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个宇宙 换一颗红豆》大草

8、【八】毛发过敏症

　　走进一号摄影棚，里边没有人。小舟提前了半个小时，是不是来的太早了。

　　她看见了摄影棚的角落里有几只笼子，里边趴着几个正享受着午睡的猫。看样子一定是一会拍摄时需要用到的道具吧。

　　小舟开始摆放稍显凌乱的布景，架设灯具。这些工作她已经做得得心应手了。

　　忙活了一会儿，待各组工作人员都到齐，下午的拍摄开始了。

　　这是蒋小舟第一次看见工作中的安锦。小舟觉得这和她平时所接触的安锦完全不同，变的大胆又热情。时不时要求模特摆出各种性感的动作，并毫不吝啬的称赞模特的表现。甚至类似于“你快要把我融化了”这种露骨的字眼，安锦都会毫不犹豫的讲出来。虽然之前做董毅助理时，小舟已经习惯了摄影师对模特们的夸赞，但这些话从安锦的口中说出，她还是觉得很不可思议。小舟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好，甚至开始幻想，会不会自己有一天也能成为安锦镜头下的主角，接受他大胆的赞美。

　　拍摄中，小舟看出了安锦的不对劲，眼圈微红，喷嚏不断，尤其是拍到模特与猫特写的镜头时，状况更是明显。安锦是不是毛发过敏症？这明明就是过敏症状。

　　安锦今早忘了吃抗敏药，到了棚拍的时间他也忘了去买，所以今天又要饱受折磨。可是身体的病状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工作，他正在考虑今天要不要就此收工。

　　安锦犹豫不决时，蒋小舟气喘吁吁的跑到安锦身边，两手拿着一盒氯雷他定，一瓶矿泉水。

　　“给你。吃了……就不难受了。”小舟依旧喘着，为了节省时间，她跑的太急，额上布满细细的汗珠。

　　放下手中的相机，安锦接过小舟递过来的抗敏药，对其他人说了声暂时休息。

　　安锦还是有些意外，刚刚明明还见小舟忙前忙后，转眼功夫，她就拿着抗敏药站在了他面前。

　　“你怎么知道我过敏。”其他人都以为他只是感冒，而安锦也懒得解释。

　　“你的症状一看就知道了。刚刚在办公室你还好好的，自从进了摄影棚你就开始眼红流泪打喷嚏，对毛发过敏吧。”

　　“谢谢你。”安锦没有多说，对于小舟的细心，他有点动容。其他人只把安锦的症状当做不碍事的伤风感冒，只有她发现了他不适的真正原因。吃过了药，安锦忍不住又看向站在一旁的小舟，短发、格子衬衫、牛仔裤，干净简单，没有任何累赘。这好像是与她接触几次以来，安锦头一回这么专注的看小舟。所以鬼使神差的，安锦举起相机，摁下快门，把正在忙碌的小舟定格在了自己的相机中。

　　众人感觉到了闪光灯的闪烁，纷纷看向安锦，包括小舟也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安锦紧张的放下相机，突然觉得很尴尬，连忙解释说“不小心摁倒的。”马上又顺手删掉了刚才拍有小舟的画面，他安锦才没有偷拍那个蒋小舟，这个别扭的理由搞的安锦心里一阵心虚。

　　两小时后，拍摄结束。把一切收拾妥当，小舟最后一个走出摄影棚。原来已经是下班时间了啊。走到大厅，小舟看见了蒋宁，热情的打招呼道，“宁姐，还不下班？！”

　　蒋宁看见平时寡言的蒋小舟正咧着嘴对她灿烂的笑，有点不适应：“我们做接待的哪有你们助理好命，要比你们多做两个小时呢！”

　　小舟理解似的点了点头，“那我先走咯，明天见！”小舟依旧灿烂的笑脸，推门离开了。
　　留下蒋宁和小蕊两个人对今天有点异常的小舟一阵匪夷所思。

　　今天是蒋小舟值得纪念的一天，她甚至觉得，她人生的际遇都开始变的不同。

　　成为安锦助理的第二天，拍摄工作照旧。

　　小舟时不时的偷瞄安锦。今天的安锦一定是吃过抗敏药了的，所以才不见他昨天难受的样子。小舟希望这套作品能马上结束，毕竟总是吃抗敏药，安锦的身体也会吃不消。

　　“蒋小舟。”安锦唤她。需要她换背景墙。可小舟正想着安锦吃药的事，完全没注意到安锦在喊她。

　　“蒋小舟。”安锦第二次叫到。小舟一激灵，转过头愣愣的看向安锦，神游天外的她终于回过神来。

　　“去收背景墙，我们拍下一个主题。”安锦又用手指了指“猫也不需要了，通知负责人送回去吧。”

　　另外两名助理提着猫笼开始把猫装进笼子。等待拍摄的女模怕他们俩不小心踩脏了她的长裙摆，往后退了退。只是这模特儿并没有发现她身后正慵懒的趴着一只猫，如果再退几步，定会踩了它。

　　正在换背景墙的小舟看到了这状况，刚要开口唤那女模，谁料她已经一脚踩了上去。

　　猫这动物本就牙尖爪利，被踩到必然会反射性的防卫起来，小舟想都没想，立马冲上前挡开女模儿，不料自己的小腿却被受到惊吓的猫咪抓了个正着。猫伸出的利爪很容易穿透了小舟的牛仔裤，好疼，小舟皱眉。另外两个助理见状马上过来帮忙，拿开抓抱在小舟小腿上的猫，忙问有没有事。

　　刚被猫一声惨叫惊吓到的女模退到一旁，女模暗自庆幸。幸好是那个助理帮忙挡住了，不然自己用来拍照赚钱的美腿岂不是要遭殃了。

　　小舟被抓伤的小腿很痛。但怕那位漂亮的女模特内疚，她没有吭声，咬着牙忍了下来。那两位助理碍于男女有别，也没冒犯的去掀开小舟的裤管看究竟。只能不停的问“没什么事吧？”

　　小舟忍着疼，一脸无所谓的答道，“没事没事，它没抓到我。”

　　安锦看着故意装作没事的蒋小舟，放下相机，走了过去，在小舟面前蹲下，伸手挽起了她的裤管。

　　“嘶……”裤子碰到了伤口，小舟倒抽一口气。她没想到安锦会走过来看她受伤的小腿。

　　小舟的小腿上几条触目惊心的血痕，几个很深的爪印深凹进肉里，伤口正流着血。

　　安锦看见伤成这样的蒋小舟，抬头怒瞪了她一眼，说道“这是没事？”

　　“还……还好了。”小舟词穷，不知道要如何回答安锦。

　　安锦突然站了起来，对其他人吼道“今天到此为止！”说完，拉着小舟欲离开摄影棚。

　　“可是我才刚画好妆啊，马上到我拍了！”刚那闯祸的女模儿可不想白白浪费一天。

　　安锦回头口吻冷冽的对那女模儿说道，“如果你不马上闭嘴，那你从今以后永远都不会在锦映拍摄。”

　　那女模立马禁了声。得罪了安锦，她准没好果子吃。

　　一想到蒋小舟明明受了伤还假装没事，他安锦就没来由的一阵火大。

　　他推开门，见小舟没有跟过来，便吼道“你没骨折吧，还走得了路，愣着干嘛！”

　　从未看过安锦发火的小舟，有点害怕，原来平时给人感觉冷漠文雅的安锦也会大发雷霆。

　　小舟看着安锦，有些不知所措的问，“去……去哪？”

　　“去医院！你没有常识么？任凭伤口流血？然后化脓感染？！”安锦依旧口气不客气的答道。

　　“不用麻烦了，我回去自己上些药就好了。”

　　小舟还要说什么，但看安锦那不耐烦随时可能再次爆发的眼神，她住了声，随安锦走了出去。

　　坐上车，安锦气消了许多。他深呼了一口气，同小舟说道“处置完伤口，还要注射狂犬疫苗。那猫虽然看着干净，但还是别太大意。”

　　“嗯……”小舟无力的应了一声。安锦又恢复了以往淡淡的口气。他刚才发那么大的火，到底是因为自己的受伤耽误了他的工作，还是完全是因为她受伤他会真的担心？

　　路程走到一半，安锦突然开口问“为什么装作没事？疼就说出来，你怕什么。”

　　“我没有怕。只是不想给大家添麻烦。”小舟低头。

　　“麻烦已经产生了，有什么想不想的。”

　　“我是不是已经影响了你今天的进度？”小舟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明知故问。”安锦看着前方的路，嗓音降了一成答道。

　　原来，真的是因为耽误了他的工作，他才会反常的发脾气。小舟低下头，突然觉得小腿上的伤口再疼，也抵不过心头上因为一句话造成的顿挫。

　　到了医院，小舟在门诊处置室里清洗伤口，安锦等在外边。他也觉得自己好久没有像今天这么冲动了，平时这种发生在拍摄时的小插曲，安锦都不太会理会。到不是安锦素来冷血到不关心自己的职员，只是他觉得这种事会有人替他做的更好。但今天，他为这个叫蒋小舟的破了例，不仅亲自载她来就诊，现在还乖乖的守在这里。可是我这么做有哪里不妥么？安锦自问，他才懒得自己和自己作斗争。

　　处理好伤口，小舟的小腿有些肿，她拿着医生开的单据从处置室走出来，看见走廊边站着抽烟的安锦，她想唤他，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工作的这两天都是安锦主动吩咐她，她从来没开口叫过安锦。所以现在她很为难，于是吱吱呜呜的开口，“嗯……老板！老板！”

　　安锦回头，朝小舟走过来，有点好气又好笑的对小舟说，“不用叫我老板，叫我名字就可以，我们只是工作上的伙伴、同事。”安锦这样解释，露出笑脸。

　　小舟挥了挥手上的单据，说“我去一楼注射疫苗，你赶紧回去吧，我没关系的，注射完我就……”

　　“来都来了，不差那几分钟，别罗嗦了。”安锦打断小舟的说话，摁开了电梯门，拉着小舟一起走了进去。

　　电梯密闭的空间里，混着安锦身上好闻的香水味和医院里独有的消毒液的味道。小舟抬头瞧了一眼安锦，还是如最初见他时一样好看。

　　注射完疫苗，小舟愁眉苦脸的走了出来，刚刚医生吩咐说这疫苗还要再来注射三次，每周一次，那她岂不是每周都要跑来受一次罪。她开始后悔今天的“见义勇为”。

　　“早知道就不去拦了。真倒霉。”小舟自言自语。

　　小舟的声音很小，但安锦还是听到了。“早想什么呢，现在后悔了？遭罪的到底还是自己。”

　　安锦语带责备，心里突然闪过念头，没认识这蒋小舟之前，她到底做过多少次类似这种不顾及自己安危的“助人为乐”了？安锦心口一紧，扭头看了眼小舟，觉得这女孩让人猜不透，外表明明强悍又锐利，可内心却胆小又懦弱。

　　“蒋小舟，你家住哪儿？”安锦轻描淡写的问道。

　　“建国小区6号楼。诶？你问这做什么？”

　　“没事，上车吧。”

　　汽车驶上高架桥，一路向东，那是开往蒋小舟家的路。

　　“这不是回去的路啊！你还有其他事要办么？”小舟发现路线不对，赶忙问。

　　“送你回家。”安锦回道。

　　“不用麻烦的！况且我又没什么大事，下午还要去继续上班的！”小舟一听安锦要送她回家，马上紧张的在副驾驶位置上转过身用手去拉安锦的胳膊，试图阻止他继续行驶。

　　“今天不用上班，算你工伤，休息照样有薪水。”

　　“真的不用，这是我自己造成的，让你送来医院就已经很不好意思了。”小舟继续拉安锦的胳膊。

　　“我在开车。”安锦淡淡的回道。

　　“哦……”小舟听了安锦的话，听懂了安锦话里的潜台词，意识到自己已经影响到了安锦的驾驶，立马收回了手，在座位上坐好，不再作声。

　　安锦的车停在一幢老旧的六层楼房前。这就是小舟租住的房子，虽然是八十年代初的老房子了，但租金便宜地段也好，小舟很喜欢这里。

　　“要不要喊你的家人下来接你？”安锦问道。

　　“当然不用，因为我自己住。嘿嘿。”小舟搔了搔短发，答道。

　　“哦？那一个人更要小心，不要让伤口碰水感染，好好休息。”安锦嘱咐着，他原来也可以这么罗嗦。

　　“嗯，今天给你添麻烦了。那你开车小心，再见。”小舟向车里的安锦挥手道别。

　　安锦只点了一下头，关上车窗，启动车子，缓缓驶出了小舟的视线。

　　小舟心里还在兴奋，眉眼都透露着喜悦，彷佛刚才倒霉受伤的人不是她，她希望这种感觉能一直延续下去，谁也夺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