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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二十一章 成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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骆贤在第二天和苏晓晨的三个同学碰了个面。她随着顾三莲到大殿上进香,正碰上青阳子陪着三位异士来瞻仰三清塑像,这三个人与顾三莲年纪相当,形貌各异,领头是个笑眉笑眼的年轻书生,中间是个年轻未嫁的清秀姑娘,压尾的是个浓眉大眼的武士,唯一相同的就是那头发都长不长短不短的既不似和尚喇嘛也扎不起发髻,胡人一样用丝绸带子在背后扎成马尾。
三个人漫不经心地跟青阳子寒暄,骆贤规规矩矩跟在顾三莲身后给三清磕头,就觉得那三人的目光聚在了顾三莲身上——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她知道顾三莲那算学让这些人看出了些蹊跷。
果然方静抢先和顾三莲搭了话,三言两语就转到了算学上,顾三莲极少遇到这样有真才实学的仰慕者,不由得也有些技痒,两人一见如故,在小院整整讨论了半个下午。骆贤泡了两回茶,见顾三莲依旧兴致勃勃,就撂下点心,自小厨房里又端出一盘,递到小院石桌边上的两位公子身前:“还有几个时辰呢。”
“哦,”书生先道了谢,推推望着天空出神的武士,“陈强,小妹妹请你吃点心呢。”
“多谢,多谢。”陈强朝骆贤咧嘴一笑,“小妹妹,我听李公子说你会使刀?什么刀法?”
骆贤一怔,徐涛已经捅了陈强一肘:“这么个孩子你也要动手?”说着朝骆贤洒然一笑,“对不住,这人前些日子得了套绝世刀法,号称可破其他一切刀法,故此他碰上学刀的人,便想要试试看。”
骆贤垂下眼睛想了想:“行啊,只是我的刀法没名字,就是师父教的。”
“不必,不必,”陈强朝她摇手,一张黑脸透出红来,“我就是,就是随口说说。”
骆贤见他自己打了退堂鼓,有些失望,想了想,她不做声地蹲下去,捡了个树枝,在地上悠悠闲闲地逗起蚂蚁来,陈涛起初不在意,过了一会儿,无意中一瞥,那眼神立时就定住了——骆贤随手在地上划的一行字,居然是“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
“小妹妹,”他蹲下身去,和骆贤几乎头顶头的看那几只蚂蚁,“这句话是谁教给你的?”
“我师父,已经死了。”
“哦,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这句话的来历?”
“告诉了,”骆贤依旧漫不经心,“只是却不能随便告诉人。”她仰起脸来,“师父说,谁想知道,赢了我,我才能说。若没有赢我的本事,那知道了也没用。”
两个男人对视一眼,陈强上前一步:“只要我赢了你,你就说?那小妹妹,我可要得罪了!”
两人拉开架势,立时战在一处。骆贤无意暴露刀法,先声明了只比招式,不用内力,而陈强对自己刀法深有信心,又不想落下欺负小孩子的口实,也慨然应允,只是一动上手就不由得心底里发凉——骆贤的刀法高明老道,若非他占了身高腿长的便宜,只怕就要吃亏了!
三十来招过去,骆贤心里对那刀法有了底,游刃有余地拆解变换,有意引着陈强把那刀法展示出来。顾三莲和方静已经放下算学讨论,出来观战,骆贤见她忧心忡忡地看着自己,手上立时少了力道。陈强知道论招数并无胜算,见骆贤无力,只以为她年纪小耐力不足,便趁机抢攻,骆贤左支右绌,一着不慎,被他划破了右臂。她进退时机拿捏得极好,刀刃划开夹袄,只划破了浅浅一层皮肉。陈强一怔,撤刀后退,还不及开口,顾三莲已经心急火燎地冲至两人中间,声音心疼地走了调:“阿洛!”
“阿洛啊,”一见骆贤受伤,顾三莲那眼睛里就看不到别人了。双手小心捧起那条胳膊,她仔细审视那溜细长的血珠,“疼不疼?”
骆贤心中得意,脸上却依旧冷冷淡淡没有表情:“不疼。陈公子好刀法。”
“不敢当。”陈强下意识地道,“小妹妹刀法更好。我失了手了。”
“比武失手难免,陈公子不必挂怀。”顾三莲一面不失礼数地寒暄,一面便以为骆贤治伤为由,朝三人下了逐客令。陈强连句多余的问话都没能问出口,就被她客客气气请出了门,无奈之下,只能站在门口,朝骆贤喊话:“小妹妹,那句话——”
“师父说是个女人告诉他的!”骆贤心里十分欣喜:她知道顾三莲对这三人日后不会有什么好脸色了,故此也不再费心胡编乱造,随口答了一句,她被顾三莲牵进了屋里。
替骆贤包扎好伤口,顾三莲那脸色还是阴沉得难看,她正色看了骆贤半晌,突然叹气:“阿洛,你在这里,怎么也和人动刀动枪的?”
“是陈公子非要和我比。”骆贤垂着眼睛坐在床头,小手怯生生地贴在顾三莲胸口,“别生气,我下次不比了。”
“阿洛啊。”顾三莲握着骆贤的手,心里一阵阵酸楚揪心,她知道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骆贤过得比这一次凶险百倍千倍,只是这一重担心注定了只能化成无可奈何。
“阿洛,”她双手捧起骆贤的脸,眼睛里是满满的无能为力的痛楚,“我帮不了你什么,你自己可得照顾好你自己啊。”
骆贤摇头,整个人偎在顾三莲身上,手臂紧紧地箍住她:“你帮了我太多了。没有你,我早没了。”
顾三莲不肯由着她,目光只定在她左臂上:“手臂别用力,伤口要裂了!”
这么点小伤骆贤并不放在心上,但顾三莲认真,她也就怏怏放下手,想了想,她就抬头朝顾三莲撒娇:“我就想和你这么待会儿,那——莲娘,你抱着我?”
她语气是个撒娇的语气,心里却着实没底,等了一会儿,不见顾三莲动静,就又心虚地道歉:“莲娘,你别生气——”
一语未了,顾三莲伸开双臂,把骆贤搂进了怀里,同时就在她头上发出一声叹息:“阿洛啊。”
她是彻底地对骆贤无可奈何了。骆贤这样毫不遮掩地依恋她亲近她,让她就算是想要抗拒都无从下手,也未必真是无从下手,只是顾三莲看不得骆贤那样可怜巴巴欲近不敢的神气。
她替骆贤心疼。
因为有了这样听天由命的觉悟,故此当晚上骆贤怯生生地把唇印在她脸上的时候,顾三莲便不抗拒,安安静静任她贴在自己身上,她低声告诉骆贤:“阿洛,我不讨厌你亲近我。”
“真的?”骆贤欢喜起来,又试探着轻轻亲了亲顾三莲的脸,“你不讨厌我这样?”
“真的。”顾三莲自骆贤身下看着她,长发铺满一枕,别有一种任君采撷的柔顺,“我怎样都无妨,只是阿洛,这不是小事,你自己总要想清楚啊。”
骆贤把顾三莲的手按在自己胸口,一张小脸透出红晕来:“我十岁的时候就想清楚了!莲娘,”她俯下身小心翼翼把唇印在顾三莲唇上,语气无比认真,“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骆贤这一夜并没有动顾三莲。枕着顾三莲的胸口,她心满意足地睡了一夜,第二日独自进了洛州城,直到掌灯才回来,背回一个方方正正的包裹。
顾三莲替她卸下包裹的时候,觉得那包裹入手沉重,骆贤并不解释,只急着吃饭,又坚持要一个人先沐浴。等顾三莲擦干了头发出来,骆贤仍未上床,只坐在桌边等她。
“莲娘,”包裹被打开了,里面是个崭新的木匣,骆贤掏出枚钥匙将锁打开,掀开盖的同时,她将钥匙连同木匣一起推到顾三莲面前,“这里是我这三年存下来的一百五十两金子,我和你成亲的聘礼,你看够不够?”
木匣里是三十根裹着油纸的小金条,上面打着“五两四恒钱庄”的印记。顾三莲心里一瞬间几乎是翻江倒海起来,惊讶、欣喜、心慌、担心种种说得出说不出的情绪交织在一起,到了最后,最鲜明的依旧是个心疼。
“阿洛,”她把木匣合起来锁好,“这是你的辛苦钱,我不能要。就算没有这个,我待你也是一样。”
“我的就是你的。以后无论我得了多少,也一样都是你的。”骆贤并没能从郑栖燕的话里学会那正常的嫁娶礼仪,故此依然还是青龙寨里的那一套,将那木匣推到顾三莲手里,她自以为只要顾三莲收下,就算礼成了,伸手搂住顾三莲,她这一次理直气壮地把唇印在了顾三莲唇上,“莲娘,今天晚上,我们成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