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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交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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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边一点,再左边一点,对对,不要动,那里就好,将军。”说话的人现在正是香汗淋漓,伸手抚去颊边的湿发,明眸温柔地看了看那黑发飘扬的威武将军,心里有说不出的柔情。
“小召,好了吗?”秦霄动也不动地任柳言呼来喝去,心里却没有半分的不悦。
“再等一下,我再去搬一些过来。”柳言笑着转身跑到一边的帐边又搬了两把椅子放在秦霄面前。“好了将军,您可以走了。”
“辛苦了,小召。”秦霄点头致谢,随即稳住心神,细心地体会周遭的变化,感受那种正常人无法感受到的微妙。
柳言抱膝坐在地上,她留在秦霄身边已有半个月了,现在的身份是他身边的一个小侍从,名字叫小召,这是她自己取的名字。
秦霄的眼睛被药粉毒瞎了,军医说现在还没有什么良方可以治好他的眼疾,可并不是绝对的,也许他还有重见天日的一天。
原本柳言就敬佩他是个不可多得的男子汉,现在对他的敬仰更是一发不可收拾。他看不见,却不叫她服侍,只让她做一些辅助的事情。比如早上准时叫醒他,因为他要晨练,虽然他会准时醒来,但仍然担心会错过时辰;再比如替他传个话、端个茶,倒个水……总之,他一点都不像个病人,更不像是个眼睛看不见的病人!
如果从照顾病人的角度来看,她根本就是多余的,因为没有什么地方需要她,随便一个侍卫就可以做这些事情了,每每的想起就会勾起她的挫败感,总是想问当时为什么会同意她留下,可是一直也没能问出口。
在她看来,恐怕秦霄比她想像的要坚强多了,这不,身上的伤才没好几天,就拜托她出来摆阵,单独为他养伤而围起的小院里摆满了各种障碍以方便他能够“听声辨位”。
柳言笑着把下巴靠在膝上,看秦霄小步地向前走着,神奇地避开眼前的几个小凳。起初,她以为秦霄是多么能的神人,一试才知道,原来他也有这么笨拙的时候,只是这笨拙轻易不在人前显露罢了,但为什么会让她看到呢?
“将军小心!”眼看秦霄就要踢上脸盆架,柳言不自觉地喊出了声。
“当啷”柳言的话音刚落,那边的脸盆架就应声倒地“呵呵,看来还是要多多练习才行,如今看来,那些眼盲之人仅凭一只小杖便可行走天下也并不是什么易事,值得我辈学习。”
秦霄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又对柳言说“小召,你过来,不要在日头下呆得时间长了,小心头晕。”
柳言一愣,心里猛地被一股子温暖的气流充满,小脸也不禁更加红了起来“是,将军。”
脚步轻快地跑到秦霄身边,拿起一旁的茶碗递给他“将军,喝些水吧,不然,您休息一会,小召给您捏捏肩膀吧。”
秦霄接过茶碗,笑着说“哪里就那么娇贵了?男子汉大丈夫的,这点小伤小苦都受不住,何来保家卫国呢?”
“那也得看情况呀,将军您的情况不一样。”柳言不服气地争辩着。
“哪里不一样?我看不见?”秦霄喝了口茶,把茶碗递到柳言手上“战场上,受眼伤看不见的将士有多少,若不是我身为将军又岂会受此优待,如此我还要更加的舒服惬意?将士们都看着呢,我是他们的表率。”
柳言捧着茶碗,看着秦霄面向校场的方向站立,嘴角紧紧地抿着,看样子心情很沉重似的。
是呀,他是将军,凡事都必须要身先士卒,先天下之忧而忧,这些是他带出来的兵,他自是希望能将他们安然无恙地全都带回去,可是他真正能带回去的能有多少呢?将士受伤,可以不出战,可他不行,哪怕他只剩下一口气,也要留在战场上,这就是秦霄,是千千万万战士们的表率。
“将军,你说得对,大丈夫文可治国平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既为国之将领,即便是马革裹尸,也绝不贪图享乐为人所不耻!”
秦霄转过身,“看”着柳言,嘴角慢慢地翘起,缓缓点头“不错,小召,你这番言论有骨气的很,看不出你身子骨瘦瘦小小,志气可不比别人小到哪去,没错,身为男子,若不能为国家出力也妄为人了。”
“将军……”
“嗯?”
柳言咬着唇,长长的睫毛在阳光下泛着七彩的光晕,心里犹豫着要不要问问秦霄当初送自己走时是真的不想再见到自己吗?
“小召?”秦霄等不到柳言的回应,只好再问。
“将军你之前的侍卫……为何被送走了?”问了,怎么办,真的问出口了!
秦霄闻言沉默了,柳言后悔极了,可又不知道该把话题转到什么地方,唉,早知道会这样。
“你……知道柳……柳言?”
柳言睁大了双眼,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他话中,是不是有那么一点儿不舍?
“嗯,听、听别的兄弟们说过,也见过一次,远远的见过一次。”柳言慌乱地点头。
“……”秦霄又沉默了,似乎不想继续谈这个话题。
“将军!”卫然后捧着一个小盒子,远远地跑过来,脸上的表情很是激动,柳言几乎要以为他就要哭了。
“卫然回来了,如何?”秦霄一听见卫然的声音,若释重负般地缓缓舒了口气。
“将军,您交待的阵法果然一举破了敌军大阵,我军将士一鼓作气,直捣他们老巢,取下了敌将首级。”卫然兴奋地讲着,口沫横飞,只差手舞足蹈了。
“卫将军,你们出战了?”为什么这边一点消息都不知道?还是只有她不知道?难道,是怕她走漏风声?
“呃,突袭突袭。”卫然摆了摆手,表情有些尴尬。
“陆将军的尸首可有夺回?”秦霄并没有理会柳言的惊讶,此时他只关心一件事,那就是被敌将射杀的陆老将军的尸首。
“夺回来了,现正派人将老将军送回陆府。”卫然沉声说。
秦霄点了点头,摆了摆手示意卫然可以回去了。
卫然把怀里的小盒递给秦霄“这是敌军帅印。”
秦霄未伸手接,也没让柳言伸手去接,只说知道了,便把卫然遣走了。
临走前,卫然看了眼柳言对他摇了摇头,一句话未说就离开了,弄得柳言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天上的云朵慢慢地走着,一时间聚到一起,一时间又支离破碎,反反复复乐此不疲,渐渐地云彩越积越多,原本耀眼的阳光也变得轻浅起来,不再那么灼人。
风吹着树叶,沙沙地响着,时轻时重,像是刻意的争吵,又像是情人间的打情骂俏。
柳言拉了拉衣襟,没有了太阳的秋日午后,也是凉意浓浓的,刚刚晒出的香汗现在已是半滴也无了。
“小召在生气吗?”秦霄突然开口,吓了柳言一跳,她以为他会这么一直沉默下去。
“没。”柳言应着,虽然她是有那么一点生气。
“嘴硬,与柳言一样。”秦霄笑了声,却是发自内心的,久久不散去的笑意留在嘴角,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哪有。”柳言低着头,掩饰小女儿的心思,可嘴边同样的笑却是怎么也抹煞不去的。
“柳言也是个同你一般大的孩子,离家远行致此,可能是遇到了什么苦难不可对人明说,她掉到崖下,恰巧我大军路过救了她,于是她便留在军中做了我的随从。”
柳言不言语,细细地听着,想听出秦霄话语中的情感,哪怕是一点点都好。
“你不奇怪吗?在我军的行进路上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秦霄奇怪地问。
“啊?奇,奇怪,很奇怪,她该不会是什么奸细之类的吧?”苍天有眼,她真的不是什么奸细,她是无辜的!
“呵,是呀,我也奇怪,所以故意试她。”
“什么?”我怎么不知道?柳言用眼睛无声地问着,当然,她知道秦霄看不见。
“那天,我派人拦住她,故意说我的坏话,话说的难听,她却激动不已,完全不是个探子该有的反应。”秦霄笑着摇了摇头,宠溺之意溢于言表。
“是么,那探子该有什么反应啊?”柳言贪婪地看着秦霄,心里酸酸的,酸到她会以为自己是颗酸梅。
“至少她会借此机会打探一些关于我的事情,比如有什么弱点之类方便以后下手。”秦霄说。
“可是她没有,还打了他们。”柳言轻声说。
秦霄一愣,问道“你怎么知道?”
“啊?我,我猜的,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这么做的。”因为那就是我干的好事儿啊。
“呵呵,是啊,还好他们会武及时避开了,不然头上砸出几个大包是肯定的。后来,我又派卫召去试她,结果她暗语对得驴唇不对马嘴,反倒弄得卫召不知所措,她呀,就是有这个能耐。”
卫召!原来,那天晚上那个莫名其妙的家伙就是卫召!那个家伙死定了!她早晚会报仇的!
“既然将军您知道柳言她不是奸细,那为什么还要把她送走呢?是嫌她不好吗?”
“……”秦霄抬起头,“看”向柳言“你是怕我把你也赶走吗?”
“怕!”怕再次被赶走,所以心无时无刻都在焦虑着。
“呵,小召,我将柳言送走,我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她是我见过的人中最不愿放走的人”