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1、二十曲:苏茉儿 ...
-
迷迷糊糊间被叫醒,一边梳洗,一边额娘在那头唠叨,随后她又掉了几滴眼泪。我只觉着她说得也很感伤,发自肺腑,我就自然而言也红了眼眶。才刚哭,又有人劝诱着说今儿个大好日子,多笑笑才是。
不一会儿,脸上红彤彤的喜庆装扮就添上了,额娘又开始提点着说能做不能做的事儿,多是开开心心地指望着我给皇家添个子孙,而且要打理好家里的事儿,她说得开心,我一想到侧福晋、庶福晋还有妾和滕妾的区别,三魂七魄被搅得七晕八素地。一会儿嫡福晋的服装一层又一层,本来睡得就不足,服侍的人绕着转,更是想睡了。
天亮后,大堂那里响起众人的祝贺,鞭炮也噼里啪啦地哄闹起来。一小簇人拥着,我盖上喜帕,被扶到大厅。只听见说是胤祥在那里向我阿玛额娘行礼,迷糊中记起这礼节本身是叩头的,只是身份的原因就以行礼代替。转身后,一路都有人提醒着我门槛在哪里。喜帕很长,垂过了面前,我真是一点儿东西也看不见,出门时还得用背的上了花轿。
以为坐在轿子里有多舒服,此时是坐着舒服,耳朵难受,唢呐的声音一路不断,配着过重的鼓声,慢慢悠悠地朝前抬去。恍惚之中,像是听到了另外一队敲打喧天的迎亲队伍,手里的苹果被指甲印了一个弧形月牙,肚子开始叫,抹着蜜的双唇也开始发干。加重的乐声无奈折磨着身心,只得把苹果置于一旁,捂住了耳朵,减轻嘈杂。
一时,轿子突然被抬升,我就放开了双手感受着方向,按住两边的轿子内墙,怕有什么情况。而后轿子又突然下降,心头慌了一下,只觉着轿子还在平稳前行。“砰!”轿子落地,想着是到了,就忙着打点好一切,等人来踢轿门。
谁知嗖嗖几声,噼里啪啦地几个东西插在门口,众人一声欢呼,喜娘大呼着让我出来。才刚出交口,手里被塞了一个红绸扎口的花瓶,听她说着是什么五谷杂粮宝瓶,小心翼翼地来到门前,跨过马鞍,终于是到新床上坐着了。
喜帕被揭开的那瞬间,还有点不适应的,红色的视线看什么都有些变了味。微微抬头,便看到胤祥的模样,一身比往常吉服更为夸张的服装,恰好和我身上的颜色配在一起,两侧有一排宫女,一排太监,手里端的东西各式各样,喜床上花生红枣零零散散。
喜娘让胤祥坐我左边,又把他的右衣襟同我左衣襟压在一块,糊里糊涂让我同他喝了交杯酒。心想着有面食吃了,结果半身不熟的面团子让我咽了好一阵子,吞吞吐吐硬是下了肚子。然后胤祥就出去了。我一个人继续坐在新房里,饿肚子。
午时过了很久,说是良辰才到,让我前去行礼,拜天地、祖先父母长辈,还有夫妻之间的对拜,一个都没落下,又被送了回去。走路时,饿得快没有脚力了,差点摔了个狗吃屎,还在让一旁的宫女机灵。
天黑后,胤祥才独自回来,打发了一大帮随行的人,还有屋子里伺候的人,又让宫女把所有吃的都留下。
“呼。”一坐到床上,他就仰天躺了下去,“不知道的人,看着你的表情,以为你办丧事呢!”
我自知满脸愁容,面无笑意,不过大多是因为饿着了,就像第一次碰见他们那天,被饿得天昏地旋,“谢谢你让人把吃的留下来了。”
用最后的力气扛着身子,倚在桌边开始啃东西:“你吃过没?要不要吃一点儿。”
“不要!”他继续躺着,举了一个手同我摆摆,“吃完就躺下吧,明儿还有事呢。”
我继续我的吃喝大业,慢悠悠地填饱肚子,平日里怕粘牙的糕点,不过这一会儿见啥都亲近,配上温热的菊花茶,打了一个饱嗝。他呼地起身,转到屏风后脱下喜服,穿上了宝蓝色的睡衣,我看着他的动作,心里有些疙瘩,真希望这一餐永远都吃不完就好了。晃晃脑袋,也只好缩手缩脚地把自己的外衣脱了,穿上早就准备好的寝服,胤祥好奇地看我一眼,带着厚厚的眼袋挪到床前:“你睡里面吧。”
我点点头,爬上床,掀开被子,一块被放平了的白色帕子,撩起最尴尬的气氛。我跪坐在那里,也不敢看他,也不敢贸贸然缩到被窝里。感觉到他严肃着眼朝我俯下身来,睁大眼睛愣在那里。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只觉这他的脸就快贴上来了,我无心挣扎,悠悠地闭上眼睛。脸上的气息忽然变得急促,睁眼一看,发觉他一直在笑我,笑得我心慌意乱。
见他一下丢了那帕子,掀起被子把我埋在里面,直直的躺在了外侧:“我可没力气。”
我羞红了脸儿,毫不留情地给他肚子一锤,抢过被子背着他躺下去。
“天哪,你不仅谋杀亲夫,还想冻死本大爷。”
“去!”我踢了一坨被子给他,“让你取笑我。”
他把被子紧紧裹上,把右手圈在我腰间,将胸口缓缓贴在我身后,并不贴近:“我真的累了。”
我不再气他,自己的脑袋里也是浓浓睡意,沉沉睡去。
待第二天起床时,胤祥准备好了染血的白帕子,又命人进来服侍。穿上嫡福晋的服饰后,又同我一一说着他的和我的随行的人。贴身于他身边的荣公公年龄比他大一些,长陪着他四处走,在自家院子里的綦公公年龄就大了一些,若有什么事儿不懂的,可以问她。房内贴身伺候我的有两个宫女,密玉,岫玉,都是汉人出身。据说侧福晋瓜尔佳氏那儿也只有一个贴身的侍女,想来还算符合规矩的。
我听得一愣一愣,还没见太阳高挂就吃了早点,向皇上、太后那里行礼,恰都没有看见十四阿哥和十四福晋。将我送回自个儿的院落,胤祥嘱咐说以后得让我一个人到处走了,多多出去走走也是不错的,他在东北角的小院子里面留了块空地,说是我的地盘,我到那一看就是一个喝茶聊天的小院子罢了。因他已经十六了,所以日里不再去上书房,而是开始同康熙一同商讨朝政之事。
他没走多久,侧福晋也来向我敬茶,叫我姐姐。可是她明明先来,我这个后到还小了几岁还要被称作姐姐,怪不好意思,让她以后不需要给我敬茶什么了,反正我也不喜欢喝茶。瓜尔佳氏的名字我这才知道,也就改口叫她尔英,闲聊几句,就听人说德妃娘娘那里让人来请了我过去。到那里,才觉着场面十分尴尬,多少日子没见,我就以这样一个身份出现在他们面前,寝宫内,胤祯同颖慧都在。
与我思量的一样,他见我也来,眼中不免惊奇,随后目光黯淡下去,不再多看我,只是回过头同德妃又讲了起来。颖慧面朝着他俩,低头垂眉忘我。
“你这丫头,也终于回宫了。”德妃笑着让我坐到她一旁,我觉着不妥,不过还是轻轻坐下。他坐在德妃另一侧,害得我同他有许多眼神交汇的时机。
“劳烦娘娘惦记,缃琕哪好意思。今儿也托人呈上家里人特地留的布匹,望娘娘喜欢。”
“哟。”她赶紧地放开了胤祯的手,让田嬷嬷给拿来,仔细地审视一番,说是等十三十四有了后,立刻坐上几套子孙的服饰。她略有意味看着我同颖慧,我就假装笑笑,笑着看见了胤祯的面无表情,也就笑不下去了。随后,把眼光放在桌上的几幅玉镯子上,德妃见了,说是胤祯同颖慧一起送的。
唠叨完一切,她也说送了两份薄礼给我们,还说那小水下次就派人给我送还回去,不必我自己拿过去,就将我们都打发走了。
同他俩一起出门,走到宫门口,连回自个儿地盘的都要一路同行。
那段时间就像是过不完一样,明知道走回去就结束了,乱七八糟的想法还是使劲地在脑袋里蹦跶,有的说要让我主动开口化解尴尬,有的说开口有什么用,还不是闲话家常没句正经的,正当我思索半天的时候,一个声音即时救我出苦海:“十四弟。”
一路上,同胤祥还有十二阿哥胤裪正好照面,我微微一顿就迎上前去,配合着胤祥走到他一侧,安心下来,终于不需要自己找个机会说话了。
“我同十二哥,想去苏麻喇姑那里走一趟,先来这里寻缃琕一起去。既然碰上了,不如一同去给她老人家请个安?”
我紧紧拽住他袖子,觉着他不是给我找麻烦事儿!嘟着嘴抬头看他,又对上了十二阿哥的眼神,才觉着自己的行为不太好,无奈低下头去。
“不必了。”胤祯淡淡地回着,我才转过去看他的眼神。他一直看我,直到对上了我的眼神,才缓缓转到十二阿哥和胤祥身上,“今儿个我同颖慧已经走了太多地方,正要去宜妃娘娘那儿,有机会再去十二哥那儿请安吧。”
“也对。”胤祥袖子下的手反抓住我的手腕,轻柔地说道,“你陪我去。”
我一怔,眨巴眨巴眼睛,又想起他是个影帝,迎合着“嗯”了一声,还娇羞地带上一抹笑容,同他们说道:“下次有机会,我想单独同十四弟……妹聊聊。”
才说完,胤祯同颖慧的脸上挂上了明显的尴尬,特别是胤祯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心里一笑,你倒好,之前也不见你闹出过什么事情来,现在我必须叫你十四弟了,你倒是恼我。
不过,说完这一话,我自己心里也万分紧张,总之这婚事一成,一大堆比我大的人被我称作弟弟妹妹,真真奇特。颖慧也强迫着带上笑容:“好。”
于是,门前分道扬镳,我陪着胤祥还有十二阿哥去了中宫殿,给苏麻喇姑请安。我一直有耳闻这个“多朝元老”级别的宫女,之前服侍太后时有幸见过两回,不过都是匆匆一瞥。只知她的相貌,她的年龄,不知此人品行如何,是否有传说中那般神奇。
这中宫殿的布置十分简单,人才刚到,十二阿哥就说:“其实,姑姑她想见你很久了。”
看他那满脸诚恳,我心中难解:“我?为什么?”
胤祥捏了捏我的手指,同我解释:“你不是托我做了一副纸牌吗?我送了一副给十二哥,让苏麻喇姑给见着了。说是一定要带你去瞧瞧她。”
心里一想,难不成这苏麻喇姑是个牌鬼?找我来是给她找乐子的?
“是吗?我哪敢……”
“好了好了。十二哥面前,众人背后,别那么多礼数了。你不了解十二哥,他可知道你很多事。还在这里装大家小姐。”
“知道什么?”我把目光从胤祥面前移到十二阿哥脸上,只见他嗤笑地晃脑袋。
一个宫女来催人,原来是听说我们都来了被苏麻喇姑打发出来快请进的。我就没问下去,想去见见这个……哎呀呀,我就要见到传说中的苏茉儿了。
“缃琕见过苏麻喇姑。”苏麻喇姑一脸慵懒,刚从睡塌上起身,说是读了一早上的经,年纪大了容易累了。
“来。你过来。”她看不太清楚我的样貌,偶尔也听不清楚我们说的话,让我上前几步同她聊,好让她仔细看仔细听。
“缃琕听十二阿哥说,妈妈想见缃琕,我哪好意思呢?不知妈妈找缃琕来,所谓何事。”配合着她的身体将她缓缓扶起来,靠在坐塌上,看了一眼同样充满好奇的十二十三,听她说来:“没什么。听说你有做什么跳棋,飞行棋,还有扑克牌,想问问是谁教你的。”
谁教我的?呵呵,天生就会可不可以呢。
“呃……”我向她笑一笑,“就是自己闲着无聊就发明的。”
苏麻喇姑脸上也是一笑,对着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说:“女人家讲话,你们就别听了,先下去。”
他俩作罢,只好请了安就退下去了。我不知苏麻喇姑何意,不过由于“传说”,对她印象颇好,也悄悄地说了:“其实,这些东西是缃琕做梦的时候想到的。凭我的智商,可没办法想出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
我将茶杯递给苏麻喇姑,她“哦”了一声,吞了口茶,将茶杯放在手里暖着,若有所思地继续问我:“皇帝说你十岁前的记忆都没了,是因为摔伤?”
“嗯。”这问题能问的人已经问了不下十遍了,没想到到现在还有人问,“缃琕自个儿上房顶,摔下来,就把脑袋摔着了。”
等我说完,她良久没有说话,两次抬起目光看了看我,轻叹了一口:“都八十年了。”
什么事情八十年了,苏麻喇姑的话儿不是我能理解的,不过估量着她近九十的年龄,大着胆子问了一声:“八十年前发生过什么事儿吗?”
听我一问,她看着墙上挂着的一根破旧马鞭,黯淡了眼神:“可能是凑巧吧。小时候我也从马上摔了下来,什么都忘了。”
心里一怔,继续听她说:“可是,我明明觉得自己还是记着的,可是却又不觉着是自己的记忆了。梦里总能梦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事情,直到先帝出生的时候才大吃一惊。”
梦到奇奇怪怪的事情,我也总是梦到奇奇怪怪的事情,难不成她同我的情况是一致的:“先帝出生,怎么了?”
“没怎么。”边说边摇头,淡淡提到:“只是他一出生我就知道他一定是后来的皇帝。而现在的皇上也肯定是皇位继承人罢了。”
天哪,这还算没什么,这能力可不是人人都有的:“妈妈果真能预测未来。”
“不是预测,是本就知道。”她把茶杯放到茶几上,示意让我走到书桌前,“你觉着将来的皇帝是谁?”
我眼睛一睁,呆在那里:“什么?”
“你先去那里写下来,写个数字便可。让我猜猜你写的是谁。”
我慌手慌脚,走到案前,想来这些东西早就是她准备好的。一边思考一边开始磨墨,这苏麻喇姑的话儿意欲为何?提起笔,不敢下。又直视着苏麻喇姑眼底的那份清闲和希冀,脑海里各种不明不白,我该写谁?按道理说,按情况说,定是太子无疑。可是如同梦中所得,梦中所想,答案又呼之欲出。
我该怎么赌一把才行。
她低头,吹着杯里的茶叶,又提醒着我:“不过是一个数字,你猜便是。不会有人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
要不还是写太子吧,我还是挺担心别人说我包藏祸心的。
正要提笔,又听苏麻喇姑说:“等一下。”她思量半晌,续上:“不写数字,写封号。”
我这下真是没办法了。皇帝封号,是正常人都是猜不出来的。我乱写不成?看来这苏麻喇姑是非要知道我心里的想法了。见旁边有烛台点着,就匆匆写上两字。
“妈妈请猜?”落笔直立,等她一字一字说来:“雍……正……”
双脚一软,扶着桌案有些不明所以。何以她能知道我心中所想,这周围有什么反射的镜子不成?我抬头看了看,硬是想找出为何她能知道我纸上所写:“不用找了。我还知道,是皇四子。拿起纸来,让我看看你的答案。”
我无奈,将正面朝向她,把纸边凑到烛火上,点起火光。只见,苏麻喇姑眼里的没落多于惊讶,我询问到:“妈妈可知为何我也有着能力。缃琕不明白,忘妈妈指点一二。”
她摆摆手,让我陪到身旁。我轻手轻脚靠过去,看着这个老人脸上的岁月沧桑和寥落孤寂,心里更为着急。这苏麻喇姑的身体虽然一直很健康,毕竟是到了九旬高龄,此时不问清楚,我怕我将来没有机会。
“没什么原因。”她的手抚上我的侧脸,“就是上天开了个玩笑,把你从另一个世界请来陪我了。”
她如此一说,每个字都充满了激动,嘴唇微微发颤,眼中似乎还带着泪光,不由得我也湿了眼角:“你可要多多来这里。姐姐走后,或许你是唯一一个能懂我说话的人了。”
“妈妈。”我将手附在她的手上,开口唤道。
“呵呵。你可知这妈妈还有另一层意思?”她嘴上的颤抖配合着音色更是触动了我的心弦。我当然知道妈妈的意思,在那里,不说额娘,不说娘亲,只用妈妈来呼唤自己的亲生母亲,因为人幼时一开口发的第一个音就是MA,所以妈妈是对至亲的深深呼唤。苏麻喇姑的一生,把青春和岁月都奉献给了大清,终是没有自己的骨肉至亲。
“缃琕知道,缃琕以后会多来看妈妈,把妈妈当自己的母亲看待。”
“好好。”她拾起帕子把眼角的泪给抹了,“还要多给我说说你梦到了什么,让我知道些新鲜的事儿,多做几个玩意儿让我解解闷。”
“是。”
“这是怎么回事?怎么都哭起来了。”十二十三见时间也不短了,就进来瞧我们,只见着娘俩互相抹着眼泪,哭的怪伤心的。
“没事儿。你们怎么就进来了。”苏麻喇姑换回平时模样,开口问了问。
“哈。”见胤祥不做回答,倒是十二阿哥先开口了,“十三弟那里传来消息,今儿个瓜尔佳氏见过这十三弟妹后一直呕吐不止,连饭也吃不下。让太医院的人看了下,说是有喜了。这不都赶着回去嘛!”
“真的。”我大呼一声,大大咧咧地跳了下来,看着胤祥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的表情,咧嘴笑起来,“那我们得赶快回去,给妹妹拾掇拾掇。”
“哦。嗯。”胤祥眨巴眨巴眼回应了一下,就从苏麻喇姑这边带我离开了。
一路上,我除了同他说我与妈妈如何亲近,又说着瓜尔佳氏也终于让胤祥有了子嗣,应该好好庆祝一番才是。
他白我一眼:“怎么人家有喜,倒像是你要生了似的。”
进门后,我踢他一脚:“怎么说话的。你以为我该吃个醋,伤心流泪,郁郁寡欢不成。新生命的到来,应该是充满祝福和喜悦的。嗯嗯!”说完有敲他两拳。
“好好好,别折腾我了。”他拉住我,不让一屋子的奴才看笑话儿。
我朝密玉、岫玉还有綦公公笑了笑,吐吐舌头,又规矩起来。密玉是个特别不能藏心事的人,马上就被我逗笑了。
见我俩回来,尔英忙上来行礼,却被我止住:“你有喜了,以后见着我俩就别行礼了。对吧?”回头看胤祥的表情,他点头笑笑。
“缃琕说的是。我已经让荣公公托人去禀告皇阿玛了,你日里自己照顾好自己。”
尔英脸上轻松一笑,催着我们一起吃饭,一桌子就聊了起来。我啰嗦了好多事儿。受公主事情的影响,我可不敢再用香了,就吩咐了岫玉把我平日里有浓郁香味的东西都收拾起来。此外,把我前儿个来带的布匹都取出,送到宫中裁缝那里,替侧福晋做一些孕妇穿着的衣服,再要一些保暖的服饰,把我的其中一部分都提出来给她。尔英惶恐地想要拒绝,我也不给她这个机会,就说自己喜欢素雅一点儿的装扮,那些色彩丰富的不适合我。她是孕妇了,要保持心情愉悦,我就念念叨叨地让胤祥每天都得看望,向皇上多请旨回来看看。
最后,说着尔英都不敢再吃饭,胤祥还老瞪我:“你再说下去,整个宫里的人得忙乎了。”
我替尔英夹了一块腿肉,哼了他一声,也想不出还能做什么了。思考着,要不要从宫里的娘娘那里取点经。
饭后,胤祥又出去了一趟,我让尔英陪我下了会儿跳棋,就催着她去休息了。宫里人起床时间早,不能晚睡,好在她也的确犯困,就让宫女陪了回去。
一个人梳洗完毕,缩手缩脚钻进被窝,密玉替我点上了精制的牡丹香:“这宫里哪有像您一样的人福晋,侧福晋有喜能开心成这样的。”
我翻开好久没有书写的香序,对着她忽闪忽闪眼睛。她就笑着细声说:“今儿个公公说,十三阿哥还是回福晋您这儿来就寝,不过的确那房的福晋也伺候不过来。”
“我知道了。你也别觉着我奇怪,十三爷到现在还无子嗣,侧福晋能怀上是件喜事。于公,我得装出个喜庆模样,不然也就成妒妇了。于私,我要挺喜欢这个侧福晋,做人悠然自得,的确是皇阿玛的眼光。”说道这里,我顿时住了嘴,那舒舒觉罗氏也是皇帝选的,怎么就嫁给了胤祯。我晃晃脑袋,不让自己去想那么复杂的事情,反正不由得我解决。倒是颖慧之后要怎么同他们相处呢?
“福晋,想什么呢?”密玉还呆立在床前,替我看着即将燃尽的烛火,好在燃尽前换上新的。
我微笑正要说出,就听胤祥不见人影地说道:“她发呆的时候别管她,下去吧。”
“是。”密玉低头,还是将红烛燃上了,就推出房门阖上。
我下床,替胤祥把外衣卸了,觉着他今天气色不错,问他要不要喝茶。他就坐到桌边,让我倒了杯给他。
“我们……”我缓缓问着。
他抬头让我继续说,我还真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是不是要把昨天没做的事情做了啊?”
“噗!咳咳咳……”他吐了半口茶回去,其余的噎在了喉间。我一急,使劲地替他捶背。
“行了行了。”他猛地站起来,抓着我一只胳膊往床边走,“那个……你先进去。”
“哦。”我只单穿了寝服,起身出来还是冷的,毕竟九月出巡,回来已经将近冬季,盖上两层被子,等着被褥被身体的温度捂热,“你快进来,我脚冷。”
说完最后一个字,我有些后悔了,这真话听起来就像是催他快点……
他一怔,盯着我就爬了上来。
我心里一急:“把灯吹了。”
他又傻傻地下床把所有的光线给扑灭了,摸索着到床边,轻叹一口气:“我倒是尽做奴才做的事儿了。”直到他也把身体埋进被子里,我真觉着两个人才比较温暖。轻轻仰躺在床上,听着他重重的呼吸声,房间里面只能听到我们两个人的呼吸。
一刻,两刻,他都没有动静。
“你睡了吗?”
“没有。”他的声音很清醒,像是毫无睡意的样子,“你困了?”
“不困,哦不,困,啊不……”纠结了半天,“靠!”
“什么?”
我缓缓合上双眼,无奈说道:“我觉着自己真笨。没做好准备的事儿,还敢提出来。”
“呵呵。”他轻笑两下,“我知道你没准备。”
“啊?”
“我也没准备。”
“哦。”我失望地应了一声。失望,不是我有多希望同他有什么,而是如果不能圆房,我心里总会有着一丝希望,一个小疙瘩。其实人类的婚姻本就是为了繁衍后代养育后代,只是在皇室之中,婚姻更多地被利用于政治目的。我不知道我同他的婚姻有什么政治目的,不过这些都不是我能知道的,我能做到的只有前者。一日不能突破同他的障碍,我一天都不能放下心里最后的希望。
侧过身,左手附上他的前胸:“不过,对我来说你已经是我的丈夫了。什么准备都不重要。”
只听见他重重地咽下口水,将我的手握到自己的手心:“对不起。”
我一慌,不知道说什么。他最了解我同胤祯之间的事情,如今我却嫁给他,他难不成有自责的意思。不过,我的婚事从来就没有过什么“必须”“一定”,一直是一个未知数,只是我曾经傻傻地认为可以走自己想好的那条路罢了。现在梦醒了,我也愿意接受他会给我的一切,同他在一起,我依旧可以继续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你有什么错,我还要庆幸,幸好是你,不然……”没等我说完,他也侧身过来把我的头拥进怀里,紧紧抱着:“这样够不够暖和。”
我心里一暖,像是有一些被感动,吸了吸鼻子,扯开话题:“我以后想去苏麻喇姑多看看,还要去谙达那里继续学香,可以吗?”
“可以。”
“那你也要继续教我乐谱。”
“好的。”
“我说真的,多去陪陪尔英,她困得早,需要你早点回来。心情好了,宝宝自然也健康。”
“你真多事。行!”
“不要为我当下十四爷那里的事情,我会学着应付。”
提到此事,他才顿住,叹口气才说:“随便你吧。”
“谢谢。我现在困了。”扯着他的衣服,我把他的肩膀当做靠枕使劲揉揉,就摆了睡姿。
那是一个崭新的房间,我把箱子里面所有书籍一本一本都取出来,从下往上放到架子上面。一个金发蓝眼的男孩跑进来,虽然是男孩,却比我高许多,替我一起整着。门外母亲和另一个金发蓝颜的叔叔看着门里的我们。我安静地继续收拾,让他帮着我把书放到高的地方。
父亲的那本收集,却始终不知道放哪里合适。轻轻翻开,那男孩也凑过身来看看,只见满书的中文,朝我傻笑了一番。我也听不懂他讲什么,他也不懂我讲什么,两个人只能用身体和表情交流。我审视着父亲没有讲完的内容,那个“胤”字我已经听了好几遍,在难写我也已经清清楚楚记在了脑袋里面,至于“祥”字,因为过年常常要给长辈说“吉祥”,也就认识了。胤祥,十三阿哥,后面,后面好多字不认得。
手里的书被抽走,落在妈妈手上,这些日子她逐渐恢复过来,没有刚下飞机时那般颓废:“胤祥,十三阿哥,四阿哥身边的得力助手,也是四阿哥最为亲近的兄弟。为雍正获得江山立下了不少功劳。在康熙四十七年前一直深受康熙宠爱,出巡出塞必定带上十三子在身边,可是康熙四十七年发生了一件不为人知的事情,使得这十三阿哥被圈禁起来。史料上说是被困十年,不过根据记载,其实两年后也不再被圈禁,不过患上了脚疾,不能再陪伴于康熙身旁。也有说是四阿哥登上皇位后对十三阿哥的那段历史做出的修改,到底发生了什么没有记录,而且……”
才说道此处,妈妈遍打住了不再说下去,那一段文字下方是我同母亲的大头画,因为我左脸有一颗明显的痣,我看一眼就瞧见了,就肯定了。
“妈妈。不要难过,把书放在最上面吧,姗姗拿不到。”我指着最高的格子,又被妈妈抚摸了脑袋。每一次提到父亲,她都眼神黯然。门外长相怪异的叔叔,走进来,也对我笑笑,帮我把书放在了最上层。
妈妈缓过神对我说:“以后除了学英语,一定要继续学中文,爸爸给你讲的故事,你自己看完。”
“嗯。”我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希望她能明白。我很感谢她给我的新家庭和新家人。屁颠儿地凑到蓝眼的男孩身边,笨拙地说:”hello, Wilson.”
他眼里一喜,嘴里像是试着要喊我的名字“姗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