐懂我。”
见她张望了前方,老爷子进了一户酒家查看,我们也停在了另一侧。我拉着她进了一家果品店,和她尝试着店里的格式花样点心。
见着门口的人都没有走动,两位爷倒是坐在一旁,有人送上了茶点。
“这大红袍,用错了水。”
“什么?”
馨然姐不过是翻弄着她喜爱的一切,还能闻出这茶水的香味,连水都能判断出来不成。待我问了两字,她又审了玉蔻糕一眼,慢悠悠笑谈起来:“没什么,百姓家大多是不注重这些了,我不过做习惯了。”
“这就是职业病吧。”
略微不懂,终是看了我一眼,又撇了撇嘴角,不再提那茶的事情。
“少爷!”门外侍卫慌张地冲了进来,我和馨然姐都不敢出声,转过身看那侍卫神色神态,显然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了。
“你们几个在这里,不许出去。”
四贝勒一声令下,胤祥陪着我们留在了茶果店内,带着贴身的人冲了出去。我们只见着店外百姓的慌乱无神,还有些冲了进来,搅得掌柜手忙脚乱。他又见我眼熟,看我们几位穿着必然是不好惹的,领着我们,要进内堂去,不让别的老百姓给搅散了。步履艰难中,我回头张望,猛地望到一张相识的脸,全没了进屋的打算。
“缃琕!!”胤祥力气颇大地拉住我的下臂,不让我出去,“四哥说不行,就肯定不行!”
那样的坚定的眼神,和不容置疑的声音,依旧挡不住我。门外那个傻瓜,我可不能不管!
“你放心。”用另一手尽全力地掰开他的手指,接着别人往内挤的势头,硬是冲了出去,直到冲到店门口,大街上,才觉着是看见了那武侠小说剧中能看见的场面。那些个蒙面人倒不是身着黑色的,不过是衣着褴褛,围着一块破布,尽力地朝万岁爷刚出来的方向杀去。万岁爷下江南的消息,虽然没有封住,但是行踪也不定,如何得知是何时到了江宁,是否会到江宁。果然,心里更加确认,那个人就是张大宝。当年他随口胡诌了一个名字,是断不能蒙我的。
万岁爷身边那几个人,虽然身手一流,在我看来脑子却不好使。打架,还问别人从何而来,能告诉你那还蒙面!一边出招,一边盘问,就像是三流港剧里面一边追犯人,一边说“不许跑”,就怕犯人不知道你紧逼着追,好让人给你定位呢!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要是不点上街灯,瞎打瞎,说不准还打伤自己人呢。
不能想那么多,贴着街边,一路小跑。好在是女人,不会被认为是什么武林高手,根本没有人来找我的茬。绕着圈,冲到了茶庄内,四爷倒是在那群人的护送下已经赶到。只不过,这茶庄内的场面比外面更为凄惨。如果再多几个行刺得人,说不定万岁爷,得自己亲自上场了。
“你来做什么!”太子站在离我最近的地方,难以置信看我。我见他贴着门框,看着梁公公全身无力地靠在另一个墙角,原来是用了下三流的手段,让皇上喝下了那茶。可惜了碧螺春,毁在了仇恨者的手里。
“做……奴才罢了。”此时的我离那最混乱的打斗较远,可是那些侍卫,我管不了什么刀光剑影,一心往前冲。倒不是真担心万岁爷的性命,只是恨那傻宝,行刺也不打听清楚这里到底有多少人马,用不了多久所有的护卫者都会出现,即使刺杀成功,他们也必将损失惨重,决不会有性命回去!
离康熙最接近的侍卫,不仅要防着刺客,竟然还不准我过去,我急得忙跺脚,抓住什么就使劲地咬了几口。惹得其中一个叫的极其惨烈。康熙看我的眼神有疑问,有惊讶,甚至慌张地向后退了几步。离他几步外,我及时转身,张开两臂挡着,喊出来:“大人再坚持一下,军队马上就到!”
听到此话,一个身强力壮,赤着双臂的蒙面大汉,完全顾不得旁人在他身上拳打脚踢,朝我,精确地是朝我身后,刺过去。我赌了,颤颤地见剑尖首先朝我刺了过来,不过我再也看不见眼前的混乱,只见楼道间,救护床上身着演出服的女生被赶忙送往电梯间,再用力一睁眼,恍惚着见到了雪白的天花板,和人头在四周围绕和惊喜,便又昏昏沉沉闭上眼去。
“走!”那我绝对不可能忘记的声音,打乱我脑海所有的画面。他握着剑身,指关节间的血水沿着剑刃缓流出来,眼神里带满了怨恨,狠得将那人一拖就飞身离开。
直到看不见他们的身影,我的觉着喉间的湿润往下慢悠悠地淌着。全身一松,双脚一软,往下一坐,说不出一句话来。接踵而来的探问和打听,全关在了耳膜外。心里空落落地,没有任何想法。只是呆呆地捂着脖子,不再说话。
被下令,从自己的房间搬去行宫,没几日又要上路。
四爷让胤祥每隔一段时间来问我,胤祥也就装模作样地问了我几次,见我不答,也不恼,就同四爷说,没什么好问的。
“你饶了我吧,每日都问一遍,不烦吗?”
因为太子偶感不适,队伍在德州停顿,于山东折返,弄得我晕头转向。还没安下心来,又要四爷和十三爷继续进行,包裹被打开了又合上了,自己的事儿也都做得迷迷糊糊,更不想提起有关张家人的事情。
“我不急,你若想说了,也是同四哥去谈,与我何干。”玩弄着手里的茶杯,眼神又是随意,又是在意。被他看穿了我日里的没事找事避事,心烦意乱没大没小地也坐了下来。不喜欢他们常喝的绿茶,对我来说也只有铁观音和雨花茶适合我,于是喝了口小苦丁,又不想喝了。
“你就同四爷说,我所知道的,没有实质作用。那些人中有我认识的,但并不相熟。那人当日用的便是化名,我也没有打探过。你让他沿着别的线索找吧。”
起身,将唯一捧出的香炉点上沉香,希望心情能够沉静下来。
“朱三太子案你可了解。”
这下子我可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猪三太子?这是哪来的太子?”
“噗。”他一口茶吞下去,冲上了鼻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转过头悄悄解决了,“看来你所知道的还是的没用。这事儿以后和你细说便是。”
“十三阿哥。”门外,一个中年的太监前来催人,“皇上那儿请您过去一趟。”
胤祥面朝我无奈地吐口气儿,起身便走了。
夜里才知道,皇上是差他两日后去泰山祭天,心里本觉着不是多大事儿,但是其它宫人都对此感到特别兴奋。询问才懂,祭泰山在历代帝王眼里是无比神圣的事儿,甚至有帝王在此封禅,此次四贝勒随行,皇上还是让胤祥去做此事,或是有特殊含义。大家议论着,我只觉得,他应该只是比较受康熙喜欢罢了。
在胤祥出发去的当日,我就被四爷唤到了他的书房。他毕恭毕敬地让我坐下,我心里觉着万分激动,好在他也差退了所有伺候的人。
“依十三弟所言,你不知任何线索。若你所知当真没什么,坦白点说了,不好吗?”
我不懂这四阿哥的意思,只是真没什么好说的:“四阿哥多虑了。”
搁下笔,他又捧起另外一部折子阅览,口中继续着:“皇上回宫会下旨赐婚,已差人知会了你阿玛,也遣人回宫准备了。”
“啊?这么快?”心想这不对又继续问道,“为什么要在这回宫路上决定,有那么急吗?”
摊开折子,一脸冷静,有着难言,照样边摇头边说道:“你以为是十四弟?”
一句话,整个人懵懂了:“那?”
“先回去吧,未来的十三弟媳。”
“哈?”
“至于十四弟那里,封完颜氏为嫡福晋,也算是了却了额娘心头的事了。”
“四阿哥……”
“圣上旨意,不可违抗!”这八字,他一顿一顿,狠狠地向我砸来。是怕我会当着皇上的面不愿意接受,而违抗圣旨吗?我还没有到不顾家人,不顾身份,不顾名节,硬是抗旨的地步。可是纵然不敢,可心里的不服气不理解还是只增不减。
“为什么?”
“听我一句,不要问为什么。知道为什么,只怕你会更烦。”
“四阿哥!”
“回去。”很快,门外的心腹太监就进门来,催着我不要再拖拖拉拉,一路上还和我说四阿哥有多少事情要处理,许多太子平日里批阅的文件都由他在负责,空闲不多。
让我嫁给胤祥?难不成当时胤祥的请求根本没有收回,还是德妃娘娘那里从来没有过动静,或者是爹爹的意思,什么原因我和胤祯的事儿竟然……不对,这康熙帝不该如此消息不通的,我平日里虽然不是光明正大,也没有和胤祯遮遮掩掩。该不是因为我不说张大宝的事儿,用这个惩罚我,那也没用啊,根本不是惩罚啊。
心急,心乱,恨没有途径同胤祯联络,只好等着胤祥过两日回来,仔细问问。
不知道,宫里的胤祯是不是已经知道皇上的旨意,我要怎么说,他会有什么反应。枕着瓷枕,心烦意乱地翻来翻去,秋日的燥热如若又一次侵袭而来。听打更的,像是子时过了很久才慢悠悠地睡过去,早早醒来,双眼红肿,眼眶泛黑,一脸悲凉状。
“琕姑娘,这是四爷送来的药膏,说是褪伤疤的灵药。”
我拾起一小盘药膏,闻着清凉,却没有心思去处理脖子上的疤痕,反正穿得衣服厚而且盖的范围广,脖子上的一横看都看不见。倒是受伤的伤疤已经变淡了,可是依旧能从细长的新肉上看到痕迹,于是这药膏依旧起了作用。
那日,胤祥刚回来,复命后想要先睡一觉,只好让他一个人安静地躺着,直至第二日天明。天一亮,他就去了,还没等我赶来同他说道。
回时,一脸什么都知道的状态,只好问他:“你该不是对我愧疚于心吧。”
他眼一直,随后又自嘲道:“还斟酌如何同你说,你偏是自个儿知道了。”
“我不想嫁给你。”
胤祥伸了个懒腰坐下,不自在地回答:“你以为我想娶你啊。”
相视一笑,不自觉地同时苦笑出声,待到他冷静下来,又同我缓缓说着:“有什么心愿吗?当做补偿也好。”
“我想……”还没说出来,先摇摇头拒绝了,“算了,这世事难料,还是没有心愿地好。今儿的功课,我还没做,你也是吧。”
“嗯。”
“对了,十三爷。虽然礼物不怎么样,但是还是想同你说,生辰快乐。”我将自己绘制了多日的扑克牌模样,放在他面前,“可以照着这个制作一份纸牌吗?我有好多有趣的玩法。”
我见这儿的人不用阿拉伯数字,倒是有普遍使用的筹码数字,也就将黑桃、红心、草花、方块上的数字给改了,另外称J、Q、K为臣、后、皇,还有两张Joker,就改成了日、月。
起初他看着惊喜,又问了我几种玩法,我和他说了多人一起上的斗地主,还有自个儿也成的一些闲情逸致的玩儿。倒是让他越听越喜欢,他吩咐着人送来笔墨,又涂涂改改将日、月给改成了天、地,想想又不对,再改为了乾、坤。
随后他说着,这日月两字,有隐射明朝之意,而天地又意指天地会,以后别再谈起,改日同我说说君民间的事儿,反正来日方长。
“缃琕,以后缃琪入宫我会托德妃娘娘帮忙,让她到了年纪就出宫去。你放心。”
停下倒水的动作,没想到他见着了我如今唯一的念想。我自个儿的事情算是定了,皇上又对曹家眷顾有加,唯一不放心的是这个一到年纪就得入宫的妹妹。
“谢谢。”
至于胤祯那边,要到宫里才能见着了,可是见着了又如何。又不是我不信守承诺,也不是他负了谁的问题。
“一回去,皇阿玛让你先住到四哥家中,待到一切事宜妥当,再让你还有你双亲找个出嫁的出处才回宫。所以十四弟那儿我会同她说。”
如是说,我就是在嫁给胤祥前,是一面儿都见不着了,这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皇上南巡的进度很快,即使赏风赏月,却不敢懈怠了国家大事。做完一切该做的,也就快马加鞭地回北京城去了。
“姑娘,你住这厢可好。”在四福晋乌拉那拉氏的指引下,第一次于四贝勒府中放开了走着,而这厢房虽然布置简单却也都齐全。
“一切让四福晋费心了,这很好。”
一直听闻乌拉那拉氏是个清淡的女子,温和恭敬,估计是受了四爷的影响,房内没有什么珠宝玉石,更多的是写字画。猛地发现还有四爷临摹的书帖装饰着,那字的模样,让我多有羡慕:“四爷素来喜欢练字。”
“嗯。皇上也对四爷的字感叹不已。此次出巡还召了所有随行大臣,一同欣赏四爷同十三爷的字画,想来……”
我刚要回头,却发现四福晋微微低头含着笑,才知道现在自己称赞十三阿哥有着不同的意思,心里又好笑又好气,也就不说了。
“妹妹在这若住得好,以后多来这儿小坐便是。我同四爷在这府里住了不久,人丁稀少,希望多有人来陪伴。”
“好。得空了我就来。”
送走四福晋,自个儿躲进被子里补觉,可是翻来翻去,依旧是睡不着。
日里,四爷多不在家,四福晋抽着空同我来聊天,听我讲江南的事儿,又同我说到她常年住在闺内,只是稍稍识字读书,也想有了机会能去江南走一遭。
“江南好,风景旧曾谙。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这白居易口中的江南让她心生向往,不过已嫁做皇家儿媳,没有准许,怕是没有机会去看了。
没过三天,胤祥就让四爷带回了扑克牌,而且听了我的意见,做了好几副。四福晋打过麻将,没见过扑克牌,又是喜又是惊。家里若无人拜访,而四爷又处理事务晚归,她就会请我过到她的住处再选几个聪明伶俐的丫头陪着玩儿。一时间,全府上下的人都多多少少懂了其中四人玩法的牌局。不过我同四福晋说了,不准下人私自玩牌,否则指不准有赌博之事。有时候自己一个人无聊了,也拿起几幅开始玩蜘蛛纸牌。
四福晋,问我想做什么别的事儿,我就托她让府里的厨师带我做桂花儿糕,又拜托四爷交到德妃娘娘那里,就说是我做的。让十三爷、十四爷都能尝一些。
胤祥终于得空来看我,我也就把所有准备好的东西,放在了一个瓷罐里头,让他帮我找一处地儿埋了。里面东西不多,一些纸条、一封信、一块石头,还有一个玉扳指罢了。我顺便放了一根檀木条进去,用浆糊将罐子围了起来。他思索了下,说四爷府邸里也算安全,带到宫里去埋着不如还是埋这儿。我听他的话儿,找了屋后的一株半大的桂花树,挖了个深坑,小心翼翼地将东西放了进去。
没待我问,他说胤祯他并没有什么事儿,宫里还是一片安逸。我的心能多平静,就有多平静了。毕竟,很多事儿多想无益,让胤祥陪着我看了几首乐谱,对工尺谱的写法有所了解。他走时,还提到,小水依旧在德妃娘娘那儿照顾着,吃得动。
很快家里二老就来了,带着喜气洋洋的表情,接了我去军营附近的住所,我去的时候已经被装扮地红红火火,没有几步就能看见双喜绣花儿,亮轿子摆在院内格外刺眼。心里越发不安,差着小厮打听了现今颖慧的住处,送了封书过去。
把我给指给十三阿哥,多多少少有些缘由;可是把颖慧指给十四,还要再同一天进行婚嫁,康熙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不想看着府里的东西,让丫头陪着去军营内看人骑马,坐在荒石上看着阳光射向军帐后的影子,直到影子变得细细长长,总会又人催我回去。今儿个,丫头又来催我:“小姐,回去吧。明儿要早起进宫了。”
“让我再坐一会儿吧,回去也睡不着。”
小丫头只好说天黑前得启回府,又放着我坐在那里看跑着的马儿。天边已经又几颗星星爬上,我的眼睛模糊不清,憋不住地把头埋在了大腿上。
这辈子,第一次讨厌自己会活得如此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